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紫凝在半路暈倒,禾九他們只能再就近返回四通鎮找了家客棧住下。請了大夫給她診治,得出的結論是產後虛弱,氣虛脈亂,鬱結在心,得好生休養,否則容易落下病根。
穗兒又擔憂又自責,早知道就該勸她再在鷺灣多養幾日,或是堅持乘車上路,也不會搞成現在這樣。禾九安慰她,小姐的決定無人可以更改,不過話雖如此,他自己心裡也覺得沐紫凝這樣匆匆上路有些草率了。
沐紫凝在牀上躺了兩日方纔甦醒,一醒就鬧着要上路,連大夫的勸告也聽不進去。禾九左右爲難,阿勇倒是一直堅持就算用強也要把沐紫凝留在客棧休養,不能容許她胡來。只是,他們是奴僕,怎麼能對小姐用強?恰在大家爲難的時候,鎮上貼出了一張佈告引起了不小的風波。據穗兒打探來的消息,說是朝廷在捉拿亂臣賊子,貼出了好幾個欽犯的大頭像,其中包括沐錦陽、安靈、牧璣,甚至還有莫揚,但是沒有沐紫凝。
這倒讓沐紫凝感到有些意外。是沐錦基登上大寶後大發慈悲打算放她一馬?還是覺得她這個鮫族怪物已成過街老鼠不敢再露面,已經早早滾回水裡去了?不過大寶既在不久前被狼蛛下毒,那狼蛛的人就不可能不知道她跟莫揚在一起,既然狼蛛都知道,沐錦基怎麼可能不知道?
沐紫凝百思不得其解,但是也慶幸自己沒有在通緝之列。被皇榜通緝可不是什麼好事,日後行走時也不會那麼方便。不過她不明白,沐錦基通緝莫揚做什麼?
禾九向沐紫凝請願,說要去鷺灣提醒一下莫揚,但被沐紫凝給否了。既然收了休書出了那個家門,那她就不再是他的妻,他的死活也再與她無關。雖然……這是因爲她才惹上的麻煩。
在客棧呆了幾日,待身子稍稍恢復了些,沐紫凝就帶着穗兒他們騎着馬大大方方的從貼着佈告的地方走過。視線從莫揚的畫像上掃過,再看了一眼布告牌旁站立的官差,沐紫凝嘴角噙着一絲薄涼的笑。憑這些人就想抓到莫揚,沐錦基的如意算盤打得可真夠響亮的。
佈告貼出的當天,由阜陽知府親自帶隊的大隊官差就氣勢洶洶的衝到了南溪村,直接將莫揚堵在了胡老幺家的小院裡。南溪村的百姓一窩蜂的湊過來看熱鬧,心裡暗想着這災星又惹禍了。只見大腹便便滿面紅光的林大人親自展開莫揚的畫像拿到莫揚本人面前仔細對照了一番,然後問隨行的官差。“你們瞧仔細了,是這個人嗎?”
衆人心想:這還需要對照嗎?明明就是一個模子印上去的。然而,那些官差卻口徑一致的回答:不是!驚得那些村民下巴都險些脫臼,莫揚也是一頭霧水,不知道這個知府大人到底唱的哪出。
“本官接到舉報,說你們村子裡有個叫莫揚的與朝廷通緝的欽犯極其相似。”林知府大手一揮,便有官差將一人推到衆人面前。只見此人渾身鞭印,滿臉血痕,仔細辨識後方才認出他就是上次因爲在背地裡說莫揚是災星而與禾九打起來的那人。顯然,就是他去知府大人面前舉報了莫揚,可是怎麼被打成這副鬼樣子了?
“你,現在再仔細瞧瞧,這人到底是不是朝廷通緝的人啊?”林知府老氣橫秋的問道,並將佈告扔到了他面前。
“不是,不是,是小的認錯了!”那村民連連搖頭,“是小的看錯了,這倆人雖然名字一樣,長得也有幾分相似,但卻並非同一人。是小的眼花,瞧偏了,害得知府大人白跑一趟,小的知錯,小的該死!”
那村民驚恐的伏在林知府腳邊連連磕頭請罪,看得在場衆人暗暗心驚。得是受了多少刑罰才能把人嚇成這個樣子?
林知府走這一趟的用意也很顯見了,他要保莫揚,今日的殺雞儆猴,就是爲了堵住南溪村衆人的嘴。
“知錯就好,看你們以後誰還敢再睜眼瞎說。”林知府扶了扶大肚子,冷眼掃視了一圈其他圍觀的村民。“你們都好好瞧瞧,這人是不是朝廷通緝的欽犯啊?覺得像的就站出來,免得本官下次再跑一趟。”
“不像不像!”
“不是不是!”
“一點都不像嘛,啥眼神兒這是!”
“興許只是湊巧同名罷了!”
