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慕又在他手心寫下一個“爹”字, 羅清揚頓時便明白了。
“羅迦島是你爹出生的地方?”
蘇小慕點點頭,眼神期盼的望着他。
“你若想去,我們便去, 只是卻不知羅迦島在何方?”
蘇小慕對他點點頭, 表示自己知道。飛天曾在天魔神功秘籍的最後簡略敘述了島上的情況, 還畫了地圖指引, 當年他便想帶陸茵茵回去隱居, 卻不料他最終親手殺了她。
“好,你快點好起來,等你能行走, 我們便立刻出發去羅迦島。”羅清揚如此順着她,蘇小慕反而有些不習慣。
師父, 在她心中仍是過去那個一臉嚴肅, 對她動不動便呵斥的人, 如今這個溫柔的情人,讓她起了患得患失的心理, 害怕這柔情只不過是曇花一現。
羅清揚卻哪裡猜得到她的心思?見她有些勞累,說道:“你睡一會兒吧,師父就在這裡陪着你。”
她乖乖閉上了眼睛,今天發生的事實在太突然,她的心很亂, 她需要好好想想這一切。
楚紛飛擔心的事並沒有發生, 半個月過去了, 沒有任何人來打攪過他們, 蘇小慕的傷口已經完全癒合, 雖然之前有些感染,但楚紛飛高明的醫術, 加上她自己強烈的求生願望,使她康復得十分迅速。
“師妹,慕兒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我想再過幾天就帶她去羅迦島,以後可能不會再回來了,你要保重。”羅清揚在院子裡找到了楚紛飛。
“三師兄真是小氣,連喜酒也不打算請我喝一杯。”楚紛飛打趣他。
羅清揚有些臉紅:“麻煩師妹代我向大師兄說一聲。”
“大師兄可不像我這麼好糊弄,要是他問起師侄是如何變成弟妹的,我該怎樣回答?”楚紛飛仍然不放過他。
蘇小慕俏生生的身影蹣跚而來,停在楚紛飛身前。
“哎呦,我這還沒審問三師兄呢,嫂子就來興師問罪了。”楚紛飛笑道。
蘇小慕羞得整張臉都通紅,用脣語說道:“師叔你…”
“師叔可不敢當,以後要改叫師妹纔是。”楚紛飛一臉促狹。
蘇小慕本來是想替羅清揚解圍的,此時也不管他了,轉身低頭就走。
“哎,哎,嫂子你別走!”楚紛飛在後面叫道。蘇小慕裝作沒聽到,徑直去了。
楚紛飛哈哈大笑了一會兒,這纔對羅清揚道:“這丫頭可真害羞。”
羅清揚的表情非常不自然,楚紛飛終於收起了笑容:“好了好了,三師兄你放心,我一定會向大師兄詳細稟報的。”
她加重了“詳細稟報”幾個字,羅清揚頓時有種無顏見人的感覺。他向來爲人正直,俠名遠播,如今卻跟自己的徒兒…
楚紛飛大概也察覺到自己有些過火了,說了一句“我去看看藥草曬乾了沒有”就遁走了,留下他一個人在原地不斷的變換臉色。
既然已經做了決定,又何需如此扭捏?羅清揚望着楚紛飛的背影,突然釋懷了。他與蘇小慕註定情路坎坷,但只要他們互相偎依,不離不棄,別人怎麼看待他們,一點都不重要。
想到此處,他向蘇小慕的房間走去。
蘇小慕本來已經面紅耳赤,想不到回房躲避,又被羅清揚追了過來,直羞得頭都快低到地上去了。
“慕兒…”羅清揚輕聲喚道。
“師父找慕兒有事嗎?”她拿筆在紙上寫道,最近兩人都是用這種方式交流。
“你的傷勢怎樣了?我們三日後出發,你看行嗎?”
