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隊大勝而歸,朔被封爲帝尊帝子,徹底的儲君。
鱗國退軍,百姓樂哉。
儲君設立,普天同慶。
朔被封爲儲君之後,就鮮少回府了,因爲要辦冊封禮,還要……商議娶親的事情。
他和穎南國公主昔紜的婚期原先因爲戰事的原因推遲在戰事之後,因爲畢竟是聯姻,穎南國國君並不知道這場戰爭的成敗,故而想要等到戰事結束再商討婚事。
原本以爲這場仗又要打個一年半載,可是沒想到,因爲巫苓的緣故,鱗國退了軍,朔這麼快便被封爲了帝尊帝子。
穎南國幾乎是馬不停蹄的送來了女兒,定下七日後便要完婚了。
崇暝自從回來之後,便消逝了蹤影,就好像他怎樣來,便怎樣走一樣,巫苓依舊默默的看着,不去說,也不去問。
這場仗打得如此之快,多半還是因爲巫苓,她被帝后讚揚,可是卻依舊提不起精神來面對她,總覺得她們之間,裂隙越來越深,已經難以填平。
這次回來,巫苓的變化頗大,與帝后比起從前來說,更客套了,彷彿兩個從來不認識的陌生人。
對於這一點,帝后也注意到了,並未深究,而是展現出自己母性的一面,一方面褒貶有度,一方面可以拉攏巫苓。
看着帝后依然美得豔絕天下的面容對着自己溫暖的笑着,巫苓又一次迷茫了。
此刻巫苓坐在秋池旁邊的樹蔭下,看着遠處波光粼粼的湖面。
天氣很熱,現在又是盛夏了,快要入秋的季節,所有的植物看起來都有些打蔫。
唯一的便是院中的鳥兒還是那樣多,碩大的青鳥站在樹上,口中啾啾的唱着悅耳動聽的梵音,湖中看不到金鯉諾諾的身影,但是巫苓知道,她一定正藏在哪個荷葉下面聽着她心愛的人爲她歌唱。
後面傳來忽然輕的幾乎聽不到的腳步聲,顯然有人故意放輕了步伐在靠近她。
巫苓詳裝沒有發現,或者是根本不需要發現,因爲她知道是誰。
那人在樹後面探頭探腦的看了看,覺得巫苓似乎沒有發現自己,繼續悄然挪到另外一棵樹後面。
這讓巫苓想起了那一夜,她悄悄的來看是誰彈得琴,結果被他逮個正着。
“出來吧。”
“哎?巫苓看到我了?”朔從樹後面踱步出來,本以爲她沒發現,逗逗她呢。
“沒看到,聽到了。”
“哈……”朔尷尬的笑了笑,自己腳步這樣輕,她都聽見了。
自從那日之後,兩人的關係進入了一種微妙的境地,進一步會覺得尷尬,退一步覺得思念。
巫苓倒是沒有顯露於表,可是那天朱厭巨大的腳掌落下的時候,巫苓將他推出去的樣子一直浮現在他眼前,讓他心悸。
他不記得那會兒到底發生了什麼,只覺得自己不能讓她死。
再之後他就失去了意識,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幾天之後了。
對此,他問了崇暝,崇暝的回答是天降異象,把他們救了,朔將信將疑。
“來做什麼?”巫苓注意到朔的摺扇別在腰間,手中捧着一個小小的黃色絨球兒。
“給巫苓的。”朔捧出手中的小東西,交給巫苓。
“不不。”巫苓忙揮了揮手。
那是一隻小雞,看起來只出生個一兩日的樣子,小小的,眼睛還帶着淡淡的藍色絨膜,圓圓的看起來可愛不已。
可是兔子就算了,是成年的兔子,她很少去摸便好了,但是這小雞如此脆弱,若是接觸到她的身體的話,很有可能就被燙死了。
“巫苓不喜歡麼?”朔蹙了蹙眉,看了看手中正唧唧叫着的小傢伙。
“我會傷到它的。”巫苓搖頭輕笑。
“那好吧,一會兒我去把它還給李嬸,讓她繼續養大好了,哈哈。”朔暮然想起巫苓的特異,覺得自己好像拍馬屁沒有拍好,反而可能引起她傷心。
“嗯,可是你爲何總送我這些小傢伙?”動物什麼的,巫苓養起來,真的很沒有天分。
“因爲巫苓是女子啊,女子都喜歡這種小動物之類的吧?”
“喔。”巫苓點點頭,原來是這樣,女孩子是都應該喜歡小動物的。
“偏巧這隻小雞被我碰到,便帶來給你玩玩,玩夠了再送回去。”
朔纔不會告訴她,他早在三日之前,就向李嬸預定了一隻小狗兒。但李嬸的意思是,公主不一定真的有耐心照顧小動物,現在剛巧有一隻母雞在孵蛋,如果是想要隨時玩玩的話,養只小雞是不錯的選擇,很快就長大了,也比較耐活。
“你……碰到雞崽?”巫苓疑惑的想笑,他去了哪裡會碰到雞崽?
