衆人一進屋就哭了起來,這時才發現人還沒死,然後就站在那裡等着。
“咋到這時了還沒換壽衣?這不是讓弟妹挺屍了嗎?”夏家大伯孃突然問道。
就是啊?咋還沒換壽衣呢?這一句話頓時引發一番議論和爭執,“是不是還沒準備呢?要我說着冬兒也太不懂事,人都這樣了,東西都還沒置辦齊全,整天裡還一副高傲的樣子,看,離開家了這些嬸孃還是玩不轉的吧?”
“就是啊,這連該準備的東西都沒準備上,你這也太不孝了吧?”其她嬸孃也跟着數落。
夏冬兒不語,她現在心裡難受極了,白楞了一眼,懶得理她們。
“咳!”八爺冷咳一聲,指了指一旁的壽衣,“都準備了的。”
見壽衣就扔在大炕的角落裡,那些人也就住了嘴,然後又開始尋找其它可以挑刺的地方。
快到卯時,夏冬兒心裡一陣害怕,老太婆不停的唸叨自己天亮就走,這天就要亮了,她真的要走了嗎?
她喊了一聲:“娘?”
老太婆沒應聲,喘息卻是比之前更費勁了。
八爺看了看窗外的天,低聲道:“換衣服吧。”
屋裡頓時哭聲一片,男人轉身,女人開始七手八腳的幫着換衣服,這次換衣服明顯的比之前混亂,大家側着身子,儘量的伸長了胳膊去把幫她換,也就夏冬兒不在意這些,低頭認真的給老太婆穿衣服。
“哎!”二伯孃突然喊了一聲,“把窗戶打開,都側着臉,等下別讓最後一口氣衝到自己。”
打開窗戶是方便讓魂魄離開,而人死前的吐出的最後一口氣被村民稱之爲屍氣,據說被衝到了就是最大的晦氣。
二伯孃提醒,大家心裡更是害怕了,心裡害怕,手上的動作也就慌了,然後手忙腳亂的也沒把這壽衣給穿好,“哎呀,是不是不合身啊?咋就穿不上呢?”
“住口!不知道不能說嘴的嗎?快說能穿上!”
這也是村裡人的說法,都說換壽衣時不能說不好穿或是穿不上,否則已故的人就會覺得這不是她的衣服,然後就怎麼也穿不上了。
老太婆被折騰的更難受,夏冬兒看着着急,擡眼厲害道:“都讓開!”
她這一吼,衆人也都散開了,反正她們心裡也挺害怕的,並不是真心想給她換
壽衣。
“冬兒,小心被屍氣衝到。”七嬸好心的提醒道,手裡的動作卻是沒停,棗兒也幫着忙,不慌不亂的,和夏冬兒一起給老太婆穿起了衣服。
屍氣,從科學的角度來說,是人死之後纔會產生,且那是在幾天之後人體開始腐爛之時纔會有的,其實就是屍體腐爛時所散發的一種惡臭。
七嬸的提醒,夏冬兒也明白,這個江帆也特意跟她說過的,人死前的最後一口氣是身體裡一種含病菌、硫化氫和氨的廢氣,從屍體口鼻和肛門排出,不小心吸入了就會生病,特別是體制差的人。
不過,若真是被衝到了,也不是不能治,桑枝一錢半、艾葉一錢半、雄黃五釐、硃砂五釐,將桑枝、菖蒲、艾葉煎煮後,沖服雄黃、硃砂,並洗擦身體,便可去除屍氣。
夏冬兒拿起衣服一件一件的幫老太婆穿了起來,“娘,這是你的中衣,你看,我的手藝你還滿意吧?娘,這是你的棉襖,我是用了新棉花的,穿在身上很暖和吧?”
“娘,開始穿外衣了……”
衣服一層層的穿上,完了之後,就聽屋裡那些人猛抽一口冷氣,“冬兒,這……”
這也太奢侈了吧?村裡人家哪有穿用玉片做的壽衣的?就不怕被盜嗎?
夏冬兒冷着眼,“我娘生前要強,再艱難,她沒求過誰,爲了讓我們有口吃喝,她辛勞了一輩子了,現在人要走了,我自然要讓她走的風光。”
“恩,也是,冬兒真是孝順!”
切,剛纔不知道是誰說她不孝了的!
大伯孃細細檢查一遍,本想着這些孩子們年紀都不大,對這方面的事應該不懂的,她就想着挑些事,然後證明家裡還是需要有長輩來主持的,結果裡裡外外都找遍,卻是找不到一絲讓人不滿意的地方。
突然她看到壽衣的袖子,袖口處正露出了四個手指尖,臉上頓時一喜,故作驚訝的說道:“哎呀,冬兒,你咋把袖子做這麼短?你瞧,手指頭都露出來了!”
壽衣的袖子要比平時的袖子長,要儘量把手都蓋在裡面,這個夏冬兒的聽鎮上的布匹掌櫃說的,據說是露出了手,將來是兒孫要討飯的意思,而且人死後,骨架攤開,會比活着時稍長一些,所以在做壽衣時,她是注意了這點的,這袖子已經是比平時的長出三寸了。
壽衣的
袖子比平常的一番長三寸,自然不會短,這大伯孃不過是在借題發揮罷了!
一旁的棗兒見了連忙伸手去整理,袖子拉展,正好是將手指都蓋了進去的,大伯孃也就不再說什麼了。
老太婆的呼吸更急促了,然後突然間就停了下來,腦袋一歪,人就去了。
而此時,看窗外,正是清晨天剛矇矇亮的時刻,卯時!
天灰白一片,薄薄的晨霧籠罩着整個山村,遠處大山若隱若現,就像是罩了一層紗巾似的,刺骨的寒風呼呼的吹着,給本來就寒冷的早晨更添凌冽,終於,東方的太陽正努力的往山上爬着,灰白也逐漸變的清亮起來。
天亮了。
老太婆走了。
她說天亮就走的,天亮了,她真的走了。
耳邊開始有哭聲,夏冬兒怔怔的站在那裡,看着大家忙亂一片,她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知道該做什麼,心裡堵得慌,腦子裡卻是一片空白。
“冬兒,人沒氣了,快放壓口錢啊!”
江帆也不知是什麼時候來的,見她發呆,就在她耳邊喊了一聲,她這才反應過來,忙從一旁的櫃子上取了一錠比花生稍大點的銀元寶,然後過去塞進了老太婆的口中。
然後夏彤端來了一盆水,夏冬兒拿了白巾蘸水,然後遞給春生,春生接過,嘴裡唸叨着:“娘,來洗臉了。”
入殮前是要給亡人梳頭、洗臉、整理壽衣的,而且還要念叨一些跟咒語差不多的話,很明顯的,春生這一句說的不對,江帆連忙推了他一把,在耳邊低聲說道:“不是那麼說的,你跟着我念。”
“老亡人你要聽真,給你洗臉的水尚溫,梳頭洗臉淨了面,西方大道不漲身,歸魂極樂仙班入,留下真身旺子孫。”
春生就跟着一句一句的念,然後用蓋臉將臉遮起來,整理好了後便將衾裹了上去,鋪上絞,屍體放於其上,再蓋上夷衾,這時就可以入室了。
入室,其實就是入棺,棺材就在院子裡放着,靈棚已經搭好,這村裡的靈棚搭建和其他不同,就在棺材之上,四處個立一竹竿,然後在上面搭一大塊白色的布,就像一個棚子,正好將棺材遮在下面。
不像現代,沒有紙人紙馬那些東西,就只有在棺材前用碎石塊圍起了一圈,上面放着一個青盆,那是讓燒紙錢用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