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拉古特,祭祀高臺邊緣圍滿了人,臉上都寫滿了惶恐。
原本只是一叢篝火的營火,現在變成熊熊燃燒的烈焰,有好幾人高。
天穹上的太陽也在搖曳閃爍,灑下的光輝已經超越了陽光的範疇,燒灼得肌膚髮痛。
“是時候了……”
老衛士長奧貝德分開人羣,顫顫巍巍的走向烈焰。
人羣驚呼,一些人衝上來阻攔他。
“不要妨礙我!”
奧貝德威嚴的呼喝,讓那些人止步。
“別忘了,吾王說過什麼。”
奧貝德高聲說:“這是人性之火,是屬於人類的力量!”
“掌握這樣的力量,不會不需要代價。”
“我就是代價,還有誰比我更有資格?”
人們眼中含淚,目送奧貝德跨入烈焰。
傳火祭祀場,高照手中的那隻手散作金焰,希伊蘭蒂的面容也在焰火中模糊。
皇天后土玉皇大帝觀音姐姐大聖爺!
高照在心中呼喊着,竭盡全力奪取初火。
金焰驟然一震,然後急速消退。
希伊蘭蒂的身影變得清晰,就立在他身前,也揉着臉頰,顯得難以置信。
我的天!
高照驚喜交加,成功了!
漫天神佛管個屁用,還是得靠自己!
“跟我想的不太一樣啊……”
一旁的營火中傳出人聲,讓高照和希伊蘭蒂同時僵住。
奧貝德!?
老衛士長奧貝德跨出營火,臉上滿是茫然。
高照差點沒認出來,這還是之前那個垂垂老矣如風中殘燭的老頭嗎?
現在的奧貝德身材健碩,昂首挺胸,雖然還是雪白鬚發,卻彌散着沉穩如山的力量感,
不過暗金光絲在眼中游走,肌膚密佈着暗金光痕,老頭子正承受着初火的燒灼。
高照自初火印記中感應到了清晰的關聯,此刻的奧貝德,跟希伊蘭蒂一樣,可以從營火中引出初火之力!
當然強度上還差得多,本質上奧貝德跟希伊蘭蒂已經沒了差別,也成了……防火女?
“吾王,希伊蘭蒂。”
奧貝德向兩人行禮,苦笑道:“我看到情況不妙,想試着做點什麼,結果變成了這個樣子。”
高照艱澀的開口:“你……做了什麼?”
奧貝德嘆道:“上一次吾王帶着糧食來的時候,我就知道初火併沒完全穩定。”
原來老衛士長早就在擔憂希伊蘭蒂的情況,這一次她回來之後,幾乎變成了人形火炬。
高照調整世界,初火祭祀場發生變化,希伊蘭蒂焚燒遊魂,導致營火暴走。吉拉古特的營火變成沖天烈焰,連太陽都變得不穩定了。
老衛士長選擇投身營火,燒掉自己。
奧貝德說:“我以爲自己能成爲薪柴,讓初火穩定下來。哪怕只是穩定一點,這條老命也值了。”
高照眼睛都瞪圓了,你怎麼不上天……不,沒燒成灰呢?
奧貝德有些不好意思:“我還是抱着一絲希望,覺得有可能不死。”
“吾王您說過,初火爲人類而燃,是人類可以掌握的力量。”
“我覺得,說不定我能承受得了,並且活下來呢?”
希伊蘭蒂恢復了優雅的淑女形象,搖頭說:“你已經死了,現在的你,就是一縷靈魂在營火中的呈現,連灰燼都不是。”
奧貝德爽朗的笑道:“我還記得我是誰,過去幾十年的經歷都沒忘記,何必在意有什麼變化呢?”
老衛士長吐出口長氣,卻是滾滾如龍息的金焰:“真的很痛苦,不過我堅持下來了。現在我應該是跟初火同在吧,這種感覺真是太好了。”
所以你這個老傢伙真的成了防火女……不,防火男?
