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5 平靜下的暗潮洶涌
入了春,上京的局勢竟一下子平靜了下來,不知道是因爲天氣轉暖皇帝的身體有所好轉,還是太醫院給皇帝研製出了救命的藥,皇帝的精神看上去好多了,便是早朝也沒有再缺席過。
三月初五,皇帝的長公主,十六歲的上官玥下嫁蔣傲傑。這位長公主的生母原本只是一個不起眼的侍女,生下上官玥後便去世了,上官玥又是個身體弱的,磕磕袢袢的才長到十六歲,在皇帝下旨賜婚前在這後宮裡便是隔小透明。
如此一個不受寵的公主卻得了皇帝親自出席她的婚禮,到讓朝臣們有些摸不着頭腦,這皇帝究竟是給蔣家面子呢,還是想要威懾蔣家啊?
然而皇帝這個正統的身子好了起來,秦親王這個攝政王的位置便有些尷尬了,當初皇帝生病的時候,他幾乎是將朝堂上的事都接了過來,看皇帝似乎都有託孤的意思,可是誰知道皇帝不但沒有死,這身體還一天一天的好了起來,這個名不副實的攝政王着實是尷尬了。
三月初九,秦親王在下朝騎馬回府的時候,不知道爲何胯下的馬兒突然受驚,一下子便將秦親王從馬上摔了下來。
老王爺雖然善騎射,但到底年紀擺在了那裡,這一下驚馬後便直接被擡回了府。
緊接着太醫院流水般的太醫一個個上門,而上官煜這個做兒子的直接請假在牀頭侍疾。
因着秦親王府閉門謝客,別人也查探不出秦親王究竟傷的如何,只是看這樣子似乎挺嚴重的。
承乾殿,皇帝看着底下跪着的太醫,問道:“皇叔究竟傷的如何?”
“啓稟皇上,老王爺這一次雖說性命無礙,可是斷了腿,正所謂傷筋斷骨一百天,更何況老王爺這歲數,怕是沒有半年的時間是養不好的。”太醫雖然答應了秦親王府不將病情說出去,但是這個當然是不包括上面這一位的,皇上關心臣子的情況,他自是該如實彙報的。
皇帝連聲道:“皇叔是我大夏的重臣,你們一定要妥善的醫治,不管要什麼藥材便去庫房裡找,務必要將皇叔給治好。”
太醫連連稱是,皇帝這才揮了揮手讓他們退了下去。
等到太醫們退出去後,皇帝讓汪有德將周圍伺候的人都帶了下去,只留了汪有德一人在身邊,這段日子,他越發的不喜人在身邊了。汪有德捧着一盞茶立在一邊,雖說作爲皇帝的第一心腹,這朝堂上上下下都要巴結討好他,看着也算是風光無限。可是隻有他自己知道如今的自己當真是伺候的戰戰兢兢,皇帝愈發的不信人了,加上那被藥物控制了的身體,他都不知道自己的風光還有多少時日。
“汪有德,你說皇叔這一次墜馬是意外呢還是有人故意的啊?”過了好半晌,皇帝才沉聲問道。
汪有德一顫,連忙躬身答道:“奴才也看不出來。”
“你這老貨還真是謹慎。”皇帝不鹹不淡的斥了一句,那細長的手指輕輕的摩挲着那雕刻的栩栩如生的蟠龍紋,面容隱在那暗光裡,讓人看不清喜怒。
“皇叔自六歲便會騎射,且騎射功夫絲毫不弱於北戎人,更何況那墨雲跟着他好多年了,各中默契自是不用說了,這好端端又如何會驚馬?”皇帝的聲音輕飄飄的,像是在自問一般。
汪有德自是不會湊上去答話,但是他心裡卻是明白皇上這是對老王爺的墜馬事件產生了懷疑,當初袁區供出老王爺是這藥物的幕後之人的時候,皇帝便對老王爺生了殺心。
但是對於一個勞苦功高,多年鎮守西北,在百姓及朝堂上有着莫大的威望的秦親王來說,並不是皇帝想要殺就能殺的,所以這段時日皇帝秘密召見了上官煜多次,便是汪公公都不知道這兩人的談話內容,但是汪公公一想到皇帝的手段便覺得膽寒。
“半年,這個時間可真是夠好的,以退爲進啊!”皇帝話語斷斷續續的,不過聲音裡卻是飽含着一股子嘲諷的笑來。
汪有德的頭幾乎要垂在了胸前了,皇帝的命頂多還有半年,老王爺這半年的時間因爲腿傷必須養病,所以皇帝這是懷疑老王爺用了以退爲進的招數,想着等他腿一蹬,老王爺便以攝政王,四朝元老的身份輔佐還是幼兒的皇帝,把持朝政,自是妥妥的。
汪有德不禁汗涔涔的想道,果然這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了,便是怎麼做都是錯的。
秦親王府,老王爺並沒有在肖側妃的明月軒裡養病,而是在前書房側間的臥室。
老王爺的腿上夾着木板子,微閉着雙眼靠在牀頭。
聽到細微的腳步聲傳來,老王爺才睜開了眼睛,看來人是老總管,老王爺的神色微微鬆了鬆道:“你來了!”
