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沈雲晴投宿在一家路邊的小客棧,她知道有強敵相隨,晚間命四個丫鬟與自己同住一室幫她把手門戶,主僕五人吃過晚飯就回到房中謹慎的合衣而眠。
天色剛擦黑葉千行就趁着夜色來到沈雲晴的窗外,他深吸一口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衝進室內來到牀前封住沈雲晴的大椎穴。沈雲晴預計若是有人偷襲也必定會在午夜之後,本想吃過晚飯先小睡一會養養神,沒成想這個葉千行剛到傍晚就衝了進來,所以葉千行來偷襲之時,她只是拿出了雁歸來並未來的及進招!
葉千行怕入夜之後沈雲晴寬衣解帶,他那時來襲難免會落得個採花的惡名,若是傳揚出去也叫江湖中人恥笑,萬萬沒想到陰錯陽差反倒出奇制勝!若是等到夜半之後再來,二人武功在伯仲之間必得打個難解難分。
四個丫鬟見主人被人點了穴道,各自拔出寶劍圍住葉千行,沈雲晴一看自己已經受制於人坦然的笑着問:
“這位大哥找錯人了吧?我與你並不相識今日何必刀劍相向?”
葉千行定定神說:
“我找的不是你,我要找那個打敗竺多羅的那人。”
沈雲晴不解的問:
“那你自去找他便是,又何必來偷襲我?”
葉千行說:
“只因爲不知他住在何處,所以只好有勞沈宮主帶路。”
“此時好說。”沈雲晴說:
“我把他的住處告訴你,你自己去找他就是。”
葉千行冷冷的說:
“沈宮主不必誑我,你若隨便告訴我個去處,我就是找上個一年半載恐怕也找不到他的住處。”
沈雲晴問:
“那你說該怎麼辦?”
葉千行說:
“只好有勞沈宮主即刻帶我前去找他。”
“好吧!”沈雲晴說:
“不過此去路途甚遠,我先喝杯茶再走不妨事吧?”
“沈宮主請便。”葉千行說完拔出寶劍架在沈雲晴的脖子上。
沈雲晴若無其事的吩咐四個丫鬟:
“這位朋友沒有對我不利的意思,你們把劍都收起來吧!杜鵑,你去給我沏一壺茶。”
杜鵑答應一聲出去沏茶,沈雲晴若無其事的坐在牀頭靜候。不一會的功夫杜鵑端着茶壺進來放在沈雲晴面前的桌子上給她倒了一杯茶,沈雲晴客氣的問:
“這位朋友你不喝一杯嗎?”
葉千行冷冷的說:
“不必了,多謝沈宮主的好意。”
沈雲晴微微一笑自斟自飲喝了三杯茶,拖延着時間用內力衝開了她被封住的穴道,見此人出手的速度奇快絕非一般高手可比,心想自己與他硬拼恐怕也是難分輸贏,此地離漢中已經不遠,不如把他帶到漢中讓天朗收拾他,況且自己血脈已然暢通,也不怕他在路上對自己不利,想到這沈雲晴對四個婢女說:
“你們按照已定的途徑到江邊等我,我把這位朋友送到他要去的地方就來與你們會合。”
四人答應一聲先行離去,沈雲晴裝作穴道被封的模樣費力的站起身帶着葉千行去找雁天朗,葉千行手持寶劍尾隨在沈雲晴的身後。
這家客棧距離漢中也只有一百幾十裡的路途,爲了穩住葉千行沈雲晴行走的速度並不是很快,二人每個時辰只走三四十里。沈雲晴依照下人的彙報知道雁天朗依江而居,來到漢江沿岸她就順江而行,走到五更時分終於來到了雁天朗的住處附近,沈雲晴遠遠的看到一個小院內有兩間亮着油燈的廂房她料定此處必是天朗的住處,於是伸伸懶腰說:
“走了一夜又渴又餓不如找個地方討點吃的吧?”說完也不管葉千行徑自朝燈亮之處走去。
葉千行唯恐有詐一縱身趕在沈雲晴前面來到那間廂房的門口,定睛往屋裡一看:霧氣瀰漫、豆香宜人,原來只是一間豆腐坊!看到此處他便安下心來。
雁天朗一邊勞作一邊靜思,對外面些許的響動跟本不去理會,倒是頗有些參禪悟道的韻味,況且他自視武功精湛,此時若是敵人不到身邊他也不會輕易出手。
福生剛剛煮熟了豆漿正在收拾鍋竈,看到有人持劍來到門外就要出手阻攔,剛走到門口就看見了此人身後跟着的沈雲晴,只見沈雲晴給他使了個眼色,他只好一言不發悄然離去。
沈雲晴來到門口笑着說:
“原來是個豆腐坊啊!咱們就在此地稍等片刻討一碗豆腐腦喝吧!”說完毫不客氣的在門外那把長條凳子上坐下來觀看。
雁天朗聽她說話也不理睬,依舊在那按部就班的忙活,葉千行在米倉山見到雁天朗的時候,始終沒有在近前仔細端詳所以根本沒有看清雁天朗的容貌,他也萬萬想不到這個豆腐匠就是在擂臺上一招殺死竺多羅的那個人!他手持長劍站在沈雲晴身後端詳這間屋子:只見屋內四角分別擺放着石磨、大鍋、花缸和案子,這幾樣傢俱之間只留着四五尺的距離供人行走,此時這個豆腐匠一隻手裡拿着一把木頭杵子在缸裡慢慢地攪動,另一隻手拿着個瓢把一瓢滷水緩慢的倒進缸中。沈雲晴坐在凳子上嘆了口氣說:
“哎!我這一生就是命薄!被你逼着跑了一夜跑的是又累又餓,現在聞着撩人的豆香竟吃不到嘴裡,想想豈不叫人難過?”