對於巫苓的問題,朔尷尬的咳了咳,難道帝子就不可以碰到雞崽麼?他也是可以去雞窩偷小雞的,雖然被啄了好幾口……
“咳咳……好吧……”在巫苓的目光下,朔妥協了,覺得不該有所隱瞞:“因爲據我所知,巫苓好像不太喜歡玩女兒家的遊戲,女紅也不太好,只喜歡看書,但是看書多了對眼睛不好,所以……”
說着說着,朔竟然發現巫苓有些酸鼻子的樣子,連忙不再說下去,靠近她,打算擠到她旁邊坐坐。
“巫苓,你聽我來給你講,這隻雞寶寶有個很有趣的事情。”朔說着便坐在她身旁,手中捧着小雞,輕輕的逗弄着它尖尖的小嘴。
“嗯。”巫苓看着那隻圓滾滾的小雞,心中暖暖的。
“這隻小雞的孃親,是個喜歡到處下蛋的母雞,一般下了蛋之後李嬸都會收起來,送到廚房去,可是這隻母雞,避開了檢查,偷偷跑到了一個人看不到的角落裡面生了一窩蛋,李嬸發現的時候,都成了形,所以才留下了,哈哈……它是不是好厲害?”
“嗯,好厲害。”巫苓覺得,生了寶寶之後就被撿走,雖然只是蛋,但是作爲一個孃親肯定也是心痛的,當然會做出這種藏匿的舉動了。
“更有趣的是,這隻雞是一隻黑母雞,然而它孵蛋的時候,不知道哪一隻搗蛋的母雞偷偷的在它窩裡下了一隻蛋,結果,在一窩黑色的小雞寶寶陸續出殼之後,一隻黃色的雞寶寶出生了,雖然是自己孵出來的,可是母雞對它的耐心卻遠低於其它的寶寶,總是將它落在最後面。”
巫苓看着它……心中再次想起自己。
同樣都是特別的,她的孃親很愛她,可是它的孃親卻不知道去了哪裡,將它丟給其它的孃親撫養了。
這又讓巫苓想起與母后之間的關係,低下頭輕嘆一聲。
下一瞬,她便感覺到一雙大手覆在自己的頭頂,輕輕的撫摸着。
“好啦,不要不開心,你和它不一樣,你還有我。”
巫苓擡眸,看到那雙無比認真的鴛鴦眸……那隻銀眸,在陽光下,甚至比秋池的湖水還要乾淨明亮。
他的手,溫柔的好像小時候孃親哄着她入睡時的撫摸,雖然幼時的自己便如此炙熱,但是母親依舊沒有嫌棄她,每夜都抱着她入睡,即便滿頭大汗,也從不間斷。
小雞不合時宜的唧唧了幾聲,朔騰出一隻手摸了摸巫苓的頭,就導致只用一隻手掌捧着它,小傢伙淘氣的走了兩步,扇了扇翅膀,險些跌下來。
“你看,雖然母雞不太喜歡它,但是啊,我把它偷走的時候,依舊被咬了好幾口呢,母愛很偉大的。”朔伸出手,上面果然有幾道三角形的紅痕,淤血斑斑,的確是被禽類襲擊後的樣子。
母親很偉大的……
這句話把巫苓的心震得幾乎裂開,整個人都愣住了。
她,親手殺了他的母親,卻還在這裡無恥的接受他給予的溫柔……
“巫苓怎麼了?”朔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她怎麼愣住了?難道是被手上的這幾道小傷嚇到了?
巫苓在戰場上猶如魔神一般的樣子朔是見過的,所以她定然不會被這種小傷口嚇到,那麼她到底怎麼了?
巫苓無聲的起身,再次死死的咬住嘴脣,半晌道:“我先走了。”
“你去……”朔剛想抓住她的手,便收了回來。
巫苓每次壓抑的時候都會咬脣,那麼剛纔發生了什麼,她怎麼會突然這樣?
朔看了看自己的手,確定和自己沒有任何關係,那麼就是他剛纔的話裡面的問題了,他剛纔說了什麼?
當朔還在捧着雞崽想着自己哪句話說的不對,推敲原由的時候,巫苓已然走遠。
巫苓一路恍恍惚惚的走回自己的房間,她的心太壓抑了,這種來自靈魂的壓抑,讓她覺得生無可戀。
唯一她眷戀的朔,是她的哥哥,自己又是他的殺母仇人,她一步步的走向深淵,即使他伸手救她,她也沒有顏面將自己的手交給他。
可當她推開房門的那一刻,卻好像感受到了不同的氣息,是靈力。
巫苓立即皆備的向屋內看着,可是卻未發現任何陌生人,細一感知,覺得甚是熟悉。
“唔……”牀那邊忽然發出了響聲。
牀上有人?
巫苓一愣,緩步靠近牀邊,發現,一個男人在她的牀上睡得香甜,甚至她靠近都沒有注意。
這是什麼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