蘇小慕打量了一下這間住了十多年的屋子,如果不是爲了躲避世人,她倒是很想一直跟師父住在這裡。
“師父,再過半個月就過年了,不如我們過了年再走吧,我想爲師父做兩件新衫。”
羅清揚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還是三四年前蘇小慕幫他做的,已經洗得有些僵硬,他倒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好,舊衣服反而穿着自在。
“你重傷初愈,就不要這麼費心了,等我們到了羅迦島上再說吧。”
“可是…慕兒喜歡爲師父做新衫。”蘇小慕寫得很快,似乎有些惶急。
羅清揚上前握住她的手:“來日方長,以後師父的衣服全都得靠你做,何必急在這一時?”他還不習慣說這些話,語氣有些彆扭。
蘇小慕心中難過,她多麼希望他們能夠相守一生,而不是短暫的三年。
“慕兒,你怎麼了?”羅清揚輕聲問道。
“我沒事,師父,我只是在想,師父從來沒有嫌棄過慕兒做的衣服難看。”她放下筆擡起頭來,臉上漾起了笑容。
無論如何,不能讓師父知道真相。
羅清揚很少看到她的笑容,皆因她很小的時候,他便對她下了禁令。此時見到她笑靨如花,不由得看得呆了。蘇小慕見他癡癡的望着自己,臉上又飛起紅雲,嘴形比出“師父”兩個字來。
羅清揚這纔回過神來,他最近越來越控制不住自己,時時情動,以前的節制都不知去了何處。
“師父,我們過了年再走,好不好?”她再次寫道。
他們可能再也不會回到這裡,她十分不捨。
“好,就依你,過了年再走,明日師父下山買些年貨回來。”
“那師叔她…”蘇小慕對楚紛飛十分抱歉,當日在黑水潭她爲了讓羅清揚誤會,刺了她一劍,她不但沒有懷恨在心,反而對她一如既往的疼愛,如今又因爲她的傷勢,一直在這山上耽擱。
“我去問問師妹的意思。”羅清揚擡腿要走。
“我就不打攪你們了,”楚紛飛走了進來,“慕兒的傷勢也好得差不多了,只要按時換藥吃藥,最多七日便可痊癒。”
“師叔…”蘇小慕只能用脣語喊她,無論是“謝謝”還是“對不起”,都無法完整表達她的意思。
“好了,天下無不散的宴席,我也該回天音山看看了。”楚紛飛是豪爽之人。
“師妹,大恩不言謝,你自己保重。”羅清揚說道。
“三師兄,你也學會婆婆媽媽了,這可不像我認識的那個你。”楚紛飛笑道,“照顧好慕兒。”
當下她不顧他們的挽留,告辭下山去了。羅清揚本想去送她,卻被她用蘇小慕的傷勢恐嚇,只得任她獨自離開。
這山上少了楚紛飛的談笑聲,一下便冷清了起來,彷彿突然回到了從前的舊日子,住在這裡的只有那個嚴厲的師父和乖巧的徒弟。
然而,畢竟是不同了,他們已知彼此的心意,雖仍然以師徒身份相處,但心裡都已經認定對方就是自己一生所愛。
趁着羅清揚下山置辦年貨,蘇小慕找出往年用剩下的紅紙剪起了窗花。剪窗花這件事她是自學成才的,最開始只是隨意亂剪,後來發現竟能剪出有趣的圖案,便拿去給羅清揚看,羅清揚難得的誇讚了她,從此她逢年過節便會剪很多貼到窗上。
靈巧的雙手上下翻飛,不一會兒她便剪了一幅鴛鴦戲水,正想往窗上貼,又覺得太過露骨,紅着臉撕掉了,重新剪了一幅牡丹花開。
“少主真是心靈手巧。”一個人從院子外面走了進來,竟是周沐陽。
蘇小慕驚得雙手一顫,剪刀刺到手指,頓時鮮血長流。
“少主,你沒事吧?”周沐陽的聲音有些着急,作勢上前查看,蘇小慕卻從他的眼睛裡看到了一絲狡詐的笑意。
她倒退了兩步,靠着牆,拿剪刀指着他。
周沐陽笑道:“屬下竟忘了少主只是恢復了聽力,還不能說話,真該死。”
蘇小慕更是大驚,她是吃了楚紛飛配置的解藥才恢復聽力的,周沐陽如何得知?
只聽他繼續說道:“少主這是想嫁給羅大俠,跟他雙宿雙飛?少主不記得屬下曾經數次與少主親密了嗎?”
“你胡說!”蘇小慕用脣語說道。
周沐陽走到她身旁:“這兩年多以來,哪次少主受傷不是屬下親自上藥?少主的身子屬下也不知道看了多少次了,怎麼,少主還沒殺掉我,就想跟別的男人在一起?你就不怕他嫌你不清不白嗎?”
蘇小慕臉色蒼白,幾欲跌倒,只好扶住身後的窗櫺。
周沐陽步步緊逼:“難道少主以爲,屬下會像朱雀護法那樣,因爲替少主療傷的時候冒犯了少主的貴體,就自挖雙目?”
葉叔叔自挖雙目?蘇小慕驚得瞪大了雙眼。
當日葉世禮和楚紛飛送蘇小慕回來,葉世禮當着楚紛飛的面挖去自己的雙眼,曾讓她告知蘇小慕,但楚紛飛怕蘇小慕難過,一直瞞着她。
葉叔叔竟因爲她自殘,蘇小慕心中充滿了愧疚。
如果不是葉世禮,她早就死在了黑水潭,又如何能與師父再相見?更不會得知師父的心意。她在魔教的時候,他就對她多番維護,如今又因爲她盲了雙眼,她該如何報答他的恩情?
“屬下曾說過,少主要麼嫁我,要麼殺我,如今屬下還好好的活着,少主卻想嫁給別的男人?”周沐陽冷笑道,“少主,你說如果羅大俠知道屬下曾多次‘欣賞’過少主美麗的胴體,會不會來找屬下拼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