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承光殿,屠望尊還餘怒未消。
當然,有赫連擎和王騰在,他還是很得意的。
這兩個人在母后面前的份量他又不是不知道,如果連他兩個都掉頭幫他的話,他的勝算無疑大了很多。
“你們的意思,朕應該把四皇叔控制起來?”
一路上,他們三個竊竊私語個不停,得出的就是這樣的結論。
初時屠望尊還多少有些顧慮,待到聽二人鼓動一番,也就釋然了。
古來霸者成就天下,就不能有婦人之仁。
“總之不能讓忠親王跟太后再見面,不然,皇上還是無法親政。”
王騰笑笑,對赫連擎使個眼色,意即該你說話了。
“皇上莫要擔心,這只是暫時而已,等皇上親政,根基穩了,不就什麼都不怕了?”
赫連擎淡然一笑,把玩着手上斑指。
話是這麼說,他和王騰動的什麼心思,恐怕只有他兩個知道了。
“說的是!那事不宜遲,今晚就動手!”
屠望尊擊一下掌,眼裡是絕決的光。
今天在棲鳳宮,他們已經把話說開了,若再不動手,等母后跟四皇叔在一起商量出什麼來,他將永遠受制於他們。
“皇上英明!”
王騰大喜不已,三人商定好之後,他便匆匆返回棲鳳宮去。
若耽擱得久了,北堂君墨見不着他,會起疑心的。
黃昏時分,屠羽卿接到北堂君墨懿旨,命他往棲鳳宮議事。
“現在嗎?”
屠羽卿皺眉,不想去。
白日裡被屠望尊指着鼻子罵一頓,難道他受到的羞辱還不夠嗎?
北堂君墨但凡有一點爲他着想,就不該再強迫他去見她。
“是,王爺請。”
王騰低着頭,眼睛裡是殘忍的笑。
北堂君墨早已睡下,今晚他是假傳旨意來的。
至於他要幹什麼,不言自明。
“……也罷,王公公請。”
屠羽卿略一遲疑,還是不得不去。
一來他要把今日杜鶴對他說的事告訴北堂君墨,二來也該把他們之間的事情做個了斷。
“請。”
王騰恭敬地走在後面,出了景巒宮大門,越是往前走,他就越是緊張起來。
不管怎麼說,屠羽卿都是皇子,還是個王爺,對他動手,總不是件好玩的事。
從景巒宮到棲鳳宮,不管走哪條路,必然經過宣定門。
而從承光殿到棲鳳宮,也是一樣。
屠羽卿才走到這邊,突然聽到前面有人大叫一聲,“有刺客,保護皇上!”
刺客?
這皇宮中一向太平,什麼時候有刺客了?
再說,這刺客還真是大膽呢,天還沒黑就敢動手,是活得不耐煩了嗎?
“皇上怕是有危險!”
王騰還真是中心心護主,聞言臉色一變,舍了屠羽卿就往那邊去。
真是奇了怪了,他怎麼知道刺客在哪邊?
過往侍衛立刻起了一陣騷動,紛紛刀出鞘,劍出匣,順着一個方向涌過去。
“倒是要看看,是哪個膽大包天!”
屠羽卿冷笑,順手奪過一名侍衛的佩劍,已看到哪邊有亂,便展開身形,往那邊去。
他也是在戰場上廝殺無數的良將,一下動起來,自然比侍衛們先到。
“保護皇上!大膽刺客,還不束手就擒?!”
屠望尊果然就在不遠處,身邊圍了一圈侍衛,一名侍衛長官模樣的人對着才趕過來的屠羽卿大聲叫罵。
“刺客在何處?”
屠羽卿一時沒會過意,提着劍四下裡看。
好端端的,哪有什麼刺客?
“大膽刺客,還敢狡辯?!看你手持利刃,不是要對皇上不利是什麼?!來呀,拿下!”
這人不認得堂堂忠親王是怎麼的,居然說這種話?
他是屠望尊親自挑選的侍衛長秦俊炎,二十出頭年紀,濃眉大眼,看上去不像什麼卑鄙小人。
“你……說本王?”
哈哈,天大的笑話!
他在這宮中已幾十年,爲江山社稷勞心費神,什麼時候成刺客了?
“拿下!”
秦俊炎還真是執着,手一揮,幾名侍衛已逼了過來。
而屠望尊卻只是站在人後,一句話都不說。
他當然沒話,這本就是他跟王騰,還有赫連擎商議好了的。
“皇上,你怎麼說?”