人羣裡開始有人迴應,個個言之鑿鑿,就連莫揚都差點懷疑這畫像上的人是否真的不是自己。三人成虎的威力,在此體現的淋漓盡致。
“嗯,本官也覺得不像!既然大家都說不是,那肯定就不是了。好了,本官還有公務在身,就先回府衙了!哦……對了,剛纔來的時候發現你們村有座橋塌了,就搭了幾塊木板,無扶無欄,那怎麼行呢?本官會即日撥款,給你們重修一座石橋。”
“謝大人!”聞聽此言,衆村民紛紛下跪叩謝。要知道自從那座石橋自塌毀後,已經有兩個孩子落橋溺死了。村長數次向官府申請重建,都未得到迴音,沒想到林知府會在這個時候提出修橋一事。
當然大家也明白,這全是因爲他們的‘識時務’,不僅避開了災禍,還得了一座橋。林知府雖然爲官不清不廉,但也算個好官,答應百姓的事從未食言,想必過不了多久,他們的小橋就能開工修建。
林知府帶着人走了,村民們也就散了。大家都在想莫揚是怎麼攀上知府老爺這棵大樹的,卻不知道莫揚都還是夢蟲一隻,什麼都不知道。他從未與林知府打過交道,就更談不上交情了。至於他爲什麼要這樣幫他……是因爲她嗎?
不管是與不是,莫揚都願意去相信,就是因爲沐紫凝,林知府纔會這樣幫她,雖然事實是……
離開南溪村後,林知府並沒有回府衙,而是來到自己的私人別院褪下官府換上了再常見不過的青灰衣衫,悄悄從後門出去後融入熙熙攘攘的人潮中,再穿梭過彎彎繞繞的小巷,最後來到一間小院前。
前後左右確認過沒有人跟隨後,林知府這才上前敲門。“請問,有人在家嗎?”
片刻後,門開了,一個小腦袋鑽了出來。“你是誰?”清清亮亮的聲音,不染纖塵。
“日頭大,口渴,能否討碗水喝?”對過好幾遍的暗號,林知府還是一字不漏的重複着。小腦袋上露出明朗的笑容,將門縫拉得大些讓林知府進得門來,立馬就將門關上了。
林知府剛一進門,屋內就迎出來兩人,統一的青灰布衫,卻掩飾不住骨子裡透出的那股非凡氣質。林知府大步上前,傾身跪於其中一人面前。“拜見太子殿下。”
不錯,迎出來的人正是沐錦陽,而他身後跟隨的人,便是非央。
“不必多禮!”沐錦陽扶起林知府,一行三人寒暄着進屋,落座後才步入正題。“那荒唐的通緝令一出,實在辛苦林大人了,不知莫揚那裡……”
“殿下放心,微臣全都處理妥當,斷不會再有人影響到公主殿下和駙馬爺的日常生活。只是……”原來,是沐錦陽不想擾了沐紫凝的安寧,方纔讓林知府唱了這麼一齣戲,尚不知曉沐紫凝已經離開鷺灣。
“林大人直說無妨!”見林知府欲言又止,沐錦陽當即開口解除他的顧慮。
“是!”林知府朝沐錦陽躬了躬身。“只是,紙包不住火。雖有我在上壓制,卻也難堵悠悠衆口,南溪村那麼多雙眼睛都看着的,若是上面再來人,恐怕……”
“林知府大可放心!”一旁的非央接過話頭。“太子殿下早有安排,我們的人已經去了鷺灣給公主提醒,風聲正緊的這些日子會讓他們儘量少露面。待過些時日,你再隨便找件事發個佈告,遮了通緝令上莫揚的頭像即可。”只要莫揚沒事,就不會連累到沐紫凝。至於他們,不管沐錦基有沒有發佈告通緝,他們都不會暴露在世人眼中。
“太子殿下考慮得果然周到!”林知府笑着奉承,心裡也確實鬆了一口氣。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派去給沐紫凝敲警鐘的人回來了。神色匆匆,一副大事不好的樣子。
“何事?”沐錦陽冷聲發問。他是屬於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那種人,由此也不喜歡看到自己的人隨便因爲一些事就自亂方寸。
“回稟太子,紫凝公主她……”嚥了嚥唾沫,那人不敢再往下說。
“說!”雖然已經猜到了手下帶回的是壞消息,也很擔心沐紫凝的現狀,但沐錦陽還是保持着一貫的鎮定和冷靜。
“紫凝公主半月前臨產,腹中胎兒不幸夭折,現今已不在鷺灣!”
“不在鷺灣?怎麼會……”沐錦陽震驚不已,對沐紫凝的擔心又深了幾分。經受了喪子之痛的她爲什麼會離開鷺灣?林知府剛從南溪村回來不是都見到莫揚了嗎?既然莫揚在,爲什麼她會離開?
難道……她和莫揚之間發生了什麼?
“非央,紫凝的事就交給你了!”思忖片刻,沐錦陽回頭把重任交託給非央。沐紫凝一個人在外面他自然不放心,不管怎麼樣都必須有人在她身旁照料。至於這裡的事,有他就夠了!
不過現在看來,他得去會一會莫揚,詳細問一下事情經過才行。他們離開的這幾個月,到底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