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溫剛等人回來,聽說許秀才又鬧事,自然是忍不住又將他咒罵了一頓,飯後溫柔讓溫剛寫一封書信給陸策,只是沒有熟人帶信,怕被人偷看了,信裡的字句就寫得非常隱晦,若是不知內情的人看了,是完全不能明白這封信在說什麼的。
寫完,溫剛將信重唸了一遍,溫柔點了點頭,咬着脣沉吟道:“再加一段吧,讓他不要害了別人性命……”
古代律法不建全,兇殺的事情時有發生,上位者也不太在乎平民的性命,雖然她覺得陸策不是那種濫殺無辜的人,卻也忍不住想提醒一句,畢竟許秀才再令人討厭,也罪不至死。
信寫好,蠟漆封口,次日要找人送時,溫柔頗費了一番躊躇,最後還是去找了一回莫萬江,請他近日往京都發公文時,順帶將這封信帶給陸策。求人辦事,不好空手上門,溫柔又親手做了四色精緻的點心。
翡翠燒賣的形狀好似裂了嘴的石榴,皮子薄得能透出裡面飽滿的碧綠餡心,遠遠望去彷彿如玉雕琢出來的一般,玲瓏剔透。
香芋角包好後要用油炸出.金黃的色澤,和翡翠燒**起來,外觀不太打眼,但是外皮酥香,餡微含汁,咬下去味道香濃而鮮美。
鴿蛋圓子是拿薄荷與糖做的餡.滷,臥在洗淨的新鮮薄荷葉上,瞧上去甚是潔白細膩,透出玉瓷般的光澤,味道彈口而甜糯,但薄荷的清涼又解了糖膩,吃完後吸一口氣,都是微甜的涼意。
海棠酥完全是精緻漂亮了,做.成一朵朵海棠花的樣式,裡面裹着棗泥餡,花心間還鑲着一點殷紅的mi棧櫻桃,外觀和口感俱佳。
溫柔將這四色點心裝入紅漆提盒,每樣的量都不.多,下剩的就讓家裡人分着吃了,反正精緻的點心淺嘗細品就行了,原本就不是爲了當飯吃的,若是堆上滿滿當當的一盒,倒失了雅緻的美感。
她住的地方離府衙並不太遠,急急趕去時,翡翠燒.賣和香芋角還微熱,向莫萬江道明來意,將信交給他,溫柔也就告辭離去了,不過臨走前,她提了一句,說那點心要趁着還沒全涼時先吃,若是吃着好,可以派個隨從來支會一聲,回頭她再做了讓人送來。
莫萬江點頭允了,讓人送她出去,自己將那提盒.點心帶入後堂,打開一看,那四色糕點有見過的,也有不知名兒的,做得都十分精巧美觀,間隔着擺在提盒裡,倒讓人不忍嚐了。
“好精巧的點心,.哪裡買的?”莫萬江的夫人周氏原本在做針線活,看見這盒點心,手裡活就停了,連忙喚丫鬟擺出來,再泡了茶,喚小少爺一同來吃茶。
“這是京裡陸大人囑咐我多加看顧的那位姑娘送來的。”莫萬江點點頭道:“那位姑娘倒是生得好模樣,言行甚是得體,見了官兒,也沒有一般平民的畏縮惶恐之態。”
“陸大人對你有恩,他囑咐的事,你就多費點心。”周氏忙道。
莫萬江頷首道:“她一個姑娘家,成天男裝着拋頭lou面做生意,倒是艱難,只是我能看顧的地方也有限,不過是讓她有事兒的時候來找我一遭,護着她不遭那些地痞惡吏的騷擾就罷了,若是有違律法之事,我卻愛莫能助。”
周氏嘆了口氣,正待說話,就瞧見年方七歲的獨生子莫離從外頭奔進來,扎着兩隻泥手就要去桌上摸點心吃,連忙打掉他的手,讓丫鬟拿水來給他淨手。
“娘,這個糰子好吃!”莫離將每樣點心都嚐了一遍,特別愛那個鴿蛋圓子,一口氣吃了三個才停住口問道:“哪裡來的?我明兒還想吃。”
莫萬江笑斥道:“別人家送來的,嘗過就罷,哪有當飯吃的道理?你也玩了大半日了,回頭吃完就去練字吧。”說着,他自己拿筷夾了一隻翡翠燒賣,嚐了嚐點頭不語。
不提莫家事,單說溫柔出了府衙大門,迎面遇見一個着紫醬色綢裳的人提着兩包東西走了過來,仔細一瞧,正是那陰魂不散的許秀才,立刻雙眉緊蹙,假裝沒瞧見他,側轉身子繞到另一條路上去了。
許秀才再次在府衙門外瞧見溫柔,心裡微訝,正在猜測她來這裡的目的,就看見她對着自己皺起了眉頭,心裡的怒意頓時就無法抑制的熾烈了起來,冷笑着想她大難即將臨頭,竟然不趕着過來巴結討好自己,還作出一副瞧不起自己的樣兒,避道而走!
