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叫早牀的事,冷奕好幾天都沒跟莫揚心平氣和的說過話。不過爲了防止莫揚再故技重施,又或者是想出更噁心的招去對付他,冷奕再也沒有上過大寶的牀,就算偶有賴牀也是賴在自己房間的牀上。
又過了幾天,被沐紫凝派去南城尋找麗孃的阿勇和禾九回來了。
去年在同科鎮如意客棧,影衛與狼蛛遭遇了一場惡戰,未央爲了保護沐紫凝而被狼蛛所擒,最後在迷谷得遇一見,之後就不知所蹤了。沐紫凝心裡念着未央,又想到她曾說過麗娘等衆姐妹都南上尋她來了,但卻一直沒能遇上,便派了阿勇和禾九去南城麗人坊打聽,看看她們是不是沒找到她又回麗人坊去了。
果不其然,未央在同科鎮見到沐紫凝後,就給麗娘等人發了信說明了她們會去御城,麗娘便帶着伶畫她們直接一路北上去了帝都。卻不曾想,沐紫凝她們在半道上遭遇了狼蛛,這一耽擱就是一個多月。所以麗娘她們到了御城,沐紫凝等人還在路上,未央又被狼蛛的人抓走了,大家失去了聯繫,又遲遲等不到沐紫凝回宮,麗娘只好又帶着姐妹們返回麗人坊。
如今,麗娘、伶畫、夢離都在麗人坊,先行一步的未央和雨煙卻不知所蹤。沐紫凝估計這未央應該還在狼蛛的手裡,卻不知與未央同行的雨煙現在又身在何處。
“麗姑娘心裡記掛着小姐,本來是打算與我們一起回來的,但是她們好像遇到了什麼麻煩,暫時脫不開身,所以讓我們先回來,等她把事情處理好了就過來。”禾九抹了一把光腦門兒上的汗,顯然是這一路緊趕慢趕累得夠嗆。阿勇向來寡言,捧着茶碗一句話也不說,也不亂動,只有腦門兒上的汗滴下來了纔會擡起胳膊肘擦一下,之後又恢復了靜止狀態。
“麻煩嗎?”沐紫凝和莫揚面面相覷。以麗人坊在南城的地位,除去風花雪月之外還能遇着什麼麻煩?難道是……蘇晉宣?
兩人心照不宣,但都沒有馬上說出來。問了禾九關於麗孃的麻煩,禾九也說不清楚,麗娘好像是有意瞞着他們,想必就是怕沐紫凝擔心。
“一路辛苦了,你們先回房間歇着吧,晚上讓穗兒給你們弄頓好的接接風。”遣退了阿勇和禾九,沐紫凝又吩咐正在院子邊洗衣服的穗兒晚上多加幾個菜,然後就挺着肚子往屋外走去。莫揚用力拍了一下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的大寶的腦袋讓他回屋去睡,這才轉身追上沐紫凝。
藉着穗兒的威懾力,沐紫凝已經開始讓冷奕練一些基本功了,這個時候正在院子裡站木樁,由穗兒一邊洗衣裳一邊盯着,站得也算老實。這時,見沐紫凝出來了,當即扯着嗓子問她可不可以休息一會兒,卻不料沐紫凝根本就沒有聽見他說話,徑直出了院子往南溪村的方向走去。
“會是什麼麻煩呢?”信步往前走了一段,沐紫凝苦着一張臉詢問莫揚的意見。“你說,會是蘇晉宣嗎?”
“嗯,有可能!”莫揚點頭表示贊同,接下來的話卻透着十足的醋味兒。“像蘇晉宣那樣的色胚,一天不得到傾國傾城的皖月姑娘,又怎麼會善罷甘休?”
“何必故意說這麼酸溜溜的話來給我聽?這蘇晉宣確實是紈絝子弟,可是,他可不像我們看到的那麼簡單。”過了一冬,鷺灣的葦子都枯死了。風雨一襲,悉數折了腰,也就從最開始的一人高變成現在的半人高了。沒了阻擋視線的障礙,現在站在路上也能看到碧波盪漾的湖面。穗兒飼養的小鴨子在水裡游來游去,吸引了沐紫凝的視線,盈盈清波卻蕩不開她心中的愁緒。
很自然的,沐紫凝聯想到了在洛邑郡發生的那些事。沐容鈺的王位之爭,沐逸紳的拱手相讓,借蘇晉宣之名處心積慮想要毀掉南郡王兩個兒子的蘇雲嘯,還有他那故去的孃親、南城百花樓的名妓蓁兒,這幾個人之間到底有着怎樣的聯繫?還有蘇晉宣,如果真的是他在找麗人坊的麻煩,那會是僅僅因爲一個皖月嗎?
沐紫凝想不出來,但憋在心裡又堵得厲害,便把自己知道而莫揚不知道的事情複述了一遍。一來可以再理理思路,二來,莫揚頭腦靈活,興許能發現什麼突破也不一定。
“哇塞,沒想到我不在的那段時間洛邑郡發生了那麼多事。”知曉了全部事情後的莫揚驚歎不已,但他關注的問題卻和沐紫凝完全不一樣。“哎,你說蘭昭寺起火,你怎麼就能傻到跑到火裡去救沐逸紳哥倆兒啊?萬一那火再大一點,又或者你的力氣再小一點沒能踢開那根倒落的橫樑,你是不是就打算長眠那兒跟他們倆作伴了?你做事之前能不能先動動腦子啊!”
