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人,人到底來了沒有?!”
北堂君墨已等了近一柱香的功夫,還不見人影,能不急嗎?
“回娘娘話,應該快了,從皇宮門口到這暉音宮,好長一段路呢。”
離人陪着小心答,其實比主子還急啦。
剛剛有人來報,說宮門外有個女子聲稱是墨昭儀的妹妹,非要進宮不可。
侍衛當然知道如今墨昭儀正受寵,不敢怠慢,便拿了女子一件信物,層層報進來。
北堂君墨一看到這隻髮釵,就認出來是自己堂妹北堂君青所有,不由她不急得要暈去,命人把女子帶進來。
她簡直不敢相信,經歷了戰亂,妹妹還能活着。
“怎麼還不來?”
她一邊焦急踱步,一邊握緊了那枝髮釵。
“姐姐!姐姐!”
驀地,驚喜至極地聲音響起來,北堂君墨身子一僵,慢慢轉過頭去。
天哪!
那個蓬頭垢面、衣衫破爛、瘦削到不成樣子的人,真是妹妹嗎?
“姐姐,我是君青,我是君青啊!”
女子猛地撲進來,一把抱住北堂君墨,大哭起來!
一個人掙扎求生至今,終於找到親人,她怎能不哭?
“君……青?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北堂君墨怔怔的,慢慢捧起懷中人兒的臉,把那亂亂的頭髮拂過去。
是的,是北堂君青,是她的妹妹,不會錯的!
“我是君青!姐姐,那天在街上,人家掀開轎簾,我看到你,可我不敢相信!我就去打聽,四處打聽你的來歷,直到今天我才確定,你就是我姐姐,你是我的姐姐啊!”
北堂君青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身心卻是狂喜的。
若不是那天北堂君墨上街偶遇三皇子,三皇子也不會掀了她的轎簾,北堂君青也不會看到她吧?
世間事,果然有太多的不可知,又有太多的巧合。
“君青,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北堂君墨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只是緊緊抱着妹妹,哭得喘不過氣來。
原來,她還不是那麼孤單,至少還有這個妹妹。
“娘娘,你們---”
離人看着眼前情景,不禁傻了眼。
有北堂君墨吩咐一聲,暉音宮上下都忙碌起來。
先是燒了一大鍋熱水,讓北堂君青痛痛快快洗了個澡,又拿了一套漂亮的宮裝給她換上。
還別說,這一下打扮起來,北堂君青真是個美人兒呢。
她今年十六歲,身材不高不矮,肌膚雪白,五官小巧,像個婉約的江南女子。
只是因爲這些日子食不裹腹,她整個人太虛弱,需要些日子好生調養。
“小姐呀,原來你是娘娘的妹妹呀,嗯,這樣看起來,還真的挺像呢。”
離人天生是個話匣子,沒多大功夫,就跟北堂君青混得很熟了。
“我也沒有想到,那天在街上匆匆一見,我原本也不敢相信,後來---”
乍一見了親人,北堂君青興奮得像個孩子,噼裡啪啦說個沒完。
“離人,你去休息吧,我要跟妹妹好好說說話.”
她兩個一直說,北堂君墨都插不上言。
“是,娘娘。”
大概意識到自己有點兒喧賓奪主,離人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退了出去。
“君青,你怎麼會來了古井國,這些日子你都如何過來的?”
想起剛纔北堂君青那悽慘樣兒,北堂君墨心裡一陣發緊,幾乎又要落下淚來。
“我都不敢想!”北堂君青臉色突然煞白,“古井國破城那一天,文景國一片大亂,我爹孃都……我就把自己弄得亂七八糟,趁亂逃了出來。”
後來她就一路逃難,走到哪裡算哪裡。
她聽說哥哥姐姐和皇上一同淪爲古井國囚奴,還以爲他們必死無疑,爲此傷心哭泣了好一陣子。
“那時候我也想死的呀,可又沒勇氣,後來我不知道怎麼就來了古井國,偶然見到了你,然後---”
北堂君青長呼一口氣,這一切對她來說,真像一場夢。
“沒事了,都過去了,君青,以後你跟我在一起,再也不會吃苦了!”
北堂君墨一把抱住她,姐妹兩個又是好一陣相互傾訴。
關於北堂君傲,關於薛昭楚,北堂君墨也一字不漏地說給北堂君青聽。
這一番劫後重逢,不說上個三天三夜,不算完了。
墨昭儀與妹妹重逢之事,一夜之間傳遍後宮,朝野上下都爲之側目。
實在是墨昭儀最近在屠子卿面前很受寵,有關她的事自然被人津津樂道。
於是,爲了表示討好之意,他們都送些好玩好戴的給北堂君青,把個北堂君青給高興得,完全不知這當中有着怎樣的玄機。
“姐姐,這個好漂亮,你看你看!”
