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朝暉怔怔地站在原地,直到薄言他們都回了房,也沒有再動。
他微微仰頭,望着天空。
湛藍的天空漸漸黑了下來。
有幾顆星星悄然爬了上來,漸漸地一輪彎月也爬上了柳梢頭。
已是十二月的天氣,空氣中的寒意比以往更甚。
然而此時,他卻彷彿感覺不到似的,只怔怔地望着那輪彎月發着呆。
彎月漸漸地有了變化,好似變成了一個女子的臉。
那熟悉的眉眼,還有倩然一笑的模樣,都令他忍不住心動。
“一生只夠愛一人……”他輕輕地呢喃着這七個字,眼底漸漸地露出一抹惆悵。
他這一生,大抵也就只夠用來愛她了吧?
即便,她早已嫁給他人。
薄言抱着鳳楓華回了房間,將她放在牀上。
小二早已將醒酒湯端了來。
他連忙喂她喝下。
誰知他纔剛剛喂完,爲她掖好被子,她又猛地掀了被子,兩隻手仍舊抱着她的臉:“唔,你是誰啊?”
薄言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頭驟然而起的火氣,咬着牙道:“我是你相公!”
“我相公?”鳳楓華皺了皺眉,兩隻手不停地揉搓着薄言的臉,還不時將他的臉往一塊兒擠了擠,“我相公纔不長你這個樣子!我告訴你,我相公長得可漂亮了!你別想冒充他!”
漂亮?
薄言微微挑眉,眼底的神情,似無奈,似生氣。
他沒想到,自己的容貌,在她心目中,竟是用“漂亮”二字來形容的麼?
這樣一個,形容女人的詞!
“那你喜歡你相公麼?”薄言看着鳳楓華,又輕輕詢問道。
他的聲音充滿了蠱惑,好似在誘惑着人說出實話。
鳳楓華微微皺了皺眉,似是在擰着眉頭思考什麼。
半晌,她才猶豫道:“喜歡吧?哎呀,當然喜歡了!我家相公長得那麼好看!想我鳳楓華橫行江湖多年,閱人無數,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好看的男人呢!唔,這麼好看的男人,當然要收入囊中,好好欣賞啦!哈哈哈!”
薄言的臉有些黑了。
所以,她喜歡他?
是因爲,他有好看的容貌?!
“那若是日後出現一個比他長得更好看的男子呢?”薄言的聲音中都帶了幾分酸意。
“唔……”鳳楓華又是緊緊地皺着眉頭,“哎呀,你問的這些問題好深奧啊!”
酒精麻醉着她的神經,讓她思考起來覺得很是費力。
薄言的嘴角無語地抽了抽。
這樣的問題,都稱得上是深奧麼?
那什麼樣的問題,纔不算是深奧了呢?
鳳楓華又用力將薄言的臉往一塊兒擠了擠,眯着一雙水霧瀰漫的眼睛戲謔地看着薄言:“說!你問這些有什麼企圖!我告訴你,你別想藉此來離間我跟我相公之間的感情!我相公可好了!他纔不會問我這種沒有營養的問題呢!那個男人臭屁得很!自信得很呢!哼!”
臭屁?
這話是在誇他麼?
可爲什麼聽起來,卻那麼不是味兒呢!
薄言糾結了。
他要不要繼續問下去呢?
難得能聽到這小女人說些心裡的話。
平日裡,她可是將自己的心嚴防死守的厲害呢!
不管了!
反正她說的是那種沒有營養的問題。
他問的,可都是有營養的!
薄言果斷爲自己找了個藉口,繼續誘哄:“那,是你相公好看一點?還是安逸好看,還是風澤熙好看?”
“澤熙啊!”鳳楓華微眯着眼睛,好似在努力地想着風澤熙的容貌,“唔……”她臉上突然浮現出一絲十分喜悅,好像偷了腥的小貓兒一般的笑,“我偷偷告訴你哦,我身邊的男人可都是大帥哥呢!”
身邊的男人……
都是……
所以,她身邊是有多少男人!
纔剛剛有了幾分喜色眼,這下子又陰沉了下去。
鳳楓華卻是完全感覺不到,仍舊在跟眼前的男人說着悄悄話:“嘿嘿!這是我偷偷告訴你的哦!你可不要告訴我相公!不然,那個大醋罈子,又要吃醋了!嘻嘻!相公,相公,這個名字真好聽……唔……相公……”
眼皮有些沉重起來。
鳳楓華說着說着,竟是就這麼睡着了。
薄言看着突然睡得香甜的女子,滿腔無奈,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該哭還是該笑。
原來,她也喜歡叫自己“相公”。
原來,她身邊的男人不止安逸和風澤熙,還有好多……
原來,在她眼裡,自己是最好看的。
原來,在她眼裡,好看的男人還有很多……
這些話,可真是喜憂參半啊!
鳳楓華早已睡熟,壓根就不知道薄言這一夜內心一會兒暖一會兒冰涼的煎熬。
這小女人實在是讓他又愛又恨,又憐又疼!
睡夢中,鳳楓華迷迷沉沉地來到了一個地方。
腳下是被血腥覆蓋的黃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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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這土地的顏色早已變成了紅色。
空氣中,瀰漫着濃濃地血腥味。
她突然變成了一個穿着白色小花裙子的小姑娘,茫然地望着這空蕩蕩的地方。
“轟隆!”
突然,一聲沉悶的巨響,好似從歷史深處傳來。
她嚇了一跳,連忙轉過身去。
身後也同樣是一個小姑娘。
她眨着兩條羊角辮,身上穿着與她一樣的白色公主紗裙。
她走過去,問她:“你知道這裡是哪裡嗎?”
這裡好像很大,也很空曠,她稚嫩的嗓音在整個空間中迴盪。
小女孩兒對着她甜甜一笑。
她看到,小女孩兒白色的牙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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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那牙齒卻在一點點地變成紅色。
血一般的嫣紅。
她嚇了一跳,往後倒退幾步:“你怎麼了?”
小女孩兒突然呲着牙,面目猙獰地看着自己。
她突然長大了,仍舊是白色的公主紗裙遮掩着玲瓏有致的身材。
她的牙齒仍舊是血紅的,面目仍舊是猙獰的。
只是,羊角辮便成了披肩的長髮,她的手中也多了一把染了血的黑色匕首。
刀尖的鮮血滴落,爲腳下的紅土地提供着充足的養分。
“韶華,大姐說這次每隊只能活一人!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她突然尖叫一聲,聲音好似從遼遠的虛空傳來,陰森冰涼,很是恐怖。
“不!不!”她拼命地搖着頭,眼淚從眼眶裡滲出,“阿布!”
她想叫醒她。
她認出了這張臉。
那個和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小姑娘。
她叫“阿布”。可這並不是她的真名,只是一個代號。
就像“韶華”,也只是她的代號一樣。
“韶華,殺了她!殺了她!殺了她!”空氣中不停地迴響着一個聲音,不停地催促着她。
她的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把刀。
“不!我不要殺人!不要殺人!”她大聲尖叫着,抗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