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滄海猛地伸出手,抓住詹軍衣領,將其提得只能腳尖着地。侯滄海對準其臉頰,揚手抽了過去。
“啪”地一聲響,詹軍被抽得滿臉是金星。
劉奮鬥看見詹軍被打很是開心,假意怒吼道:“侯滄海,反了你。”
話音未落,侯滄海又抽打了一個耳光。
詹軍憑着體制力量當上了黑河鎮黨委書記,壓制住牛高馬大的侯滄海。如今憤怒讓所有人暫時脫離了體制力量,侯滄海恢復成世安廠小霸王,憑着身體上的絕對力量和多年練習的散打技術,打得詹軍毫無還手之力,彷彿又回到了十幾年前子弟校時代。
兩耳光打完,侯滄海彷彿吃了人蔘果一樣,渾身舒服,如發了傻一般在辦公室狂笑不止。在這一瞬間,束縛在身上的繩索被完全掙脫,他如從石頭中迸出的孫猴子一樣,變得自由自在,無拘無束,身心得到了極大的自由和解放。
劉奮鬥用力將侯滄海推出了詹軍辦公室,低聲道:“你怎麼能打黨委書記?能負得起這個責任嗎?”
侯滄海一點都沒有毆打黨委書記的恐懼,笑道:“劉鎮,我們是互毆。詹軍雖然是黨委書記,但是,我們是分工不同,從人格上是平等的。我好心給他毛巾,他卻拿毛巾打我臉,我不過是氣憤之下的還擊而已。”
這是侯滄海給自己行爲定性。劉奮鬥聽得十分明白,暗自給侯滄海豎起大拇指。他沒有將心中真實情緒表達出來,道:“不論如何,詹軍是黨委書記,你是辦公室主任,自己到辦公室好好反省。”
辦公室傳來詹軍咆哮聲。班子成員們紛紛走出辦公室,查看到底出了什麼事情。劉奮鬥揮動雙手,道:“沒事,大家回辦公室。真沒事,不要湊熱鬧。”將看熱鬧的班子成員勸回辦公室後,劉奮鬥走進詹軍辦公室。
詹軍正在給派出所艾明打電話,道:“你趕緊到我辦公室來,不要問爲什麼,我當面給你講,把侯滄海給拘了。”
艾明笑嬉嬉地道:“詹書記有什麼指示?我正在審人,兩個小偷。好好,我馬上過來,聽書記指示。”
劉奮鬥等到詹軍打完電話,道:“你叫了艾明?這種事情不要讓派出所參與。一堆屎不臭,挑開才臭。”
“難道我就被白打了?真要被白打了,我這個黨委書記就不幹了。”詹軍臉上火辣辣的,疼痛得厲害。
劉奮鬥勸道:“黨委可以正常調整幹部,是不是?如果讓派出所處理,一定會傳來黨委書記和辦公室主任互相毆打的說法,這對詹書記影響不好。侯滄海在黑河工作,就算是孫悟空,也跳不出如來佛的手掌。”他站在窗口,看到艾明正朝大院走來,又道:“我去勸勸艾明,不用他來處理。”
詹軍道:“好吧,你讓艾明先回去。”
劉奮鬥走出辦公室,心道:“詹軍還是嫩啊,處理事情不圓滑,把侯滄海這種機靈鬼都逼反了,實在不是合格黨委書記。”從三樓往下走,在一樓和二樓的樓梯口,劉奮鬥遇到了艾明,將其拉到一邊,正準備講事情經過。
人大主席王成綱從三樓跟了下來,道:“劉鎮,剛纔侯滄海和詹書記在鬧什麼,聽說還動了手。”
“叫狗不咬人,咬人的狗不叫,侯滄海平時笑嬉嬉的,結果是個莽漢,應該好好反省,寫檢查。”
王成綱道:“到底什麼事,別吞吞吐吐。”