大概是某個妃子送來的一枝珠釵,金光閃閃的,的確很漂亮。
“君青,你喜歡就拿去戴,別太招搖。”
北堂君墨只側首看了看,沒什麼太大反應。
她在宮中這些時候,一來見得多了,二來她本就不好這些。
“哦。”
北堂君青乖巧地點頭答應,一個人照着鏡子,左戴了右戴,自得其樂。
“娘娘,皇上來了。”
離人興沖沖地進來稟報,還沒替這兩姐妹高興完呢。
“哦?”
北堂君墨起身,妹妹來尋她也一天了,屠子卿這還是第一次見呢。
“姐姐,皇上是什麼樣的人,兇不兇啊?”
北堂君青一下子緊張起來,緊緊抓住姐姐的胳膊。
別忘了可是屠子卿帶兵滅了文景國,她可怕他。
“沒事,皇上很好的---妾身參見皇上。”
說着話屠子卿已大步邁進,北堂君墨立刻跪下行禮。
“參見皇上!”
北堂君青撲通一下跪了下去,她不通宮廷禮儀,這一下跪拜笨拙得可笑。
“不必多禮,起來。”
屠子卿忍着笑,一手一個把這兩姐妹扶起來。
“君墨,這就是你妹妹?嗯,倒生得一副乖巧樣兒。”
屠子卿是今兒個才知道北堂君青的事,不然早過來了。
“哎呀,皇上太誇獎啦,我就是很聽話啦,姐姐從小都叫我乖乖妹,呵呵。”
北堂君青紅了一張小臉,說話沒大沒小的。
“君青,不得對皇上無禮!”
北堂君墨哭笑不得,妹妹這是拿皇上當成哥哥了嗎,想說什麼說什麼。
“無妨,君墨,你妹妹才進宮,不必對她苛求太多,”屠子卿笑笑,“以後就讓她隨你一起,你們姐妹也好互相做個伴兒。”
“謝皇上!”
沒想到屠子卿對妹妹這般寬容,北堂君墨又驚又喜,再次施禮。
“皇兄,臣弟求見。”
三人正說着話兒,屠羽卿卻突然到來。
看來也是聽說了北堂君青的事,所以前來探望吧,也很正常。
“進來。”
屠羽卿挑簾而入,才見過禮,屠子卿就站起身,“四弟,朕還有國事要處理,你陪她們說說話。”
什麼?
屠羽卿一怔,皇兄要走了,他留下來算什麼事?
“皇兄---”
“無妨,你不是剛來,怎麼能接着走。”
屠子卿笑笑,說走就走,頭都不回。
可問題是,他沒也是剛來就要走?
“四皇子請坐。”
北堂君墨似乎有些尷尬,忙伸手相讓。
“多謝昭儀娘娘。”
屠羽卿只顧傾身坐,卻沒注意到北堂君墨臉色突然就變了---在聽到“昭儀娘娘”四字之後。
“姐姐,這件衣服好漂亮,我去試試了,啊?”
北堂君青哪裡知道他兩個之間的微妙,抓起一件衣服就跑到內室去。
“我妹妹自小口沒遮攔慣了的,四皇子莫怪。”
北堂君墨看着她的背影笑笑,沒想到經歷了這麼多事,妹妹這性子一點沒變。
這對她而言,倒是件好事。
“無妨,她這樣,挺好的。”
屠羽卿雙手放在膝上,有些緊張的樣子。
已經有多久不這樣單獨面對面了,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哦。”
挺好?
就是說---
北堂君墨突然想到什麼,眼睛亮了亮。
“四皇子,妾身有一事,也許不當問---”
“昭儀娘娘有話直說,我知無不言。”
屠羽卿看着她,目光清涼。
“我……我是想說,那時候你不是說,你說你喜歡凝眸,只是、只是騙皇上---”
“你對皇兄說了?!”
屠羽卿吃了一驚,忽一下站起身來,臉色已發青。
早知道不該說出真相,他怎麼忘了,北堂君墨已是皇兄帎邊人。
“啊?不,沒有,妾身怎麼會說,四皇子不會當妾身是那等小人吧?”
北堂君墨也急了,跟着站起來。
她這話說的還真不是時候,看把人給嚇的。
“那,昭儀娘娘爲何問此事?”
屠羽卿暗暗鬆一口氣,還好他沒有看錯人。
“妾身、妾身是覺得,四皇子也該成家立室了吧,既然四皇子對凝眸姑娘無意,妾身妹妹---”
明白了。
屠羽卿心一沉,手忽然冰涼。
他知道她是什意思。
“昭儀娘娘有心了。”
他冷笑,眼神嘲諷。
“四皇子別、別這樣,”北堂君墨慌亂地躲避着他的視線,跟做了虧心事似的,“妾身、
妾身知道四皇子對妾身的……心意,可妾身已、已這樣,給不了四皇子什麼---”
“所以,你就拿妹妹來補償我?北堂君墨,你這算什麼?!”
