堇珍珠一直昏睡着,堇年淚一路上揹着她,後來實在累的走不動了才停下來,在路邊找了個茂密的林子藏匿,一邊休息一邊等着她醒來。
可等了很久,她還是沒醒來的跡象,想必是昨晚實在太折騰了,而且被那麼多人無情的蹂躪之後,她即便醒來怕是也走不了路,堇年淚便再次背起她繼續趕路。
他揹着堇珍珠一路上走走停停,眼看着夕陽已經西下,又到到了黃昏時分,背上的人才突然悶哼一聲醒了過來,他連忙閃到一旁把人給放下來。
看着終於醒來的堇珍珠,他又驚又喜急不可耐的問道:“長姐,你可算是醒來了,現在感覺怎麼樣?有沒哪裡不舒服或者很疼的?”
不料堇珍珠竟然睜大眼睛,面露疑惑的反問道:“你是誰啊?我認識你嗎?”然後像是想起了什麼似得,突然揮舞着雙手大叫了起來,“不,你不要過來,滾開,快給我滾開,不要碰我。”
“長姐,你……”堇年淚看着一邊朝他揮手驅趕,一邊睜着雙驚恐的眼睛,渾身顫抖的往後退的堇珍珠,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她怎麼了,爲何突然會變成這樣,竟然連他都不認識了,難道是因爲昨晚受到了刺激麼,以至於心智和記憶出了問題麼?
一定是的,否則她又怎麼會害怕他靠近,還大喊着不要過來不要碰她呢?這都是那羣畜生害的,這些挨千刀的混蛋!
“長姐,你別害怕,是我,我是你的弟弟堇琳琅,我不會傷害你的。”堇年淚儘量溫和的道,然後拿出乾糧和水誘惑她,“你現在是不是餓了,要不要先吃點東西喝口水呢?”
她都已經整整一天沒有吃東西了,現在又怎麼能不餓呢?堇年淚就是看中了這一點纔沒有先強迫她去想起自己的身份,而是拿出食物來誘惑她,唯有先跟消除了她的戒心和恐懼才能進一步交流。
堇珍珠看着他手裡的大餅和水,忍不住嚥了口唾沫,然後又看了看他這個人,見他目光溫柔眼神也清澈,和記憶中的那些可怕混蛋完全不一樣,這才猶豫的微微點了點頭。
堇年淚暗鬆了口氣,小心翼翼的把手裡的食物和水遞到堇珍珠眼前,她試探性的伸出手,然後飛快的一抓,如同搶奪一般將大餅搶了過來,最後使勁的往嘴裡塞去,似乎已經餓得不輕了。
看到她這樣,想着昨天這個時候她還是好好的一個人,如今卻變得如此陌生而奇怪,堇年淚的眼圈不禁紅了起來,更加恨透了那羣乞丐,也恨自己沒有本事,身爲男人卻連一個女人都保護不了。
堇珍珠吃的太急太快,以至於噎住了,止不住的咳嗽,那張故意抹上了泥土的臉變的有些扭曲,嘴裡的餅屑更是直接噴到了堇年淚的臉上。
他連忙收回心神,再次把水囊遞到了她跟前,心疼的道;“長姐,來喝點水吧,你慢慢吃,我這裡還有很多的,都可以給你吃。”
她還是一把奪過他手裡的東西,然後使勁的往嘴裡灌,好似她只要慢一步他就會後悔似得,待緩和了些她又接着啃手裡的餅乾,但速度慢了許多,不知是沒有之前那般餓還是不再那麼怕他。
堇年淚有些不敢看她現在這副樣子,心痛的受不了,看一眼心裡的自責和愧疚便多了一分,可他又不能別開目光,她需要他的盡心照顧,他怎能不看着她呢?
堇珍珠吃東西的速度越來越慢,雖然還是畏懼的縮着身子,卻開始時不時的擡眼看他,感覺有點偷偷摸摸的,可眼裡的恐懼明顯淡了些,相信再給她點時間應該就能接受他了。
“大餅好吃麼?要不要再來一張?”見她手裡的那張餅快要被吃完了,堇年淚便又拿出一張,勉強笑道,“我這裡還有,你可以盡情的吃,千萬別餓着自己了,否則會很難受的。”
餓的難受的感覺,堇年淚以前並不知曉,但這次青衣坊遭此大劫,他逃亡中一路上都是風餐露宿,飢不果腹,這才知道墨亦兮以前被堇琉璃懲罰不給東西吃是什麼滋味,真真是難受的很。
若換做一天之前的堇珍珠,她就連手裡這張餅都不會全部吃完,要留着下頓再吃,因爲他們身上的錢不多。可如今的她卻只是猶豫了一下便再次伸手過去,拿過一張餅又啃了起來。
她一連吃了三張大餅都還沒吃飽,又伸手問堇年淚要,可惜後者總共就只有這幾張餅,不免有些尷尬,她見他也沒有了餅,這才把喝的差不多的水囊還給了他,小聲的道謝:“謝謝你,你真是個好人呢。”
“不用對我說謝謝,因爲我是你最親的弟弟。”堇年淚哽咽道,“長姐,都是我沒本事才害了你,要不是爲了我你也不會被那羣畜生給侮辱了,更不會變成現在這樣,是我對不起你。”
堇珍珠似乎已經忘記了一切,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只是小心翼翼的朝他伸出手,想要給他擦眼淚,低聲問道:“你怎麼哭了?是不是因爲我把你的大餅給吃了?別哭,我以後不吃你的就是了。”
“長姐……”堇年淚嗚咽的說不出話來,那個不善言辭又膽小的女子,如今已經變得如同一個孩童般,這叫他怎麼能不難過?
