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滄海與姚琳有了那一夜後,帶來了新的刺激和人生體驗。他意識到要想多賺錢,不能僅僅等待公司安排,必須要在開發醫院上主動突破,否則永遠沒有大作爲,賺不了大錢。
“到底有什麼特殊原因?”
“那個藥劑科周主任在我們圈子裡很有名。她在山南二院地位特殊,第一,她算是醫學專家,這在醫劑科主任中比較少見;第二,她丈夫是市衛生局領導,妻以夫榮;第二,她爲人強勢,在家裡說一不二。”
“這就是特殊原因,不對啊,她爲什麼特別針對二七公司。”
“以前我們有一個業務員,女的,長得挺漂亮,和素素姐一批。這個前輩和藥劑科一個男同志滾了牀單,沒有料到那個男同志徹底迷了進去,鬧着要和老婆離婚。後來他的老婆自殺,割了腕,被及時發現,送到醫院撿回了一條命。這件事情以後,周主任對我們二七公司另眼相看,我們的藥基本上進不了二七醫院。”
聽到這個情況,侯滄海這才明白爲什麼二七公司基本上放棄了山南二院,主要原因是得罪了強勢的藥劑科周主任。他沒有放棄自己的想法,道:“是人都有弱點,山南二院始終要用藥,所以,周主任這一關肯定會攻克,就看用什麼方法。以前二七公司做過山南二院,有沒有現成的醫生檔案?”
楊兵道:“很久都沒有人進山南二院,恐怕很難,得靠自己做。”
到山南二院查看了實際情況,又從公司這邊瞭解癥結所在,侯滄海針對實際情況,改變了快速拿下山南二院的想法,準備先做徹底調查研究,再尋找突破點。
山南二院一時半會難以攻克,侯滄海又動起了其他醫院的腦筋。他找到會計老丁,弄了一份最完整真實的二七公司勢力圖。製作完成勢力圖以後,侯滄海對照着南州市醫院名冊,發現了二七公司還有大塊空白處,基本沒有染指過私立醫院。南州市共有二十三處私立醫院,也算是一處大肥肉。
二七公司沒有進入私立醫院有現實原因,私立公司機制靈活,爲了節省成本,往往直接與藥廠聯繫,扣點甚至比公司更低。所以,二七公司基本上沒有考慮私立醫院。入職培訓時,老段曾經在講解當前進藥制度時特意提到這一點,侯滄海印象特別深。此時,他爲了拓展財源,決定死馬當成活馬醫,紙上得來終覺淺,必須要得在實地看一看。
接下來一個星期,侯滄海拿着統方給出的數據,到自己負責的四個小醫院發放了臨牀費。經過這一段時間實際接觸,他得到了一個重要經驗:在這種已經開發出來、建立比較穩定業務關係的小醫院,只要跑得勤快、臨牀費發得及時,一般來說費不了多大力氣。
這一個多月來,他天天跑醫院,隔一天與醫生見面,相互間迅速熟悉起來,業務開展得很順利,銷售量穩步提升。到這個程度以後,侯滄海確實不滿足守着這四家醫院。
發完最後一筆臨牀費,侯滄海進入第一家名爲巴拿馬醫院的私立醫院。私立醫院的醫生很少遇到進來發名片的醫療代表,都如盯怪物一樣對待侯滄海。侯滄海此時已經練出了強硬的心理素質,不爲對方態度所惑,繼續神態自右地介紹二七公司情況,留下了名片和資料。
侯滄海在機關工作多年,這一段經歷在不知不覺影響了其相貌,特別是神態。他在介紹情況時,儘管客氣謙和,但是絕對沒有很多醫藥代表的奴顏媚骨。心理學中有一個投射原理,你本人如何定位自己,也將影響對方對你的定位。因此,這些醫生儘管覺得此人來到巴拿馬醫生很奇怪,卻也沒有嘲笑,甚至還指點他去見了主持工作的副院長。
從副院長辦公室出來,一無所獲,卻增加了侯滄海的信心:就算沒有被巴拿馬醫院所接受,但是拜訪了一次,認識了幾個人,瞭解了私立醫院情況,也是有收穫的。
距離巴拿馬醫院約五百米處,還有另一傢俬立醫院鴻賓醫院。“鴻賓醫院”的大牌子立在公共汽車站旁邊,是車站附近最明顯的標誌。從這一點來判斷,鴻賓醫院比起巴拿馬醫院有實力,否則不會以此來命名車站。