屠羽卿終於怒了,狠狠逼上一步,咬緊了牙。
“不是!”北堂君墨大叫,脣也哆嗦起來,“四皇子,妾身不是這個意思!妾身---”
屠羽卿冷靜地、悲哀地看着她,她突然就說不下去。
“好,四皇子就當妾身什麼都沒有說過。”
她承認,她真不該這樣說話。
也許,換一種方式,四皇子會接受也說不定。
“姐姐,好看嗎?”
北堂君青渾然不知發生了何事,一蹦一跳出來,卻見姐姐對着空落蕩蕩的院子發呆。
人生自古有情癡,此恨不關風與月。
這些小兒女爲了個人情事難以釋懷,卻不知道男兒爲了爭權奪勢,一樣有非做不可的事。
北海王屠蒙終於按捺不住,在自認爲萬事齊全的情況下,一夜間起兵,直奔京城。
但,他的下場就跟咸陽王一樣,沒費多大勁就被沿途截殺鎮壓,北海王亦順利被擒,關入天牢。
此事一出,朝野震驚,屠子卿更是又驚又怒又傷心,爲保皇位,也爲震懾其他宗室親王,他不顧所有人反對,將北海王斬殺於午門,以儆效尤。
如此一來,朝臣們和其餘宗室親王自然人人自危,唯恐屠子卿懷疑他們也北海王一事有關,因而都謹言慎行,唯恐一個不慎,招來禍事。
就算這樣,屠子卿仍是越來越無法信任宗室親王,竟然採納了嚴禧祥的建議,派禁衛軍守在各王府第,日夜監視各王動靜。
如此一來,各王無不心中惱怒,卻又無可奈何。
衆親王中也只有彭城王敢於向屠子卿一諫,聽不聽的,他也沒個把握。
“臣叩見皇上!”
他纔要跪倒行禮,屠子卿已伸手托住了他:
“六皇叔不必多禮。”
“謝皇上,”彭城王起身,遲疑着開口,“皇上,宗室親王他們---”
“此事朕已決定,六皇叔無須爲他們求情!”屠子卿冷冷開口,還真翻臉不認人,“朕此舉也是防患未燃,否則再有誰不安分,只怕又會打朕個措手不及!”
可問題是,他唯獨不派人監視彭城王,這不是在離間他們兄弟嗎?
“既如此,臣好生惶恐,”彭城王心中微有些惱,言語之間也有些嘲諷之意,“臣同爲藩王,是否也該---”
“朕自是信得過六皇叔!”一時之間屠子卿還不曾會過意,只當彭城王見到各王被監守而心生惶恐,忙表明心跡,“六皇叔向來忠心爲國,朕自然是知道的!”
“多謝皇上信任!”
彭城王情知多說無益,知道勸解的話此時不宜多說,他向屠子卿施了一禮,退了下去。
屠子卿做出這樣的決定,屠羽卿也是反對的。
但他的話屠子卿怎麼可能聽,眼見得宗室親王之間越來越緊張,一觸即發,他是一點辦法沒有。
最要命的是,三皇子屠飛卿在這個時候還不安份,把個正妃撇在家裡,每天就帶着笑頻遊山玩水,都快把梅盈給氣死了。
屠子卿這陣子也就顧不上他,不然,兄弟兩個不大吵一場纔怪。
說起此次截殺北海王,有一名年輕的將領功不可沒,那就是桓州守將赫連擎。
屠子卿如今對宗室親王不再有期望,除了越加信任嚴禧祥之外,也很需要一些良將爲他效命,因而對於赫連擎此人,想要重用也就不足爲奇了。
北堂君墨與北堂君青正在宮中閒逛。
其實真要說起來,這古井國皇宮的地形,北堂君墨並不比妹妹熟悉多少。
一直以來她都深居暉音宮,無事甚少外出,如今抵不住妹妹的央求,便陪着她四處走走,也好散散心。
不過,只要一離開暉音宮,她就總覺得殺機四伏,總會莫名的恐懼起來。
“姐姐,這裡就是承光殿,皇上上朝的地方啊?”
北堂君青蹦跳着,擡頭去看掛於其上的匾額。
“嗯,君青,在這裡不要喧譁,會驚擾到皇上的。”
北堂君墨趕緊拉過她,以手勢示意她要小聲。
“哦。”
北堂君青頑皮地吐吐舌頭,聽話地往另一邊去。
但,她才跑幾步,北堂君墨突然臉色一變,“君青小心!”
“啊?啊呀!”
她不說還好,這一聲叫出來,北堂君青只顧着看她,一肩膀撞到了人身上。
“姑娘,沒事嗎?”
溫和的聲音響在耳邊,北堂君青一下跳起來閃到一邊去,還別說,身子挺靈活的。
“你,是誰呀?”
是個二十三四歲的男子,五官端正,眉眼英挺,應是武將。
他,就是剛剛奉詔進宮面聖的赫連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