說這話時,莫揚的手一下一下的戳着沐紫凝的腦袋,恨不得掰開了看看裡面到底塞了些什麼東西。這個傻女人,她就不能少管一次閒事嗎?
“哎呀,哪兒有你說的那麼嚴重啊,我當然是估算好了自己的能力纔會那樣做的嘛。反正後面沐逸紳也救過我一次,這也算是種福報吧!”撥開莫揚的手,沐紫凝現在想起來都還忍不住爲自己拍手叫好,雖然當時她確實沒有想太多。不過事實證明,種了什麼因就會得什麼果這話確實是沒錯的。
“還福報呢,你能活到現在都是你命大。”莫揚沒好氣的說着,怎麼想怎麼後怕。看來是時候好好跟她說說什麼叫惜命了,不過現在跟她說這個她也未必聽得進去,要不然還是先幫她理清這錯綜複雜的關係吧!他對這個蘇雲嘯倒是很好奇呢!
“你說蘇雲嘯最後又帶着人回洛邑郡去了?”敲着腦袋想了想,莫揚還是覺得這個蘇雲嘯是突破整個疑團的關鍵。“他回去幹什麼了?”
“不知道啊!”沐紫凝有些無奈的聳了聳肩。“那個時候身子不太爭氣,什麼都想插一腳但卻心有餘而力不足。非央盤算着要把我送回宮,經過商量後我打算去南城呆着,所以就離開洛邑郡了。至於後面的事,非央沒有提,我也沒想起過,也就沒有問。”
真的沒有想起過嗎?其實也不是。只是自從踏上回宮的路之後,沐紫凝可謂是一步一劫難,自己都自顧不暇了,哪有時間再去過問別人的恩恩怨怨?
“這樣啊……”莫揚拉長了聲調,大手一伸將沐紫凝攬進了臂彎間。“光靠現在知道的這些,是肯定沒辦法解開疑團的。所以我勸你啊,還是省省心吧!至於麗娘,她既然能把麗人坊經營成南域十城最有名的青樓,肯定有她的本事和手段,你就別瞎操心了,說不定她們現在正在過來的路上呢,興許還能趕在孩子出生前再伺候你這個大肚婆一段時間。”
生着薄繭的厚實手掌輕輕覆在沐紫凝隆起的肚子上,莫揚笑得如沐春風,溢滿溫柔的目光中卻閃過一絲凌厲。強壓在心底的魔障突然冒了個頭,驚得他觸電般的縮回手。沐紫凝不解的望着他,又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肚子,心想着難道是衣服上有什麼扎到他了?
“怎麼了?”拉過莫揚的手仔細瞧了瞧,並未見有傷口。沐紫凝皺了皺眉,卻見莫揚已經恢復了常態。
“沒什麼呀,就是孩子剛剛好像動了一下,把我嚇了一跳。”莫揚僵硬的扯了扯嘴角,攙着沐紫凝往回走。“咱們回去吧,外面風大。”
“哦!”沐紫凝順從的跟着他,心裡有些莫名的不安。
孩子在動?可是爲什麼她一點都沒察覺到呢?轉念又想,或許是因爲自己在想麗孃的事,所以沒有察覺吧!她現在跟莫揚生活在一起,並且在以後的幾十年裡都會一直生活在一起,她不會、也不允許自己對他有一丁點兒的懷疑。
想通了這一點,沐紫凝也就沒有再糾結這個問題。兩人慢慢往家走,遠遠看到冷奕和大寶在院子裡鬧得正歡,想必是穗兒去準備晚上的菜了,所以這小傢伙得了空在偷懶。
“小奕呀,他吃不了這個苦呢!”沐紫凝感嘆道,回想自己小時候學武,好像也不怎麼覺得苦嘛!難不成是這孩子沒天賦?
“嗯,還小呢!等他像我這樣在生死關頭走幾次,估計就知道好好學武功了!”莫揚隨聲附和着,突然回頭一看。果不其然,有人跟在他們後面。只是……
“阿彌陀佛!”竟然是浧虛。
“浧虛師兄?你怎麼來了?”沐紫凝驚訝的問道,與莫揚一起停了步等着他走過來。
“阿彌陀佛,貧僧不請自來,打攪了!”稍稍頷首見以佛禮,浧虛臉上始終掛着不深不淺的笑,與寺廟裡佛祖的慈悲笑容如出一轍,但卻又有不同。至於哪裡不同,沐紫凝和莫揚都說不上來。
“師兄客氣了,這邊請吧,外邊冷,咱們先進屋!”沐紫凝熱情相邀,浧虛也不客氣,加持着佛手印往小樓走去。沐紫凝與莫揚對視一眼,心照不宣的猜到了浧虛此次到訪的原因。
沒想到,他們不去過問的事情,竟自己找上來了。看來有些事情,躲是躲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