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揚,等父皇入了土,咱們就回鷺灣去好不好?就像咱們最初說好的那樣,拆了木屋,修個院子,種上花花草草,再搭一架鞦韆。”
“你不是答應了你父皇,要助你太子哥哥登上帝位守護你們沐家的江山嗎?”
“只要有帝君玉璽和傳位詔書,太子哥哥就能名正言順的繼承皇位。咱們把玉璽和詔書的所在告訴他,讓他自己去取就好了。至於守護江山,這就是他的事了。太子哥哥躬勤政事,賢明持重,一定可以的……我累了,太累太累了!”
片刻沉默後,迴應響起。“好!”
混在老百姓裡跟着送葬隊伍往前走,莫揚滿腦子都是早上出門前沐紫凝跟他的對話。對他來說,她能這樣想自然是再好不過,可是在過上期待的生活之前,他都無法安心。世事難料,誰也不知道還會不會有其他的意外發生嗎,在一切事情塵埃落定之前,都還不能下定論。
“你說,咱們這樣會被發現嗎?”扯了扯莫揚的衣袖,沐紫凝低着頭壓低了聲音問道。
“放心吧,就你現在這個樣子,估計跑丟了我都找不着你。”莫揚半來玩笑的安慰,又見沐紫凝始終低着頭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遂又低聲補充道:“哎呀,把心放肚子裡大着步子往前走吧。你越是這樣心虛,才更容易引起別人的注意。”
“也是哦!”沐紫凝呢喃着,這才把頭擡起來,但神情還是有些緊張。
莫揚勾起脣笑了笑,也沒再管她。其實說實話,就沐紫凝現在這個樣子,估計就是綾羅站在她面前也未必認得出來。臃腫的青藍碎花棉襖,綰在腦後的大嬸子髮髻,外加非音的易容術,簡直完全變了一個人,就算湮覓臣安排的人再多也揪不出她來。更何況,一會兒還有*呢!
“到皇陵了。”又往前走了一會兒,送殯隊伍停了下來。莫揚低聲提醒,陡然發現沐紫凝的眼睛已經紅了。
到皇陵了,也就是說快下葬了!她真的……再也見不到父皇了!|執起沐紫凝的手,莫揚什麼都沒說,只是稍稍用力握了握。他想告訴她,還有他在。
“我沒事!”吸了吸鼻子,沐紫凝擠出一絲苦笑。“差不多了吧?”
“嗯!”莫揚將頭轉向右邊的巷子,只見幾道人影飛速閃過,很快就出現在了旁邊的屋頂上。“來了!”
“什麼人?”守在路旁的侍衛很快就發現了房頂上的人,紛紛拔刀喝問。衆人見狀也跟着擡頭往上望,只見一女子高高立在屋頂上,竟頭扎孝巾身着孝服,正遠遠凝視着皇陵方向。
“走!”有人招呼了一聲,跟着便看到一隊侍衛扎進了女子所立的酒樓,顯然是要抓她。然而,那些人剛進去不久就傳來一陣打鬥聲,很快那些侍衛就被扔了出來,各個身上都帶着傷。
此時,人羣中開始有了議論聲。大家紛紛猜測樓上那女子是誰,又是爲何而來。汝寧公主是鮫人的事已經在御城傳開了,便有人說那就是汝寧公主,來爲自己父親送葬的。此話一出,有人贊成,有人反對,一來二去爭論得更熱鬧了。
沐紫凝和莫揚置身人羣,一言不發的聽着,悄然用目光觀察着周圍的情況。果然,那些侍衛被扔出來不久,巷子裡就有另一隊人從後面鑽進了酒樓。
這狼蛛的人動作還真是快呢!沐紫凝心下想着,故作隨意的瞥向屋頂上的女子。兩道視線頃刻交匯,轉瞬後又錯開,跟着便看到那女子縱身一躍落到地面。
侍衛們早已嚴陣以待,正欲上前擒人,然而還沒來得及出手就已經倒地。離得不遠的百姓都聽到了‘嗖嗖’的破空之聲,顯然是暗處有人在用暗器保護這個女子。|暗器無眼,唯恐殃及自己,百姓們頓時慌亂四散。沐紫凝和莫揚趁着慌亂往前走,很快就來到衆官員後面。在衆大臣前面有一塊碩大的牌坊,就像一條明確的分界線,牌坊外是房屋林立的街道里,牌坊裡,卻是一座座莊嚴壯觀的墓冢。青松成行,不凋不敗。
此時,白衣女子已經跟衆侍衛交上了手,就在她處於下風時,幾個黑衣人不知道從哪兒冒了出來,護着她開始逃竄。侍衛的任務在於護道維穩,也就沒有去追。去追的,是另一羣黑衣人。
混亂的場面開始慢慢恢復平靜,沐紫凝和莫揚站在百姓隊伍的最前面,靜靜等待着第二場意外的到來。