“你別哭啊,看到你哭,我也好想哭了,嗚嗚……”堇珍珠說着當真哭了起來,一邊抹着眼淚一邊嗚咽,“好人,你不要哭了……”
身爲七尺男兒,堇年淚自然也不想哭的,可看到這樣的長姐,他心裡一難過,眼淚就止不住的往下掉,而她越是勸他就越是難過和自責。
他一邊給堇珍珠擦眼淚一邊極力的忍住眼淚,好一會兒之後才總算是止住了淚水,她便也跟着不哭了,好奇的看着他,眼裡的恐懼全消。
此時天已經完全黑了,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他們也沒地方夜宿,最後只能在路邊的一片小樹林裡將就了一晚,堇年淚打算明天帶她去看看大夫,而這一晚就儘量跟她拉近關係。
畢竟他們是血緣之親,即便堇珍珠忘記了以前的事,不久之後卻還是接受了堇年淚,會弱弱的喊他弟弟,可看起來依舊像一個小孩子。
翌日,姐弟兩走走停停,終於來到一個小鎮。
堇年淚用身上僅有的錢帶堇珍珠去看大夫,可大夫收了錢之後卻連個藥方都不曾給他,就給了一個結論,她因受到刺激心智受損,已經變成了傻子,這病無藥可醫。
走出醫館,堇年淚心情沉重,堇珍珠卻毫無所知,只是輕輕扯了扯他的袖子,小聲道:“弟弟,我餓了,你再給我大餅吃好不好?”
堇年淚身上連一文錢都沒有了,哪裡還能給她買吃的,可看她那眼巴巴的樣子,他又實在於心不忍,只能去想辦法給她弄點吃的再說了。
由於他們姐弟一直穿着乞丐的衣服,爲了堇珍珠,堇年淚從喬裝的乞丐變成了真乞丐,去給她要吃的,這時他也突然才明白,爲何剛剛進醫館的時候別人都用異樣的眼神看着他們了。
也許是上天憐憫他們,堇年淚很快就要到了一個饅頭,可還未等拿給堇珍珠吃,就被旁邊一個乞丐給搶走了,說這裡是他的地盤,所有的東西都應該歸他所有。
上次在那個小鎮,因爲對方人多勢衆堇年淚纔不是對手,如今只有一個人,難道他還會怕麼?當即就對這乞丐大打出手,只打的他快爬不起來才罷休,然後把東西搶回來給堇珍珠。
堇珍珠接過饅頭便啃了起來,還是一副畏縮的樣子,像是怕人會搶她的一般,但偶爾還是會擡眼看看堇年淚,吃完了還沒飽便又問他要。
堇年淚沒有辦法,他已經把她害成這樣了,又怎麼忍心讓她再捱餓呢?只能再當乞丐去要了,可惜卻沒有人再給他,倒是之前那個乞丐帶着一幫乞丐氣勢洶洶的朝他圍了過來,對他便是一頓拳打腳踢。
他擔心上次的悲劇再重演,連滾帶爬的帶着堇珍珠跑了,換來鼻青臉腫和一身的傷痕無數,以及身後的幾騎快馬,那是追來的鐵甲騎兵。
好在他一直防着這些跟屁蟲似得追兵,帶着堇珍珠及時躲進了一旁的雜草叢裡,這才堪堪避過一劫,但前有狼後有虎,他既不敢繼續往前走,也不敢回去小鎮上,只能繞道而行,這樣雖然路程遠些卻也安全。
姐弟兩由於繞道,僥倖避開了那些鐵甲騎兵,但大半個月之後他們卻還是狹路相逢,一起出現在同一個小鎮上,這些人知道這是去雲中城的必經之地,所以刻意在這等着他們。
堇年淚一發現這種情況,立刻就想帶堇珍珠離開,後者卻說什麼也不肯走了,耍賴般的往地上一坐,眨着眼睛可憐兮兮的道:“弟弟,我好餓好累啊,再也走不動了。”
“那我揹你。”堇年淚比她還餓,她昨天好歹吃過半個饅頭,而他卻是整整兩天沒吃東西了,可他明知這裡有危險,又豈能讓她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