站在鴻賓醫院大廳時,已經十一點十五分鐘,侯滄海準備利用上午時間做基礎調查,下午再來拜訪醫生。
有些醫藥進醫院後。見到醫生立馬軟腰,恨不得把腰變到地面。侯滄海給自己定下原則,要當一個正正當當的醫藥代表,行爲和神情絕對不能自認爲低人一等。他理直氣壯地拿起表格,開始填寫起鴻賓醫院的基礎信息。
二樓,吳小璐從病房出來,正朝自己辦公室走去,無意中朝樓下看了一眼。鴻賓醫院前廳構造和很多賓館接近,二樓是圓弧形構造,站在樓上能將底樓大體上看得清楚。吳小璐眼睛餘光瞧見了樓下身影,最初沒有在意,走過以後,覺得這個身影很熟悉,又退後幾步,重新打量底下之下。
這是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背影。
熟悉,這個背影曾經在黑河醫院最危急時刻給自己以最有力的支撐,一直留在腦海裡,
陌生,這個背影如今徘徊在醫院公示欄前,揹着包,拿着文件夾,正是經常見到的醫療代表打扮。
吳小璐站在二樓看了一會兒,沿着旋轉走道走了下去。
侯滄海正在專注填表,聽到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回過頭,見到了穿着白大褂的吳小璐。他來到南州以後,多次想起吳小璐曾經說過要到南州的醫院工作,初來時最困難時刻,也曾經想過聯繫她。最後,他還是放棄聯繫吳小璐的想法。
放棄的原因很簡單,吳小璐很明顯地表達了對自己的愛戀,這讓侯滄海至少在短時間內無法接受。
他與熊小梅分手以後,心理受到重挫,根本無法短時間再次戀愛。他可以與陳華髮生關係,可以與剛認識的姚琳發生關係,與這兩人發生關係不是戀愛,是男男女女互相滿足。若是他與吳小璐有親密接觸,性質必然會不同。爲了不辜負吳小璐的一片真心,只能選擇躲避。
來到南州二七公司以後,侯滄海知道在這個行業久了,必然有與吳小璐見面這一天,只是沒有想到這麼快就在醫院遇到了。
“嘿,你在這家醫院。”侯滄海將筆插進文件夾,很自然地打招呼。
吳小璐默默地看着他,道:“你在當醫藥代表?”
“我辭職了,出來做醫藥代表。”
“阿姨病情怎麼樣了?”
“手術成功,控制得不錯。”
吳小璐是醫生,知道腎臟移植手術後還有相當高的後續費用,侯滄海辭職出來做醫藥代表肯定是被經濟條件所逼。她沒有多問,道:“馬上下班了,我去換件衣服,中午請你吃飯。”
等了約莫十來分鐘,吳小璐出現在底樓。她換了一件白色裙子,束了一根紅色腰帶,腳上是高跟鞋,比起在江州時的打扮,質地和樣式都有明顯提高。
“走吧,我帶你到一家湘菜館,味道不錯。”吳小璐提着一個小包,小包質地看起來也不錯。
走進湘菜館,吳小璐關上包間房門以後,道:“你在哪個公司。”
“二七公司。”
“這家公司挺有名的,能拿點資料給我嗎?”
侯滄海取過揹包。揹包裡面是醫藥代表必備品,包括名片、筆、本子、計算器、公司資料、產品資料、若干小禮品。他將公司資料和產品資料取了一份,裝進二七公司定製的大信封,交給吳小璐。
“鴻賓醫院是私立醫院,有可能進二七公司的藥嗎?我只是問一問,打聽準確情況。”在侯滄海心目中,吳小璐就是一個才入職的普通小醫生,最大作用是負責提供情報。而且,他不想讓其爲難,主動說清楚自己的想法。
“私立醫院進藥方式比起公立醫院要靈活得多,進價更便宜。”吳小璐翻閱着資料,答道。
從二樓窗戶能望到鴻賓醫院的牌子,侯滄海道:“這個站是以你們醫院名字命名,說明你們醫院很有實力。說實話,以前我還以爲這是一個小醫院。”
吳小璐道:“鴻賓醫院在私立醫院中規模算是大的,可是比起公立醫院,從文化傳承到積累還是差了很多,更關鍵的是醫院本質是有差別的。一般公立醫院不會打廣告,鴻賓醫院這類私立醫院纔會打廣告,想盡辦法拉客源。”
“你的待遇怎麼樣?”