屠羽卿很是鎮定,臉容都沒有絲毫變化。
在他看來,這只是一場誤會而已,皇上怎麼可能當他是刺客。
“忠親王不是要對朕不利,爲何這般模樣?”
屠望尊揚眉,語帶嘲諷。
這朝中這下都把屠羽卿傳成神人一般,原來這麼好對付。
既如此,這麼多年他又何必受制於人。
“皇上?!”
屠羽卿一驚,纔要上前一步,秦俊炎已橫移一步攔住了他。
“你既不束手就擒,別怪我無情!”
說無情就無情,他手中劍一揮,已殺了過去。
屠羽卿咬牙,本能地舉劍格擋,“當”一聲響,兩人都覺得手臂發麻,兵器幾乎要脫手而出。
“忠親王看來是惱羞成怒了,你是在怨恨朕說破你跟母后的好事,所以想報復朕,是不是?”
虧得屠望尊還是爲人子呢,這種對孃親不敬的話都說得出。
而且,還是在大庭廣衆之下。
“皇上,你怎麼---”
屠羽卿呆住,手臂已垂落。
他什麼時候有過這樣的心思?
“拿下!”
侍衛轟一下上前,把屠羽卿綁了個結實。
屠羽卿絲毫未做反抗,是反應不過來呢,還是想以此來證明自己的清白?
這裡離棲鳳宮本來就不遠,而且動靜又鬧得這麼大,北堂君墨不可能聽不到。
“外面怎麼回事?”
她心下暗驚,不會是屠望尊出了什麼事吧?
誰料她才邁一步,王騰突然閃身攔住了她,“沒什麼事,太后不必出去了。”
原來他找個藉口離開,不是救駕,是回來對付北堂君墨的。
“沒什麼事怎麼會吵成那樣?不行,哀家要去看看!”
北堂君墨哪裡放心得下,繞過他就走。
“我說沒事就沒事,太后還是留在這裡的好,免得傷到自己。”
王騰居然不怕死,再次攔住她。
而且他說的這話,怎麼聽怎麼大逆不道。
“王騰,你、你讓開!”
幾次三番被阻,北堂君墨不禁大怒,伸手就要推他。
她也沒別的意思,就想出去看個究竟而已。
結果令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王騰一下躲開她,並順勢推在她肩上。
“啊呀!”
猝不及防之下,她身子失去平衡,摔倒在椅子上。
還好是椅子上,不然不定摔傷什麼地方。
“娘娘,我不怕把實話告訴你,皇上已經對忠親王動了手,你要不想跟皇上絕了母子情份,就老實呆在這裡。”
王騰居高臨下看着她,好不得意。
“你、你說什麼?!”
北堂君墨好半天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不然大驚失色:
尊兒他、他會對四皇子---
“你們對四皇子做了什麼,啊?!”
她忍不住失聲尖叫,猛一下跳起來,狠狠揪住了王騰胸前的衣服。
一聽說屠羽卿有事,她什麼都顧不上了,什麼風儀,什麼太后,都見鬼去吧!
“自身難保,還有心思顧別人!”
王騰毫不客氣地掰開她的手,將她甩到一邊。
他不會再怕她,聽她的話了,從今天開始,北堂君墨是別想出這個大門。
“說,你說!四皇子到底怎麼了,你說!”
北堂君墨哪裡肯饒過他,猶如瘋了一般撲過去,要咬人似的。
“你瘋了嗎你?!”
王騰嚇了一跳,跳着腳躲她,“皇上就只是、只是將忠親王囚禁,還能把他怎麼樣?!”
屠羽卿手上還有禁軍兵符,朝野上下更是對他仰慕得緊,能隨便殺嗎?
“天……”
北堂君墨呻、吟一聲,快要反應不過來。
不過,王騰是不會等她有時間反應的,就見他幾步走出去,跟着“哐啷”一聲響,門已被緊鎖。
“你做什麼?!”
她一驚,踉蹌着過去用力一拉,門只是吱呀了兩聲,然後不動了。
“太后就好生休息,朝中事交給我……們皇上就好。”
王騰得意地笑,把玩着手上的鑰匙。
這下除了心中大石,
他終於可以高枕無憂。
“王騰,你、你好大的膽子!”
