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在一陣淡淡的清香中醒來,那是姬尋洛親手爲她縫製的香囊,雖然做工粗糙,但紅繡一直珍惜的帶在身邊,睡覺也是放在枕畔的。
窗外一片寂靜,紅繡懶懶的擁着被不願起身,想到昨夜在酒樓聽見的那種慘絕人寰的叫聲心中仍有餘悸。可讓她更意外的不是這世界上居然存在會蠱術的人,而是意外於商少行的猜測……
“什麼?你說張公很有可能是洛尋的師父見死不救的孫?”
“確實如此。江湖上有一條神醫頒佈的格殺令,就是誰能將他兒和媳婦的項上人頭帶給他,他就將一身所學醫術傳授給誰。事情皆因他的兒與南疆苗族的剩女相戀,不顧父輩的反對毅然私奔,消失的無影無蹤。見死不救他老人家偏偏又與南疆苗族的族長交情甚篤,覺得兒掉了自己的面,讓他無法再見老朋友。南疆的那頭也在咱們南楚國緝拿聖女二十多年了。”
“那你憑什麼認爲張之文就是‘見死不救’的孫?”
“憑他獨樹一幟出神入化的蠱術,也憑他現在還沒有回來。”
“誒?”
“他解了蠱毒之後並未回來,許是因爲露出了他的獨門蠱術,怕人追殺,左右是與你談定了約定,往後他會再來找你吧。”
……
紅繡的回憶被外間木門的吱嘎聲打斷,隨即是很輕盈的腳步聲,翻了個身,一手挑帳,柔聲道:“丹煙嗎?我起了。”
“小姐,怎麼不多睡會兒?”丹煙笑着來到牀畔,將帳撩起掛好,笑道:“是不是奴婢吵着您了?”
“沒有,我早就醒了,現在什麼時辰了?”
“回小姐,纔剛卯時三刻。奴婢去叫梅妝預備熱水給您洗漱。”
紅繡擺擺手,“讓她睡去吧,昨兒個玩的也累了,我隨意打理一下就是,今日不打算出去,你去幫我把繡妍樓的賬冊拿來。”
“小姐現在看帳嗎?”。
“嗯,趁着這會清醒精神。”
丹煙應聲退下,天還有些暗呢,她得緊着去預備絹燈才行。
紅繡自行洗漱完畢,挑了身棉裡鑲兔毛的秋香色襖裙穿上,怕冷,又披了象牙色的棉比甲。長髮用桃木簪隨意挽成一個墮馬髻,未施脂粉,便捧着賬冊看了起來。
這段時間她東奔西走,樓裡的生意都鬆懈了,雖然墨守陳規也能穩賺不賠,可她的目標不僅止於此處。
她沒有繡劍山莊中遇到的那些個名家高雅,她只想好生策劃,將生意做大。將刺繡當做好雖說是她的夢想,但這個世界上要想生存,且生存的有質量,就斷然不能沒有銀。在商府裡有銀纔有話語權。就好像昨日的晚宴,她要是沒有繡妍樓,老太太會對她那麼客氣?
哼紅繡哼了一聲,氣結的放下鵝毛筆。人果真都是貪婪的,老太太奪了商少行的財產,如今又想要她的繡妍樓了嗎?她的算盤打的倒是不錯,可惜啊,商少行被她傷透了,就算將來她與商少行成婚,繡妍樓改姓了商,商少行也未必會如老太太的願
“哪個不長眼的惹了你惱?”
“誒?”紅繡嚇了一跳,擡頭,正瞧見姬尋洛一身豔麗的紅衣,不知何時已經坐在她的對面,似乎看了她許久了。
“洛尋啊,你什麼時候來的?”紅繡下意識的拍了拍心口窩,笑道:“來了怎麼不先叫我一聲?”
“瞧你一會笑一會氣,表情甚是精彩,我便沒打擾你。”姬尋洛語帶揶揄,挑着劍眉笑的非常欠扁。
紅繡翻了個白眼,低下頭繼續看帳,隨口問:“用過早飯了嗎?”。
“還沒有,纔剛給諸葛言然施了針,估計再過一個時辰便會醒來了,我懶得見那種哭成一團的場面,就躲到你這兒來。”
紅繡猛然擡頭,驚訝的道:“諸葛言然會恢復?”