葉千行冷冷的問:
“小宮主何出此言?你小小年紀就身爲一宮之主,怎麼還嫌命薄啊?”
沈雲晴冷笑着說:
“你懂什麼?我只不過是替人分憂解難罷了,不然這宮主之位怎麼會落在我的頭上。”
葉千行以爲沈雲晴還是在和他說話,繼續問:
“小宮主越說倒是越叫人越糊塗了?”
沈雲晴敘述道:
“我本是宮主拾來的一個丫頭,因爲沒人去給本門一個鑄劍的弟子送飯我就自告奮勇前往本門的劍冢送飯,從而結識了那位鑄劍的弟子,這個人乃是我們占星宮唯一的嫡傳弟子,因爲我和他感情很好所以他經常偷偷的傳我一些宮中的秘傳武功,後來被宮主發現本來是要置我於死地,只因見我重情重義才饒恕了我的性命,從此我就正式伺候在這位小主人的身邊,慢慢的學到了本門武術的精華;再後來我與這位少主日久生情就以身相許成爲了他的相好,只因我們老宮主早已把這位少主人與瀘州韓家千金定下親事,後來他的師弟白盟主又看中了我們這位少主人,意欲將其入贅白家日後接替盟主之位,老宮主爲了不落下失信韓家的惡名,這纔將宮主之位傳給了我,我接任之後自然是不能娶那位韓小姐做夫人,因此韓家人也無可奈何。如今我們老宮主爲了好生磨練一番那位少主人就罰他出去勞役,我深知心愛之人日後再難回還無奈之下抱着他的衣服夜夜啼哭,後來不顧性命自封夫人以正名份只爲求得能與他長相廝守,幸得師父見我可憐才暫且饒了我這條性命,不然的話恐怕就再也見不到他了。”沈雲晴訴說到此處竟低聲哭泣起來。
葉千行驚奇的問:
“小宮主何以將如此機密之事透漏與我?難道你就不怕我傳揚出去?”
沈雲晴擦擦眼淚淡淡的說:
“你一個將死之人也只有去和閻王爺訴說了。”說完縱身飛進屋裡竄到雁天朗的懷中。
葉千行驚奇的問:
“你的穴道?”
沈雲晴笑着說:
“你那雕蟲小技還想困住我?我若未曾自行解開穴道又豈能冒險與你同行?”
葉千行一看上當立即揮劍衝進屋中,只見那豆腐匠把沈雲晴放到自己坐的板凳上順手從案子上拿起一柄豆腐叉“嗖”的一聲向葉千行打了過來,葉千行見此叉的勁道甚是強悍不敢阻擋趕緊向後倒翻了個筋斗躲開了這柄飛叉,雁天朗又拿起一把豆腐叉從屋裡追了出來,他看見葉千行的身行變化的速度非常之快,深知此人不是尋常對手,因此穩住腳步手舉銀叉站在門外等待着出手的時機。
葉千行翻身站在院落裡,剛剛感受到了這叉子從身子上面飛過去帶來的強大力道,他知道對手的厲害不敢貿然出招,也一動不動的盯着雁天朗。
雁天朗一看葉千行不動也只好自己出招,恰好此時沈雲晴的手中發出“嚓嚓”的響聲,此乃雁歸來感受到了天朗身上發出的殺氣所以蠢蠢欲動,雁天朗微微一笑說道:
“把你的劍借我用一下?”
沈雲晴答應一聲一抖手把雁歸來像天朗扔了過去,葉千行以爲雁天朗要回手接劍,趁機揮劍向雁天朗刺了過去,葉千行凌厲的劍招、敏捷的身手加上梭影般的速度讓雁天朗也不由得爲他叫好,可是雁天朗並沒有去接雁歸來,而是任由它從自己身邊飛過,他只是使了一招星羅萬象迷惑葉千行的注意力,自己則從葉千行的身邊轉到他的身後,葉千行看到雁天朗剎那之間幻化出幾十個身影不由得大吃一驚,他轉動手腕任憑寶劍在面前左右拼殺從雁天朗的身影中衝了出來,可是衝出來一看打中的都是幻影而已,此時突然感覺到身後飛過來一道強勁的劍氣,這劍氣乃是剛剛迂迴過去那柄雁歸來所發,葉千行沒有防備此時再想躲避已經來不及了,他只好兩眼一閉聽天由命,只聽得“幫啷”一聲葉千行嚇身子一顫,他回身觀瞧只見神劍雁歸來和天朗手中的亮銀叉一起落在地上。葉千行疑惑的問雁天朗:
“你爲什麼救我?”