還不到半盞茶時間,好戲就再次上演了。兩輛壘着一大堆稻草的板車突然從旁邊的房屋後面衝了出來,並排着撞向羣臣。雖有侍衛上前阻攔,但也是螳臂當車。衆大臣被嚇的驚慌逃竄,整齊的隊形瞬間散亂。最後,那兩輛板車停在了道路中間,而車上的稻草還突然燃了起來。有侍衛衝上去打算把燃燒的板車推走,卻遭到了推車人的抵抗,最後血濺當場,一命嗚呼。
與此同時,道路兩邊的屋頂上突然又出現了披麻戴孝的白衣女子。而且這一次並非一個,而是七個。她們不僅衣裝一樣,身形一樣,就連那時隱時現的面容似乎也是一樣。
七女分立屋頂,頓時在人羣中引起了軒然大波,讓本就混亂不堪的場面徹底失控了。這麼大的動靜自然而然的驚動了送殯隊伍最前方的沐錦基。一開始見衆臣遇襲,沐錦基還只是召人前去救援,後來七女齊現引發騷亂,沐錦基實在不放心,便想親自過去,卻被一旁的扶柯給拉住了。
“殿下,娘娘說過,您不能……”
“不能什麼?”沐錦基臉色一沉,猛地將扶柯的手甩開。“扶柯,你說話之前最好先搞清楚,到底誰纔是你的主子。”話畢,沐錦基將沐燿天的靈位往扶柯懷裡一塞,轉身往後走去主持大局。幾個狼蛛高手僞裝的侍衛亦步亦趨的跟在他的後面,一刻也不敢掉以輕心。
見身後有人跟着,沐錦基故意時走時停。而他走,身後的人便走;他停,身後的人也停。如此反覆幾次,沐錦基頓時惱了。
“你們跟着我幹什麼?”猛地轉身,沐錦基陰沉着臉質問。
“屬下奉娘娘之命……”
“住口!”沐錦基憤怒的打斷假侍衛的回話。“現在你們眼裡只有娘娘,可還有本殿下的存在?”
自從沐燿天駕崩之後,宣妃就一反當初的賢淑雅靜變得強勢凌人。不僅時常對他訓斥批判,還將他手底下的人全部收買了去,搞得那些奴才是越來越認不清主子了。有時候沐錦基都在想,是不是宣妃想要自己當皇帝。亦或者,他當了皇帝,宣妃也會跑來垂簾聽政。
沐錦基相當皇帝,就是爲了那九五至尊的無上權力,不想有任何約束。卻不想現在眼看着就能登帝了,卻給自己編織了一個更大的牢籠。他不願,也不會被宣妃所謂的‘爲君之道’所桎梏,他是皇帝,就要做他自己的主。
“殿下息怒!”見沐錦基發火,假侍衛們紛紛跪地請罪,不過這卻不代表他們會放棄跟着他。他們是狼蛛的人,服從的自然是湮覓臣的命令。主人讓他們寸步不離的跟在沐錦基身邊保護,那就得執行下去。所以,當沐錦基重新提步的時候,他們再一次跟了上去。
“混賬!”沐錦基徹底被激怒了。只見他一聲怒吼,迅速拔出旁邊一個侍衛的刀指向了那羣假侍衛。“你們再上前一步,信不信我送你們去侍奉先帝?”
感受到沐錦基身上發出的凜冽殺氣,假侍衛們有些猶豫了。可是命令如此,如果不跟,那下場一樣是死。
就在沐錦基與奉命保護他的狼蛛成員激烈對峙時,闖入的七個女子不敵衆侍衛,分往不同的方向逃竄。與剛纔一樣,沒有侍衛去追。去追的,仍舊是躲在暗處的黑衣人。
連着最開始的那個白衣女子,總共引走了八撥人。雖然不知道到底還有多少狼蛛的人躲在暗處,但是此時的情況對於沐紫凝來說,無異是最有利的。
縱觀全場,只有幾個黑衣人和兩輛燃燒的馬車還在作亂了。在尖叫聲和打鬥聲的渲染下,很少有人注意到危險其實已經減少了,大都還沉浸在驚慌和恐懼中。大臣也是人,也會怕死,遇到危險時也會跟百姓一樣抱頭逃命。因此,場面一亂,官與民就沒有了明確的分界。有大臣逃到百姓堆裡,也有百姓衝進了大臣堆。
沐紫凝和莫揚裝成驚慌恐懼的樣子徑直往送葬隊伍前面跑,很快就看到了正鬧着內訌的沐錦基等人。兩人用眼神交流了一下,跟着莫揚就朝沐錦基所在的地方靠了過去。正巧,一個大臣正跑過來,莫揚故意撞上去,最後順勢滾到沐錦基旁邊。
此時,沐錦基已經打算放棄跟這羣奴才較勁了。想跟就讓他們跟好了,等處理了眼前的混亂再回去跟他們算賬。可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他剛扔掉手中的刀,就被人用匕首抵住了脖子。
沐錦基的武藝稀鬆平常,等他反應過來已經成了莫揚的人質。不過他面前的假侍衛都是高手,當倒在沐錦基腳邊的莫揚運氣起身時,他們立馬就察覺到了。所以最後的局勢變成了莫揚成功挾持沐錦基,而那幾人的刀也架上了莫揚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