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涼涼的夜風一吹,她好像身處在兩個極端的世界,一會兒如墜冷窖,全身涼得直哆嗦,可是立馬,又像置身在炎炎夏季,接受毒辣的太陽烘烤,開始頭重腳輕,眼前甚至還出現了一大堆的幻影。
“秋香,你究竟怎麼了?”唐伯虎只看見那雙無神,滿腹憂幽的大眼睛,一點一滴地失了應有的芳華,像秋天凋零的黃葉,漸漸地沒了生命力,他心下一緊,揪痛的疼,密密麻麻地生了出來。
無人迴應他的關心和擔憂,只見下一瞬,坐在臺階上的秋香,身體軟軟地往後欲倒下去。
“秋香……”唐伯虎終於眼尖地發現了她的異常,急急地想要去扶她,終於在倒地的那一剎那間,將她給小心地摟在了懷裡,拉向了自己。
女子臉上,慘白如雪,沒有一絲正常人應有的紅潤,反而有一種蕭索的病態。
“秋香,你感覺怎麼樣?”他努力鎮定下來,搖了搖懷裡的女子,奈何女子早已經昏了過去。
“啊,怎麼了?小姐這是怎麼了?”唐伯虎急促的呼喊聲,早已經驚動了房裡還未入睡的小翠,叭拉開門,一眼就看見這裡的情況,有些不對勁。
“不知道,她可能是生病了,突然就這樣暈過去了,這麼晚了,哪裡還有丈夫肯大半夜的晚上出診?小翠,你照看着我娘,我抱秋香出去找大夫。”唐伯虎當機立斷,作了決定。
此時,他是個男子,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現在,他才感覺到了,作爲這家裡唯一的男丁,他的身上,所揹負的,所肩擔的責任,與義務。
“好吧,少爺,你要小心點啊,還有銀子,來,找大夫不可能沒有銀子的,這點錢,先拿着,要是有什麼事情,就趕快回來通知我們啊。”小翠趕緊從房裡,取出了一點碎銀子,交到了唐伯虎的手上。
目送着那個急匆匆的背影離去,小翠立在門前,久久地沒有動靜。
少爺,對秋香的心思,這家裡所有的人,都看在眼裡。
可是秋香,對少爺的態度,還令人不好猜測。
“大夫,開門啊,快開門啊,這裡有個病人晚上昏過去了!”唐伯虎氣喘吁吁地抱着昏過去的秋香,好不容易找到了街口的一家藥鋪,只是,大晚上的,人家藥鋪,肯定早打烊休息了。
他將秋香放在一邊的地上,拼命地捶打着那藥門,直拍得震山般地響。
“誰啊?這大半夜的,誰在外面?”那藥主在藥鋪的後堂休息,終於被這麼大的動靜,給吵醒了,迷迷糊糊地爬起來,又很迷糊地跑過來拉開藥鋪的門。
那老闆,是位行醫善施的老者,年紀已經有些大了,一見門前這情況,心中八成已經有了底。
“老先生,你快過來幫忙看看,她怎麼了?好端端的在家裡,怎麼就暈過去了呢?”唐伯虎急急地拉着那老者,踱到秋香躺着的地邊。
“外面光線太暗,你將她抱到我藥鋪裡面來吧!”老者行醫爲善,對這樣的情況,也是司空見慣,當下,很淡定地指揮着唐伯虎,將人給抱了進去。
“放在這裡,來,平放!”舉着一盞昏黃的油燈,那位老者開始細心地給昏過去的秋香,做着一些檢查。
先是把了她的脈,見老者微皺起眉,似乎很嚴重的樣子,唐伯虎在旁邊乾着急,追問道:“怎麼樣?嚴不嚴重?”
有時,在一起,吵吵鬧鬧慣了,秋香這一病之下,他還緊張得不得了。真恨不得這病痛是發生在自己身上,只恨不得自己替她承受。
“她這是中暑了,白天的時候,是不是一直在外面來着?”診斷過後,老醫者下了診治的結果。
“是的,白天她出去街上擺攤了,難怪是一直在太陽底下,曬得太多,所以曬出病了?”見不是什麼很急很重的大問題,唐伯虎這下稍微鬆了口氣,“那大夫,這個應該怎麼治?”
“她肯定是白天受熱太多,然後估計太累,暑氣過盛,一時支撐不了,就昏過去了,好在不是什麼大毛病,我給她開兩幅調劑的藥,你拿回去煎了,讓她喝下,好好地休息一夜,明天應該就會好轉的。”那老者往旁邊一坐,刷刷刷,在一張牛皮紙上,寫下了一連串的中藥名字。
“真的不要緊麼?我看她好像眉頭一直皺着,很痛苦的樣子呢?”唐伯虎不放心地低頭看了一眼秋香。
“這個,問題不大,不過這兩天要多注意休息,還有調理,這病說大不大,但是說小也不算小,要引起重視,大太陽底下什麼的,就不要再去了。”說話的工夫裡,老醫者已經開了方子。
因爲整個藥鋪就他一個人,所以老醫者自己動手,又去外間的藥鋪裡,親自給抓藥,包好了,再拿回來,交給唐伯虎。
“年輕小子,這大半夜的,犯病,真不容易,你看,這裡又找不到一輛馬車,如果是白天,就好辦多了。”
那老醫者很替唐伯虎擔心,怎麼把病人給弄回去呢?是個問題。
“不怕,只要她沒有多大的問題,我怎麼送她過來的,還怎麼送她回去。”唐伯虎言下之意,就是,抱着她來的,當然也要抱着回去。
“這……你家離這裡遠嗎?”