“嗯,我是盡了力的,八成會沒事。”姬尋洛蹙着眉,仔細觀察紅繡的反應,心裡有一些懼怕,最怕從她臉上瞧見對他的厭惡。
紅繡點了點頭,道:“醒來也好,有了他,杜氏有了主心骨,也會少煩你一些。你與諸葛綠綺的關係……額,總之你救了她的兄長,她會感激你,應該不會再那麼怨你了。”紅繡說道此處嘆了一聲,一個人如果回家都要演戲,面對烏煙瘴氣的局面,那真是很可憐,她真的不希望姬尋洛因爲對她的癡情,讓自己錯失了幸福。可多餘的勸解又不適合從她口中說出來。千言萬語只能匯作一身給無奈的嘆息。
發現紅繡並未生氣,而是完全在爲他考慮,姬尋洛不僅驚訝,更多的是感動。這樣一個女,絲毫沒有小家氣,做事有時甚至比男人都要敞亮,哪能讓他不喜愛?姬尋洛覺得自己陷入了一個奇怪的圈中,越是告訴自己就這麼守護着她,不要在妄想其他,心裡對她的渴望就越深。尤其是剛纔她發呆時候,他心裡竟然在擔心紅繡會愛上商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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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人家纔是未來正兒八經名正言順的夫妻,若有感情存在,紅繡不是會過的更幸福嗎?
姬尋洛矛盾的低下頭,紅繡雖不知他在想什麼,但也感覺到他的不快,遂揚聲道:“丹煙,傳飯吧,我和姬公都餓了。”
門外的丹煙驚訝的“啊”了一聲,姬公什麼時候來的?她怎麼都不知道。不過這樣的事情時有發生,她們也見怪不怪了。
不多時梅妝和丹煙就將飯菜備齊了。紅繡與姬尋洛面對面坐着用飯,間或談笑,但他們都很有默契的不提諸葛言然的事。
用罷了飯,紅繡纔剛含了口茶水漱口,便聽見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梅妝與丹煙對視了一眼,掀門簾迎出去。
“你們小姐起了麼?”是商少行略帶焦急的聲音。
“回三少爺,小姐起了,剛用過早飯。”
“嗯。”
話音剛落,棉簾便被掀起,商少行冷着俊臉邁步進來,看到姬尋洛也在,驚訝的挑了下眉。隨即拱手道:“姬兄。”
姬尋洛笑道:“商兄。”
二人相互招呼過,商少行便在紅繡對面坐下,說話並不避開姬尋洛,直截了當的道:“二叔進的那批料出了問題。”
“哦?”
“你好似一點都不驚訝。”
紅繡微微一笑,道:“二叔對合作者不知根不知底的,就使了銀進了貨,瞧他那個架勢,就跟敢死似的,我心裡頭早就有預感。”
“額……”商少行摸了摸鼻,雖然他也有同感,可紅繡說的也未免太過直白了。
紅繡問:“你方纔急急忙忙來,就是擔心那批貨?”
“正是,據各地分號的回報,除去放在表面的料品質不錯外,其餘的料上皆有人爲損壞的痕跡,幾乎是每隔兩三尺就有一兩個用利器劃出的大窟窿。”
“啊?”這下輪到紅繡驚訝了。她只想過那匹料是殘次品,可從未想過料上密密麻麻都是損壞出的窟窿啊。商崇宗進的料可不是小數,所有的料都有這個問題,不說別的,就是破壞的那個人,也是花了相當的功夫。
“能破壞的如此仔細,對方也是付出了相當的勞動量了。”紅繡搖頭,隨即又道:“料壞了,織補一下便是了。”
“問題就出在此處,不論是棉布還是麻布抑或是絲綢,每一個被損壞的地方都是‘恰到好處’的大小,織布是決計補不上的,只能打補丁。問題是有誰來買料做成衣,會甘願要帶補丁的衣裳?若那麼出手,商府就只剩下賠本的份兒。”
紅繡不免有些幸災樂禍,閒閒的望着商少行,道:“賠本就賠本了,反正不是你當家,這不是正好可以打你二叔一個嘴巴?你這麼着急做什麼。”
商少行聞言怔愣了一下,發現紅繡說的也不無道理。他剛纔得到消息,心下的第一個反應便是着急,第一時間就來了紅繡這兒商議對策,現在靜下心來,他才發現自己是習慣性的關心商府的生意了。如此放不下,根本不是他的作風。
商少行思及此處,心境平和了許多。
紅繡眼珠一轉,道:“雖然你不掌事了,可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兒,咱們也得去關心一下不是?”
“紅繡你是越來越壞了。”姬尋洛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道:“你們該幹嘛幹嘛去,我今兒個沒處去,就在紅繡這裡歇着了。”說罷往窗前的羅漢牀上一趟。
商少行早知道姬尋洛的隨性,也不介意,只道:“我也是這麼想,不如讓姬兄在這兒歇會,咱們去老太太院裡請安?”
“也好。”
紅繡將賬冊收好,理了理鬢角的亂髮,道:“咱們這就去吧。”
“你不在好生打扮一番?”
“不了,如此才能瞧得出我有多關心商府的事啊。”紅繡說罷俏皮一笑。商少行也跟着笑起來。
二人與姬尋洛道別,便一同出了院,乘轎趕往老太太的蘭思院。
纔剛一入院門,紅繡便聽見暖閣裡頭傳來商金氏的哭聲。
“這是做了什麼孽,竟然有如此歹毒的人要這麼害咱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