老總管的眼眶微微泛着紅,他當真爲自家主子不值,老王爺這一生可以說是完全在爲大夏朝付出,十六歲上了戰場,南征北討,最後坐鎮西北,他最得意的長子死在戰場上,他心裡最在意的孫子當他仇人一般,還有那野心勃勃的二子,王爺的這一生當真是太苦了。有人說老王爺子嗣不盛那是因爲殺戮太重的緣故,可是如果可以誰又願意手上染那麼多的鮮血呢。
“這是怎麼了?”老王爺見白總管遲遲沒有回話,這才又側過了頭去,見他這副樣子,便問道。
白總管上前道:“王爺,奴才爲您不值。”
老王爺的面色一怔,沒想到白總管會說出這個話來,不值嗎?原來他戎馬一生在別人的眼裡竟是全然不值的,他想起自己小的時候,父王問他長大了要做什麼,那個時候他信誓旦旦的說道,自己長大了要做大將軍,征戰沙場,保家衛國。
那個時候父王拍着他的腦袋笑呵呵的誇讚他有志氣。
小的時候的願望他是實現了,他的西北軍爲大夏朝立下赫赫戰功,可是他真的沒有想到等到自己老的時候會受到這樣的待遇。當初皇帝病危的時候,給了他攝政王的位置,其實那個時候他並不想接的。
但是太后和皇帝都苦苦哀求,而他也想着蔣家人野心勃勃,如果沒有一個能鎮的住他們的人恐怕那小皇帝便是長大了也只會成爲蔣家的傀儡,到時候這大夏朝便不在是上官家的大夏朝了,作爲上官家的一份子,有些責任是他推卸不掉的。
所以到了最後他還是應下了那個燙手的位置。
過了年後,皇帝的身體突然間好了起來,他心裡頭奇怪,也打聽了下,知道太醫院的太醫針對皇帝的身體研製出了藥使得皇帝的身體漸漸的好轉了,這是他樂見其成的,但是隨之而來的竟是帝皇的疑心。
他的父親,他的哥哥當皇帝的時候,即便是他手握重權也沒有被懷疑過,因爲他們是知道他的,知道他對這人人都想爭的皇位沒有這個意思,可是到了侄子這一代,到底血緣關係沒有之前的親厚了,所以他懷疑了。
老王爺也不是不明白,自古帝皇多猜忌,特別是如今這個侄子,當初他燈帝位的時候他並沒有提供什麼幫助,那些人都是他哥哥的兒子,他是遵照自家哥哥的意思兩不相幫,然而沒有了上位前的忠心,皇帝上位後對他便越發的忌憚了。
這一招苦肉計在別人的眼中或許很蠢,畢竟皇帝便是再高高在上也是有所顧忌的,他若是當真殺了他,那麼大夏朝也會亂的,與其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還不如自己先退出來,如今皇帝的身體好了,教導輔佐小太子的責任自不在他的身上了,他也能安心的退下來了。
“值不值的並不是這樣說的。”老王爺那張略顯蒼白的臉閃現一抹豁達,“如今絕兒掌管着西北軍,如果我再繼續在朝堂上手握重權的話,難免會給別人留下話柄,之前是因爲沒有辦法,如今皇帝的身體好了,我又一把年紀了退下來也就罷了。”
“可是即便如此,王爺也不必如此自傷啊。”白總管的神情依舊有些激動,老王爺這些年在西北,那裡的冬日又長又冷,腿關節本就不好,如今又這一傷,太醫都說了怕是以後再難像正常人那麼靈活了。
“皇帝的身體一好,我便退下來,不管是皇帝貶的也好還是我自己請辭的也好,不免讓朝臣們覺得皇帝心性涼薄,如今好了,我雖受點苦,但好歹都沒什麼讓人詬病的地方,以後啊,我就安安心心的在王府,老白啊,你也不必介懷,這是我自己的決定。”老王爺沉默了片刻,緩了緩語氣說道。
“可是老王爺,皇帝的疑心如此之重,他能忌憚您,必定也忌憚世子爺,到時候世子該怎麼辦?”白總管的雙手捏的緊緊的,老王爺能看的那麼開,那是因爲他對上官睿還抱有幾分希望,可是在他看來皇帝就是一個無情涼薄之輩,只要秦親王府一日手握着兵權,他便一日不會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