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話在侯滄海的沉默中結束。
望着侯滄海寬闊背影,蘇鬆莉覺得最難啃的骨頭被自己啃了下來。她握緊拳頭,充滿自信。
侯滄海在沉默中開了兩天會,沒有對蘇鬆莉施政方略再提任何意見。會議結束以後,吳建軍和朱穎離開了不存在的不管部,迴歸原位。
侯滄海給吳小璐打通了電話,約請其夫妻吃飯。
馬忠對於傳說中的侯滄海挺好奇,接到電話後,馬上安排了鴻賓醫院附近最好的中餐館,帶上好酒,準備和久聞大名的人物喝兩杯。
前往餐廳之時,侯滄海下定了決心,準備給蘇鬆莉還以顏色。這些年來,不論是在黑河鎮機關還是在江陽區委政法委,他都壓抑着自己,被欺負被壓制後只能默默忍受。儘管如此,他在黑河鎮還是落得個被逼調走的結局。在政法委時間短,雖然混得不錯,卻是在夾着尾巴前提下才獲得領導好感。
辭職後,侯滄海來到二七公司是爲了儘快賺錢。經過一番努力,他在南州這個江湖上站住了腳跟,可與江海合作,可與張躍武合作,還在華魏山南公司中有了股份,處於進可攻退可守的有利位置。他決定不再受蘇鬆莉的窩囊氣,立刻展開反擊。
在餐廳裡,侯滄海和馬忠握了手。見到馬忠第一眼,侯滄海就明白吳小璐爲什麼最終會和他走到一起。馬忠與吳培國從身高、氣質上頗爲相似,這種相似可以意會不能言傳。吳小璐從小缺失母愛,戀父情結相比其他女子更重一些,馬忠恰好是一個非常合適的替代人選。這個替代並非貶義詞,而是一種正常的情感選擇。
與在黑河鎮相比,吳小璐稍稍胖了一些,皮膚紅潤,精神狀態不錯。
侯滄海見面就送上一個厚紅包,道:“你們結婚時,我沒有送上祝福,這一次小吳懷孕,我一定要有所表示。請不要拒絕。”
雖然說友誼不能用金錢來量化,可是友誼必須要有所付出。在侯滄海的世界觀裡,純粹得沒有一點雜質的友誼必然虛假。
吳小璐急忙擺手,道:“別這樣,真的。”
侯滄海對馬忠道:“我母親患上尿毒症之時,我眼睛和餓狼一樣,看見錢就想撲上去啃兩口。小吳給了一個大紅包,當時還真解決了大問題。這是給小侄兒的禮物,你們別推辭。”
馬忠道:“小璐,別推了。推來推去,大家都會尷尬。”
吳小璐這才接了紅包,放進小包裡。她決定抽時間再去看一看周永利,到時可以將紅包轉回去。
打開山南五星特曲,馬忠和侯滄海如老友一樣碰杯。幾杯酒下去,話題自然而然轉到了周瑛身上。
“我認識周瑛大姐很久了。” 馬忠懷着歉意對吳小璐道:“不好意思,我還是有點叫不出媽媽。”
吳小璐微笑道:“沒事,別說你,我是女兒,也是很久都開不了口。”
馬忠繼續展開這個話題,道:“當時我還在學院當老師,算是青年教師,經常在學術會議上見到周瑛大姐。她理論水平挺高,辨論起來不留餘地,尖牙利嘴,直指要害處,大家都挺怵她。後來我們接觸多了,我也由青年教師演變成了青年學者,成爲了挺談得來的好朋友。周鑫與我也挺熟悉,特別是我到了鴻賓醫院以後,見面更多。誰也沒有想到,吳小璐居然就成了周瑛大姐的女兒,周瑛大姐成了我的岳母,世事之奇,誰又能夠預料。”
侯滄海道:“當初爲了將藥品打進山南二院,我多次到醫劑科偵察。周主任面對醫藥代表時,只要用眼睛一掃,醫藥代表就要退後三步,彷彿那道眼光變成了降龍十八掌。”
聽到“降龍十八掌”的說法後,馬忠大笑起來,道:“這個比喻形象,確實如此。我岳母第一次找到我的時候,兩眼放光,恨不得掐住我的脖子,讓我遠離她的女兒。”
聊到此,最初還有的隔閡漸漸消失,大家談得就融洽了。
侯滄海舉了杯,對馬忠道:“馬院,敬你一杯。”
“叫馬院就見外了,你應該叫我馬哥,這樣才親熱。” 馬忠與吳小璐談戀愛之後,發現吳小璐對侯滄海有着特殊感情,原本還以爲兩人發生過什麼事情。結婚以後,他驚訝地發現吳小璐居然沒有和男人真正交往過,於是他對侯滄海的態度發生了明顯轉變。當初爲什麼堅決讓二七公司介入鴻賓醫院進貨體系,也與此事有關。
“馬哥,當初我幾乎身無分文來到了南州,全靠鴻賓醫院,我獲得五萬元獎金,這纔有了一筆安家錢。”
“這是相互的,二七公司也是有名的醫藥公司,我們其實還有很寬的合作領域。”
“這一次周主任讓山南醫院臨時用藥,我原本準備精心跟進,只要讓二七公司四個品種進了處方集,還可以得到一筆獎金。”
“獎金是應該的,與二院相比,鴻賓醫院的量就是九牛的一根腿。”
“現在獎金飛走了。二七公司高層發生了變動,以前總經理調走了,來了一箇中年婦女當總經理。這人有周主任的殺氣,但是沒有周主任的智慧。她來了以後,屁股沒有坐熱就開始搞改革,撤銷了我領導的部門,將我徹底趕到高州。”
吳小璐驚訝地道:“還有這種事,山南二院進了藥,二七公司的獎金還有沒有?”
侯滄海主動倒了一杯酒,與馬忠碰了一杯,仰頭喝下,道:“獎金肯定飛了,而且鴻賓醫院也不讓我負責了,以後銷售提成一分都拿不到了。馬哥,你別笑我俗氣。從政府機關離開,就是爲了賺錢,一是爲了支付我媽的治療費用,二是爲以後事業積攢創業基金。高層打架,底層遭殃,換了一個老闆,居然將我的所有努力全部推翻。”
馬忠是非常聰明的人,明白了侯滄海的意思,道:“你以後專攻高州?”
“嗯。新的總經理在各地區都成立了分公司,我是最偏僻的高州分公司經理。”
“我在山醫當過老師,各地都有學生和朋友,高州自然也有,到時我給你介紹,需要我出面,我們就到高州過來喝喝小酒。至於鴻賓醫院、山南二院,打開的門隨時可以關上。”
吃過飯以後,侯滄海想起了一句話:“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小人報仇,從早到晚。”做了這事,他心情並不痛快,仰天長嘆:“難道,我已經變成了睚眥必報的小人了。”
他隨即想起蘇鬆莉毫不留情對自己下手的神態,心腸硬了起來。
(第一百四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