雁天朗乾脆的說:
“我不想在背後殺死你,這是對一個劍客起碼的尊重,我要讓你毫無怨言的倒在我的面前。”說完拾起雁歸來和亮音叉放回屋中,然後從牆上取下絕鈞劍走出來說道:
“這位兄臺,請出招吧!”
葉千行驚奇的問:
“你當真還願意和我過招?”
雁天朗說:
“當然,這纔是一場公平的較量。”
葉千行完全被雁天朗的氣度傾倒,在他心中這個雁天朗纔是個最完美的劍客,說了一聲好葉千行又梭影般的向雁天朗攻了過去。
雁天朗還是以萬象星羅應對,只見二人的身影你來我往的打在一起,這一交手葉千行更是吃驚,只見雁天朗真真假假、虛虛實實的招式竟然蘊含着無窮無盡的變化,此時所有的招數都只是對自己試探性的進攻,可是如果自己稍有破綻就會立即敗在他的手上,而且他根本看不清楚雁天朗的路數,可以說只有招架之功全無還手之力。不過葉千行的功夫也非常人所比,他一看已經沒有進攻的機會,不如全力防守,想到這他立即施展出廬山派以攻爲守的劍招,葉千行近日深得冷秋谷的教誨,他施展這套劍招也可以稱得上天衣無縫。
雁天朗和他打了三百招也沒有分出勝負,其間雁天朗幾度想使用絕招萬象歸一都被葉千行事先化解。雁天朗一看在平地上實在無法攻破葉千行的防禦,他一躍而起從空中掉頭向葉千行攻了下來,葉千行一看雁天朗只剩下一個影像,也認爲到了自己出手的機會,他便從下而上以廬山絕技龍躍九天攻了上去,就在此時只見雁天朗的寶劍在手中迅速旋轉起來,葉千行的劍剛剛和雁天朗的劍碰在一就被被彈的脫了手,他手無兵器只好硬着頭皮往下落,雁天朗也不恃強凌弱,他向後空一翻身落在兩丈開外將寶劍收回到劍鞘之中。
葉千行又問:
“如今勝負已分,你爲何還不殺我?”
雁天朗反問道:
“我爲何要殺你?看你這年紀輕輕就有如此武功,想來必是勤學苦練所得,以你的造詣日後必然是武林中少有的名劍,我若把你殺了,豈不是少了個鬥劍喝酒的人?兄臺若是不棄在此一醉方休如何?”
葉千行聽他說完甚是驚奇,轉頭又看着沈雲晴,沈雲晴笑着說:
“他即說不殺你自然就不會殺你,我雖然是名義上的宮主,卻也只是他的女人,自然會遵守自家男人的諾言,至於我剛剛說出的那些事只不過是公開的秘密而已,即使沒人提及大家也都是心知肚明,你們倆先聊我去給你們做菜。”
沈雲晴喊出福生把她帶到廚房,不一會功夫就備下酒菜請葉千行與雁天朗對飲,葉千行喝了幾碗酒心血來潮舉起杯說道:
“正所謂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我葉千行此生能遇到雁大俠就算是沒有枉活,承蒙雁大俠和夫人不殺之恩,葉千行無以爲報,日後願意加入占星宮任憑二位驅使。”說完將手中這碗酒一飲而盡,然後站起身走出房門,從此也在漢江沿岸蓋了幾間草舍居住下來……
葉千行走出去以後雁天朗坐在桌旁自斟自飲,沈雲晴站在他身後問:
“朗哥,你就打算跟我一直這樣下去嗎?”
雁天朗反問道:
“你還想怎麼樣?宮主的位置也傳給你了,夫人的名份也讓你佔了,你還想要什麼?”
沈雲晴說:
“我不要什麼宮主的地位,也不要那些不關痛癢的名份,我只要一直陪在你的身邊伺候你一輩子,哪怕在這草舍中住上一輩子我也不在乎,要不是你獨自離開西海,我何必要捨命給自己封個名份,你知道嗎?若不是柳姨給我求情,說不定你就見不到我了。”說着又落下淚來。
雁天朗喝了一大口酒,轉過身看着淚眼朦朧的沈雲晴,自己的心一下子又軟了下來,他拿起手帕擦擦沈雲晴臉上的淚水把她摟在懷裡,沈雲晴像只小貓一樣撒起了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