北堂君墨又驚又怒,已隱約感到大事不妙,死命拍打着門。
“太后,我勸你還是省省吧,皇上親政,對大家都好,不然你跟忠親王再親密下去,哪還有我們立足之地。”
現在想想,那時候屠羽卿的話真是太對了。
他本就提醒過北堂君墨,要再縱容王騰和赫連擎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如今,果不其然。
“王騰,你、你這是什麼意思?!這些年來哀家自問對你沒有半點虧欠,你怎麼能能背叛哀家?!”
一念及此,北堂君墨不禁嘶聲叫,一股寒意直從心底涌上來,她忍不住地激靈靈打了個冷顫!
枉她一直以爲,她爲報答王騰於她的恩情,做得已經夠多,應該能夠換來王騰的感恩戴德才對。
自然,施恩不望報,她沒打算要王騰再爲她出生入死,但至少不應該是這樣的!
王騰沉默下去,不可否認的,北堂君墨對他確實是恩寵有加,可惜,“誰叫太后眼裡只有忠親王,這是沒辦法的事。”
說完他快步轉身離開,把鑰匙裝進了衣兜裡。
更絕的是,他調走了棲鳳宮所有的侍女侍衛,把北堂君墨一個人留在了這裡。
“別走!王騰,開門,你開門,你要把尊兒怎麼樣?!忠親王呢,他到底在哪裡?!你回來,回來!”|
外面一下沒了動靜,北堂君墨跟瘋了似的,沒命地拍打着門,直拍得兩隻手都痛得沒了知覺。
除了她的喊叫拍門聲,整個棲鳳宮陷入死一樣的寂靜中。
“尊兒,尊兒!爲什麼你就是不相信我,我至少……不會害怕你呀!”
北堂君墨慘然而笑,淚如泉涌,倚門滑坐到地上。
雖然身陷囹圄,可她哪有時間爲自己擔心,因爲她根本無從想象,王騰會把屠望尊怎麼樣!
只有一個人的棲鳳宮,顯得特別的大,特別的空曠……
承光殿上,屠望尊正焦急等待着,不安地踱着步子,眼睛更是不時瞄向門外。
一旦能夠做得了主,他先要做的事,當然就是迎回自己的心上人,刑傲雪。
真是太好了,四皇叔被他下令囚於景涯宮,母后也干涉不了他,他終於可以跟傲雪永遠在一起了!
想到這裡,他就忍不住地笑起來。
不多時,刑傲雪被兩名侍衛攙扶着走了進來。
“皇上!”
受盡委屈的刑傲雪憔悴到不成樣子,面色蒼白,衣衫凌亂,好不可憐。
一見到屠望尊,總算找到了哭訴的人,掙扎着撲進屠望尊懷裡。
“傲雪,你---”
屠望尊又是心疼,又是氣母后,咬着牙抱住了她。
“嗚嗚……皇上再不救臣妾,臣妾就要死啦,嗚嗚……”
刑傲雪跟孩子似的哭着,眼淚鼻涕一起流。
這話有點言過其實了,如果沒人救她,她頂多在冷宮多受些苦,哪裡那麼容易就死。
“是朕的錯,都是朕不好,朕以後都不會不管傲雪,傲雪乖---”
屠望尊哪裡有一國之君的樣子,居然一個勁兒哄着她,也不嫌棄,一邊說一邊親吻着她臉上的淚。
他不得不暗自慶幸:幸虧這次當機立斷,把朝政大權奪了過來,不然傲雪哪還有命在!
“謝皇上……”
刑傲雪驚喜莫名,又往他懷裡鑽了鑽。
屠望尊只是摟緊了她,不住安慰。
許久以後,刑傲雪也哭得累了,身上又髒又亂的,屠望尊便吩咐侍女侍侯她下去沐浴更衣。
少頃,王騰走了進來,一臉詭異的笑,“皇上與佳人團聚,得償所願了吧?”
瞧他這說話的語氣態度,哪裡當人家是皇上。
“傲雪本來就是朕的人,”到這個份上,屠望尊還不肯服軟,“對了,母后答應歸政於朕了沒?”
自打決定發動政變,他還沒見上母后的面。
當然了,只要一見面,母后對他,肯定是一番怒罵就對了。
“太后嗎,自然要一個人冷靜冷靜,皇上明日只須按計行事就好。”
王騰冷笑,那陰險的樣兒,讓人不寒而慄。
原來,他早就計劃好了一切,就連屠望尊,也是他所有計劃中的一枚棋子而已。
只不過,屠望尊還沒有察覺到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