高照捂臉,覺得“防火女”這個稱呼得改改了。
想來也正常,營火和防火女都是神族意志的設定,初火變成人性之火後,之前的設定自然推翻了。
所以,不再需要找聖女來當防火女,只要是靈魂強大的吉拉古特人,不論男女,都可以維持營火。
見高照一直沒反應,奧貝德忐忑起來:“我……幫到忙了嗎?做對了嗎?”
“我真的沒有玷污初火,向我不配擁有的力量伸手?”
奧貝德肅然的說:“如果是我僭越了,我願意接受一切責罰。”
高照不迭擺手,老頭你沒錯,你做得太好了!多虧了你!
想想當時的場景,白髮蒼蒼的老頭,步履堅定的走向熊熊燃燒的烈焰,高照就心簇神搖。
他又記起希伊蘭蒂之前說過的話,他們的生命應該更有意義,奧貝德已經做到了。
雖然奧貝德是從他的宣告中獲得了啓發,但他還是有些羞愧。
他只想着自己變得更強,就沒想過依靠吉拉古特人,依靠其他人。
初火現在是人性之火,是他和希伊蘭蒂依靠人性奪取過來的,而人性……只靠一個人兩個人,又哪來源源不斷的人性呢?
高照用力拍奧貝德的肩膀:“衛士長,你現在也是……護火者了。”
他看看手指彎曲頂着下頜,正在沉思的希伊蘭蒂,刻意強調:“從現在開始,沒有防火女了,只有護火者。”
希伊蘭蒂回過神來,對高照盈盈淺笑:“我跟奧貝德還是不一樣,我仍然是你的防火女,晨星大人。”
不叫我名字了?
高照有些失望,不過……無所謂了。
就算嘴裡叫着自己晨星大人,肚子裡卻在埋怨他,但她還在,這就夠了。
總比她叫了聲高照,就變成百依百順沒有自主人格的防火女好。
那麼,現在初火應該穩定了吧?
高照激活初火印記,轟的一下,整個人燒成沖天火柱。
希伊蘭蒂和奧貝德驚呼,同時伸手從高照身上牽出一條火線,很快將火柱吸收。
高照被燒得滿眼星星,渾身火痕,意識搖曳。
他吐出一口青煙,對希伊蘭蒂和奧貝德說:“我們做點試驗。”
片刻後,高照燒成了一個火人。
又過了會,高照仍然燒成火人。
渾身青煙直冒,他終於確定出了什麼事。
初火從之前他跟希伊蘭蒂的單對單,變成了他跟希伊蘭蒂和奧貝德的單對多。
簡單打個比方,就是他等於水龍頭,以前只有希伊蘭蒂這根水管,現在多了根水管奧貝德。水龍頭一開,兩個水管都出水,流量超過了他能承受的極限。
能不能讓奧貝德自己控制住,只讓初火通過希伊蘭蒂向他流動呢?
剛纔的試驗就是測試這個,結果很明顯,並不能。
希伊蘭蒂雖然能控制初火,但無法切斷高照跟初火的關聯,她即便是會計兼出納,也不能剋扣總經理的工資。
工資是最低限度的初火,已經接近了高照的承受極限。
奧貝德跟希伊蘭蒂比起來,對初火的掌控程度要低得多。就算盡最大努力控制,乃至回到營火裡,仍然會被高照當做管道抽取出大量初火。
高照自己無法區分初火的來源,根本無法精確掌控力量,一激活初火印記,就是暴走的狀況。
沉吟片刻,高照點頭說:“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由他奪取的克林弗恩初火,原來是內外兩層結構。
內層必須有護火者,外層必須有灰燼。
一個護火者對應一個灰燼,初火的運用才能順暢。
現在護火者有兩個,灰燼只有他一個。
看來他必須關心學徒的進展了……
有奧貝德幫忙,初火祭祀場再出什麼問題,希伊蘭蒂也不至於失控。
高照急急離開,希伊蘭蒂記起什麼,向他伸手,卻只掠過他留下的殘影。
“希伊蘭蒂……”
老衛士長有些尷尬:“現在我這樣,沒有打擾到你們吧?”
希伊蘭蒂沒聽懂,想了想才笑着搖頭說:“這樣很好啊,我終於有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