劉奮鬥道:“昨天下午詹書記要用車,陳漢傑恰好接定和書記回黑河。小崔又和我在一起,鎮裡無車可派,侯滄海通過熟人找了一輛車,送詹書記辦事。早上,詹書記讓陳漢傑交鑰匙。陳漢傑脾氣太壞,膽大包天,居然用茶水潑了詹書記。後來,不知爲什麼,侯主任又和詹書記起了糾紛,互相打了兩下。”
劉奮鬥所言全部是事實,沒有帶傾向性。對於艾明和王成綱這種老江湖來說,沒有帶傾向性本身就是傾向性。
艾明道:“我靠,就這破事啊。我還以爲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這是黑河鎮黨委政府內部的事情,派出所不參加。”
劉奮鬥道:“艾所長回吧。剛纔詹書記生氣,現在沒事了。”
陳漢傑在一樓毫不客氣地破口大罵,將他知道的或者聽說的或者自己瞎編的關於詹軍的事情都講了出來。在底樓接待室裡圍了一羣幹部,興奮地聽陳漢傑罵娘。
艾明下樓後,陳漢傑跟了過來,道:“艾所,我失業了,又過來跑二排。”陳漢傑以前當過聯防員,與派出所很熟悉,今天潑了詹軍滿臉茶,舒服倒是舒服了,只不過飯碗也就沒了。
艾明對陳漢傑過來當聯防之事未置可否,道:“你做事不動腦筋,害得侯滄海和詹軍打起來了。侯滄海這麼年輕就當了黨政辦主任,原本前途光明,現在好了,揍了黨委書記,自毀前程。”
“怎麼?侯主任和詹軍打架?”
“你還不知道啊!”艾明揹着手回派出所。
詹軍和侯滄海打架之事,如一個幽靈一樣在黑河鎮辦公大樓遊蕩,迅速傳遍了每一間辦公室,就連遠在區委政法委的楊定和也知曉了此事。
衝突的直接原因是楊定和坐了黑河鎮小車。
楊定和氣得把手舉在半空中,原本想拍桌子,隨後又將手掌放了下來。他知道陳漢傑工作肯定不保,先給堂弟打了電話:“老四,你前一陣子不是想找一個可靠的駕駛員嗎?我給你介紹一個,以前在黑河鎮給我開車的陳漢傑,這人忠誠可靠。我調到政法委以後,新來的書記估計是要安排自己的人,找各種藉口要將陳漢傑趕走,今天逼着陳漢傑交了車鑰匙。新來的書記以前是鮑大有的人,仗着有人撐腰,不注意搞好同事的關係,瞧不起基層同志,遲早要摔大跟頭。”
堂弟楊定江在生意起點階段受堂兄很多提攜,頗有感恩之心,道:“陳漢傑啊,沒有問題,讓他隨時過來開車,工資比他在鎮上高五百元。”
陳漢傑正在家裡生氣,打了詹軍倒是出了口惡氣,可是隨即面臨的困難就是失業。正在心焦之時,他接到了楊定和的電話。
“小陳啊,聽說你交鑰匙了,有啥大不了的。楊定江的公司正缺人,你可以到他那裡去做,現在就去。”
陳漢傑驚訝地道:“楊書記,你怎麼知道我的事情?”
“在黑河工作這麼些年,如果沒有幾個好朋友,做人就太失敗了。”楊定和又問道:“你這事,侯滄海很爲難吧。”
陳漢傑道:“侯滄海昨天通過私人關係給詹軍弄了輛警車,詹軍居然還要裝怪。楊書記,你乾脆把侯主任也弄到城裡去,免得他受窩囊氣。”
楊定和道:“侯滄海和你一樣,都是受我牽連,我肯定要管。”
由老領導出面解決了工作問題,陳漢傑一掃沮喪,提着油桶來到維修廠。他準備臨走時將小車汽油放光,也算是對詹軍小小的報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