“還行,好了,多謝,夜深了,我也不方便再多打擾!”說罷,一手提着那幾包包好的藥,直接彎腰,利落地抱起了懷裡的女子,出了藥鋪的大門。
懷裡的人,根本沒有他想像中的那麼重,相反,他覺得很輕很輕,這個女子太瘦了,瘦得讓他有幾分心酸.
回來的時候,小翠還留了一盞燈,坐在院子裡,正等着他們。
“少爺,小姐回來了?醫館裡的大夫怎麼說?”小翠快步走近他們,看見秋香還沒有醒過來。
“大夫說只是受熱,這是藥,你趕緊拿其中的一包,去煎了,煎好了,給她服下,也快些散熱。”唐伯虎將手裡拎着的藥,遞給了小翠,自己直接抱着秋香回了秋香的房間。
將秋香放好在牀上之後,他又果斷地去了廚房找小翠。
“我來吧!”他要親力親爲。
“少爺,這個生火煎藥這種小事,還是小翠做吧。”平時做慣了這些雜事的小翠,哪裡肯讓
唐伯虎這樣的大少爺,這樣的大才子,親自動手呢?
“不了,還是我來吧,你進去看看她,她估計出了很多的熱汗,你給她先擦擦身,然後看要不要再換一身乾淨清爽的衣服,這些事情,我這個男子,不太適合,還是你們女兒家在一起,比較好弄。”說到最後,唐伯虎的聲音越來越小,一向清傲的俊顏上,竟難得地羞赦了起來。
這一番解說之下,秋香終於明白唐伯虎的用意,也就不再推辭,“好的,我這就去。”
她在廚房取了一盆熱水,又拿了一條幹淨的帕子,直接去了秋香的房間。
而廚房裡,從來沒有做過這些雜事的唐伯虎,對着那煎熬的罐子,學着之前小翠的模樣,拿着她丟下來的扇子,開始使勁地扇啊扇的。
廚房的空間,本就狹窄,再加上生了火的原因,難免有些燥熱不安。
豆大的汗滴,開始從額際,往下掉落,溼了他的長衫領子,連挽起的手臂上,都冒出了一串臭汗。
不過,他一點兒也不在意,哪怕渾身都不舒服,還是很盡職地扇着扇子。
小藥罐裡,開始往外冒着一股子中藥的味道,不一會兒,就在空氣中散發了出來,有幾分難聞,這讓他微微皺起了眉頭。
自小,他便不喜歡聞什麼藥味?哪怕是那種很淡的,都不行。
可是如今,這麼濃烈的味道,他仍然還堅持守在這裡,直到這一罐藥熬好。他在乎的是那個昏迷的人。
對她的情,對她的意,早已經戰勝了一切!
小翠進去,按照唐伯虎的交待,仔仔細細地爲秋香擦了遍身,然後又從衣櫃裡,取出了一套乾淨整潔的衣衫,替她換好,最後才端着水出來。
“少爺,藥好了沒有?”小翠人還未進廚房,聲音便已經傳了過來。
“這個,你來看看,反正是煮開了。”唐伯虎就着袖口,擦了下額際不停冒出來的熱汗,他感覺自己呆在這狹小的空間裡,都快成了煮熟的鴨子。
小翠要是再不來接應他,他估計,一會兒,自己出去的時候,肯定是落湯雞一樣了。
“啊,少爺,你臉上……哈哈……”小翠在唐伯虎擡臉望向自己的一瞬間,突然看到了他臉上的“戰利傑作”,禁不住捂着嘴巴,大笑了起來。
“我怎麼了?”唐伯虎還渾然不覺,自己此時一臉炭黑的滑稽好笑模樣,擡起袖子,想再去擦一下,誰知,偏偏擦不對位置,似乎越抹,還越搞笑。
“少爺……實在是太逗了……你趕快打盆水,去洗洗吧……這裡有我呢?”小翠實在忍不住,但又不敢笑得太過放肆,索性邊揉着自己笑疼了的肚子,連給唐伯虎出主意。
唐伯虎的臉色,一下子難堪起來,趕緊狼狽地丟下了扇子,直接出了廚房,來到了水井旁,打了一盆冷水,卻是不先洗自己的臉,而是對着盆子裡清洌的水面,一個勁地照啊照的。
當終於看清盆裡的倒影時,他整個人瞬間便籠罩上了一層陰鬱的色彩,立在那兒,呆呆的,發作不是,淡作瀟灑,也不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