他頭腦一熱,立刻就去求見莫萬江,莫萬江正在後堂享他的天倫之樂,聽見許秀才求見,心裡十分不耐,但又怕耽擱公事,只揮揮手向那傳稟之人道:“你問他有沒有什麼要緊事,若是沒有,就回頭再說吧。”
傳稟之人出去問了一回,又繞進來道:“許書吏說他有事想回一趟京都,請大人准假半月。”
“哦,準了。”最近事不多,況且府衙裡的文書吏又不止許秀才一個,他想告假就告吧,莫萬江倒不怎麼在意,只將一隻海棠酥夾給周氏道:“你嚐嚐這個,棗香味兒很濃呢!”
許秀才聽見莫萬江毫不猶豫就準了他的假,心裡說不上是高興還是失望,高興是有閒去京都探聽溫家的事情了,失望的卻是莫萬江竟不虛留他一下,最後低頭想了半日,忽然一拍大腿,恍然想道:一定是溫柔在莫萬江面前搬弄他的是非了!要不莫萬江待他怎麼改了個樣兒?
他越想越氣惱,心裡對溫柔的恨意也更甚了,邊回去收拾行李,邊暗暗琢磨着抓到溫柔的把柄後,該怎麼整治她才能快意。思前想後,決定到時強納她作小妾,這樣不但可以享受她的美色,還能肆意凌辱她,待到自己飛黃騰達後,再娶個有身份的體面妻子,讓溫柔服侍他們,還能省了買丫鬟的錢呢!
對了對了,她不是還能做生意麼?到時想個法兒,將她開的鋪子也據爲己有,那往後的日子就更是吃喝不愁了!若是有閒錢,沒準還能走通門路,混個官兒做!許秀才越想越得意,將方纔受到莫萬江冷遇的失落都拋到腦後去了,背上行李鋪蓋,就飛快的出去僱車,往京都去了。
偏生莫萬江近來沒有什麼公文要送入京都,直耽擱到三日之後,纔將溫柔託他送的那封信連着公文一塊使人送往京都,這時許秀才離京都只差兩日的路程,眼看着無論怎麼趕,陸策都不能在他進城之前,收到那封信了。偏偏此事,莫萬江是個不知情的,而溫柔原本估摸着許秀才在府衙裡做事,不是個自由身,應該沒有這麼快就能趕去京都的,卻沒料想到許秀才對整治她的事情,抱有極大的熱情,居然說去查,就立刻去查了,真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許秀才一路幻想着將來的美妙前景,樂滋滋的抵達了京都。他原本住的房子是賃來的,眼下沒有落腳處,只能找間客棧先住下。他一向只知道溫家搬到別處去開鋪子了,卻不太清楚究竟是搬到哪裡去了,次日一早起來,梳洗整齊,就穿着一件簇新的精白綢裳往從前賃房的那條巷子裡走去。
街坊鄰里瞧見許秀才如今容光煥發,衣飾又講究體面,俱都來奉迎攀談,倒教他賣弄了好一陣子,心裡更是有種榮歸故里的虛榮快感,及至那熟人媒婆子馬氏一步三搖晃到他面前,拍了他半晌馬屁後,難改老本行的打探他娶了妻沒有,他纔想起自己今兒個來的目的,忙問馬氏知不知道溫家當初搬到哪去了。
馬氏斜瞟了他一眼,甩着帕子笑道:“許先生真是情深念舊的人,如今都平步青雲了,還沒忘記那溫家女子?”
當着衆多街坊的面,許秀才不得不裝出沉穩的道德臉孔,斥她道:“別胡說,我是有正經事兒要找他們。”
馬氏顯然不信,但又不敢得罪他,只滿面推笑道:“搬去小食街了,你找找,聽說掛着‘溫家食鋪’的招牌呢,生意火紅得不得了!”
其他街坊略有知情的,也都點着頭附和有聲。
許秀才聞言與衆街坊道了個辭,拔步就走,馬氏見他說走就走,只慌得追在後頭高聲喊道:“許先生,若是看上哪家姑娘要上門提親,可別忘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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