“比黑河衛生院要好得多。”
“平時工作忙嗎?”
“比黑河衛生院要忙得多。”吳小璐沒有細說工作情況,拿起菜譜,道:“我最喜歡吃這裡面的一道菜,臭鱖魚,等會你嘗一嘗,絕對會喜歡。滄海,我要提前說清楚,到了鴻賓醫院,由我來請客。”
“好吧,你請客,那我就要大吃一頓。這一兩年湘菜也流行起來,我還以爲湘菜就只有一個毛式紅燒肉。”侯滄海本身是一個吃貨,這一段時間長時間吃快餐,饞得不行。
兩樣小菜端上桌,味道不錯,味道微辣,卻沒有特別之處。當臭鱖魚上來時,吳小璐介紹道:“臭桂魚其實準確來說應該是天后鱖魚,正宗的應該是徽菜,不知爲什麼現在湖南館子和四川館子都有這一道菜,這家是平鍋臭桂魚,味道真的很棒。”
這一份平鍋臭鱖魚有着明顯的鮮紅色,汁緊芡亮,上面還有成串的青花椒,以及白蒜和小蔥。
侯滄海嚐了一口,只覺得初聞微臭、隨即就變成了香味,魚肉呈蒜瓣狀,鹹鮮極爲可口。
吳小璐是做菜好手,不僅喜吃,還喜探其所以然,道:“做這道菜比較麻煩,得提前好幾天準備,宰殺好的鱖魚要抹鹽,還得放蔥、姜層層碼味,夏天一般不要醃製四天,冬天就是醃製十來天,每隔八小時還得翻。這樣做出來的臭魚能讓鹽水漬入的同時魚肉自然發酵,味道才鮮美。”
侯滄海道:“嚴格來說,我們這些區域都是以前古巴人生活過的地方,古代巴人喜歡吃腐食,所以我接受這道菜不成問題。在我們這裡有許多關於腐食的傳說,包括髮酵菜,模式都是這樣的,某某在夏天發現某種菜不新鮮或者發黴,便抹上鹽巴或者放任自流,然後無意中打開,異香撲鼻,一道名菜或是名品便在無意中產生了。”
吳小璐點頭道:“確實如此,凡是要發酵的菜和食品都有這種傳說,或許,這些傳說是真的。”
兩人沒有談及現狀,專注談美食,彷彿回到黑河時代。
略臭的臭鱖魚入口十分鮮美,讓侯滄海大快朵頤,運筷如飛,吃得十分過癮。相較之下,吳小璐心神不寧,往日對美食的**不翼而飛。
“我記得你曾經說過母親是南州人,後來你聯繫過嗎?”侯滄海腦中總有揮之不去的“吳小璐失去工作獨自到南州謀生”的畫面,對其深有同情。
吳小璐道:“我對媽媽沒有印象,只是我爸後來偶爾談起過,我媽是南州知青,恰好在農村與我爸遇到了,後來就是電視劇《孽債》的情節了。我讀初中時還想去找媽媽,但是我爸從來不正面回答我,一句話,就是不知道,或者就念詩,昔人已乘黃鶴去, 此地空餘黃鶴樓,黃鶴一去不復返, 白雲千載空悠悠。我最煩的就是聽我爸念這首詩,後來發展到每次聽到其他人讀這首詩就噁心的地步。 ”
談了美食,又各自談家人,但是氣氛始終無法完全回到黑河時代,總覺得隔了一層玻璃。
從餐館出來,兩人步行回鴻賓醫院。吳小璐低着頭,不怎麼說話。到達醫院門口,她輕聲道:“這家醫院院長是我在嶺醫大的老師,與我很熟,我把資料遞給他,請他想想辦法。”
侯滄海真誠地道:“你不要勉強。”
吳小璐道:“我儘量試一試,有可能行,也有可能不行。”
(第一百一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