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的動作,鳳楓華疑惑地捏住自己的披風:“你這是做什麼?”
薄言卻並不說話,只是將她的披風披在了她的身上,然後認真地爲她繫好繩結,將帽子戴好,這才認真地看着她:“華華,不必爲我將就什麼。既然睡不着,我們就會瓊宇閣。大不了明日早上再回來便是了。”
他一邊說着,一雙眸子深深地望進鳳楓華的眼中。
鳳楓華輕輕抿了抿脣,也揚起頭來,認真地看着他。
半晌,她才展顏一笑:“好。”
當天晚上,兩人悄悄地回到了瓊宇閣。
躺在熟悉的牀上,身邊是熟悉的懷抱,鳳楓華睡得格外香甜。
第二日她醒來的時候,薄言已經不在身邊。
一轉身,入眼的是永新殿的金碧輝煌。
她猛地從牀上坐了起來:“弄影?”
“小姐。”弄影立刻開門進來。
鳳楓華一時有些懵了。
她明明記得昨晚薄言帶她出宮,回了瓊宇閣的。
難道,是她做夢?
擡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半晌,她都沒有從這個震驚中緩過神來。
弄影進來,便見鳳楓華一直在發呆,有些疑惑:“小姐?”
鳳楓華這才微微扭過頭去,看向她:“薄言呢?”
也許,她該問問薄言。
“小姐忘了?”弄影笑道,“今日是祭祖大典,公子要認祖。”
“哦。”翻身下了牀,鳳楓華又扭頭看了一眼身後的牀榻,還是有些想不明白。
她索性便將心中的疑惑都丟在了腦後。
洗漱過後,她便由弄影陪着走出了永新殿。
今日的天氣似乎不大好。
烏雲蔽日,沉沉的黑雲幾乎要從人的頭頂上壓下來似的,讓人覺得很是壓抑。
鳳楓華仍舊是在御花園裡閒逛着。
方走了沒幾步,便聽見不遠處隱隱有人啜泣的聲音傳來。
她疑惑地朝那個方向走了幾步,才隱約聽到一個女聲,正在嗚嗚咽咽的說着什麼:“……太子殿下,您若是還有靈識,就聽奴婢一句勸,日後莫要再投身帝王家了。阿欣沒用,不能陪您,您自己要走好……”
聽到這裡,鳳楓華便沒有再聽下去的慾望了。
轉身沿着來路往回走時,又聽到有宮人小聲議論:“你說,太子殿下那麼懦弱的性子,怎麼敢謀反呢?”
“就是啊!我也覺得奇怪呢!好端端的,陛下才遷了都,太子殿下就謀反,總覺得說不過去啊。況且,太子殿下一向可都是最孝順的。”
“哎哎哎!你們別說了!趕緊幹活!要是被別人聽到,你們還想不想活了!”
微微側首,說話的人大抵是這宮裡負責修剪花草的宮人。
緩步走進迴廊,鳳楓華心中暗自嘀咕。
太子反叛被處死的消息,她也不過才知道幾日。
就算消息從東陵傳過來再快,這會兒也最多傳到皇帝的耳朵裡,怎麼這會兒感覺好像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
正打算回永新殿等着薄言回來。
路過宮中的荷花池時,鳳楓華卻仍舊是不由自主地駐了足。
池邊站着白衣翩翩的少年郎,讓她依稀想起第一次見到宗玉的時候的情形。
似乎從一開始見面到現在,這人總是與世俗隔絕的樣子,似乎對這世間充滿了絕望和厭惡。
似是察覺到了她的目光,池邊的人微微轉過頭來。
見是她,宗玉竟緩步朝她走了過來。
在走廊下站定,他微微仰首:“二小姐好。”
鳳楓華輕輕勾了勾脣,微一福身,禮貌周到:“宗玉公子好。”
兩人十分客氣地打招呼,好似彼此是初相識似的。
鳳楓華擺了擺手。
弄影便自覺地退了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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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楓華這才從走廊中走了下去,站到了宗玉的面前,又是微微一福禮:“我還沒有多謝公子的相助之恩呢!”
宗玉淡淡一笑,眼底劃過一抹嘲諷,絲毫不加以掩飾:“我當時若是知道你們要我幫的是這件事情,只怕是不會答應幫忙的。”
鳳楓華輕輕勾了勾脣:“可公子還是幫了。”
“呵呵。”宗玉輕笑一聲,這笑意卻並不達眼底。
他緩緩轉過身去,面向着那池平靜的湖水,“大抵是這宮裡的日子太枯燥乏味了吧。我總想看看這一顆石子扔下去,能夠捲起多大的風浪。”
“一定不會讓公子失望的。”鳳楓華淡聲。
宗玉輕笑一聲,眸光微深:“但願如此。”
“一定會的。”鳳楓華卻是十分堅定地轉頭看着他,目光中全是不容置疑。
微微一愣,宗玉驟然大笑起來:“哈哈!好!那我就等着看這風浪了。”
“不過,”鳳楓華頓了頓,才又繼續道,“公子還是要小心些。風浪的觀賞價值雖高,但可不要一不小心禍及己身,到時候,只怕很難有人來救。”
“小姐不打算伸出援手?”宗玉好奇地看着身邊的女子。
她眼眸平淡。
說着這後宮朝堂的風雲,竟恍若不過是一件十分普通的事情。
甚至,如今朝堂上形成的格局,都與她的一手操控脫不了關係。
女帝直到六十多歲才榮登大寶,決斷間也纔有了叱吒風雲的風采。
可眼前的女子,年紀甚至不超過二十歲。
但她周身的氣度,卻比女帝幾乎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
這樣的女子,誰又敢小覷?
然,他以前竟不知其人!
鳳楓華輕輕勾了勾脣,微微垂首,手掌也不由得輕撫上自己的小腹:“我如今可是孕婦,公子當真忍心讓我們母子一屍兩命?”
“呵呵!”宗玉輕笑,“那顆石子只怕不會坐視不理。”
眼眸漸深,鳳楓華擡眼看向遠方,手卻仍舊輕撫在自己的腹部,臉上帶了三分聖潔和七分果決:“石子既然已經落入湖底,哪裡還有自己游上來的?況且,風浪太過巨大,石子本身亦是自身難保。所以,公子若當真要捲入其中,只怕要祈求多福了。”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互相說着什麼“石子”“風浪”的話。
旁人聽着,只覺雲裡霧裡,不明所以。
身爲當事人的兩人,卻是早已明白彼此的意思。
宗玉沉默了下來,不再說話。
鳳楓華也不再開口。
兩人靜靜地站着,望着遠方。
除了他們自己,沒有人知道他們在想什麼。
甚至,也許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