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玉露再見到母親,悲喜交加。自從自己當選秀女,再不曾見到母親。雖然母親對她嚴厲多過慈愛,但是在姚玉露的心中,母親卻是她唯一的親人。至於姚國章,雖然是她的父親,姚玉露卻沒有多少的親情在裡面。
如今一見到母親,這些時日所受的委屈,頓時全部浮現出來,她強忍住淚水,眼巴巴的看着母親。林氏上前拜道:“民婦參見貴嬪娘娘。”
姚玉露微紅眼圈,示意凝兒將母親攙起來,然後上前,語帶哭音道:“母親,你在將軍府中,一切可好?”
林氏心中百感交集,卻是鎮定下來,語氣淡定的說道:“玉露,我很好,你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姚玉露心中明白,這就是所謂的母女連心,畢竟自己是母親的骨血,她再也忍不住,看看四周沒有外人,立刻上前撲到母親的懷裡,泣不成聲。
林氏摟着她,眼中淚水不斷。凝兒在一邊看着,也是不停的拭淚。片刻,林氏卻是先冷靜下來,輕輕撫着女兒的後背,語氣慈愛卻又嚴厲的說道:“露兒,有何事,速速告訴母親!”
姚玉露這才慢慢平息下來,望着自己的腹部,皺着眉頭道:“女兒懷有龍子,本來應該是一件好事。卻不料……”
林氏立刻說道:“是否孩子出事了?”
姚玉露點點頭,詫異的望向母親,“母親?您怎麼會知道?”
“哼,這母女兩個,又要故計重施了。”林氏冷冷的哼了一聲。
“母親?”姚玉露頓時不解的詢問道:“故計重施?是什麼意思?”
“你可記得,母親曾經告訴過你,在你的上面,有一個夭折的哥哥?”林氏語氣沉悶,房間之內的寒意頓時加重了不少,姚玉露打了一個冷戰,“母親?莫非?”
“是的,那時候,你父親還剛剛當*軍,地位還不曾牢固。孃親懷了你哥哥,但是生下來,沒有三天,卻夭折了。當初我只顧着悲痛欲絕了,卻再沒有往深處想,也怪孃親當時思想太簡單。後來,才知道,你哥哥的夭折跟大夫人脫不了關係。”
“那父親怎麼說的?”姚玉露着急的問道:“父親府中,只有我三個姐妹,難道對於失去這唯一的兒子,他無動於衷嗎?”
“你父親?哼!”林氏那蒼老的面孔上,頓時一片冷冰冰的氣息,“他因爲要藉助大夫人家中的權勢,所以自己的兒子夭折,他卻可以裝着視而不見!一生無子,也是你父親的報應!”
“母親……”姚玉露心疼的望着母親,母親這一生,該吃了多少的苦頭啊。她一定,一定要站在那個最高處,讓母親跟着自己,永遠不再受那些人的屈辱!
“玉露,現在孩子們的情況是怎麼樣的?”林氏猛然從回憶中驚醒,連忙的問道。姚玉露看看房中的薰香也已經燃燒過半,情知時間不多,於是將小玄子的話,簡單的告訴了母親。然後徵詢的望向母親,“母親,孩子是我的骨血,我真不知道要怎麼辦纔好?”
林氏看着姚玉露,面上的神色更冷,語氣也更冰,“玉露,你是要這個孩子,還是要萬人之上的地位!”
“母親,我……我……”姚玉露囁嚅着說不出話來。七月懷胎,她爲這個孩子付出了全部的心血,她實在不能,不能失去這個孩子,但是如果這個孩子生下,只能是一個癡呆兒,她姚玉露,將永遠失去了一切的機會。而且她的姐姐,大夫人的女兒姚玉嬌,也是懷有龍嗣,如果被她搶前,那自己會不會跟那個楊秀女一樣,被打入冷宮,帶着一個呆兒,孤單到老?
林氏微嘆一聲,看看侍立一邊的凝兒,慈愛的撫撫姚玉露的後背,“玉露,事關重大,你要想個明白啊,不要像孃親一樣,落到如此的下場,一切都是因爲孃親當年心太軟了。”
姚玉露看着母親,心中左右爲難,再望向自己的腹部,那裡曾經有她全部的希望,只是現在,一切的希望都破滅了,或許,或許姚玉嬌正在暗中看着,等着她的笑話。姚玉露只覺得自己的身體更冷了。她剛要說話,卻聽到外面一個尖銳的嗓音傳來,“貴嬪娘娘,時辰不早了,天氣寒冷,夜來得早,請老夫人離宮回府吧。”
姚玉露猛聽此話,內心一陣的酸楚。自己與母親相見,不過兩個時辰,就要分別,想到母親重新又要回到那寒冷的後院小屋之內,姚玉露更是心中憤慨。她站起身子,面上的表情急劇變化,望向母親,眼神漸漸變得冷峻起來。
林氏看着女兒的那陰冷的神色,讚許的點點頭,深施一禮道:“貴嬪娘娘,好好保重身體,民婦告退。”
姚玉露雖然心裡不捨但是也只能眼看着自己的母親離開,她站在窗前久久凝視着林氏離開的方向,直到林氏的身影漸漸的看不清楚……
這一日,姚玉露心情極好,吩咐御膳房燒了暖暖的一鉢肉湯,喚過凝兒道:“凝兒,我因爲懷孕,身子不便,好些時日不曾去玉妃的宮請安了,今日我特意命人燒了一鉢肉湯,具有發寒之功效,你端着肉湯,隨我前去。”
凝兒不解,卻也不敢違抗小主的命令,服侍好姚玉露穿上避雪的大氅,攙扶着她。紅綢在後面端着那一鉢肉湯,緩緩的向着玉霞宮前來。
姚玉嬌在房中,正暗自生氣。自從那喬婉兒御賜了婉玉宮後,皇上便隔三差五的去寵幸喬婉兒,來她這裡,也漸漸的少了。姚玉嬌派碧兒前去太麟殿中請皇上,皇上也只是淡淡的應道:“玉妃有孕在身,朕也知道她們的辛苦,現在朕不去,也是爲着她們好好的休息,你且回去,讓玉妃安心靜養,待皇兒出世後,朕自會天天前去探望。”
姚玉嬌想着那喬婉兒有何德何能,竟然能籠着皇上的心,派出去好幾個探子,再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她本來就是雙重身子,性情更加暴燥起來。
姚玉露前來的時候,姚玉嬌正在那裡摔着東西。看着姚玉露前來,立刻冷着臉色道:“妹妹,這麼冷的天氣,你不好好的在宮中休息,到處亂跑什麼,萬一有個好歹,你倒要讓哪一個去出面頂罪!”
姚玉露卻不生氣,溫柔一笑道:“姐姐,懷孕之人的脾氣是不好控制的,姐姐再不要這樣,氣壞了身子,到時候還不是苦了自己。”
“呸,我身子好好的,倒要你來咒我!”
“妹妹擔心姐姐,說錯了話,請姐姐恕罪。”姚玉露再不動怒,指着紅綢手上端着的紫金鉢道:“天氣寒冷,妹妹特意吩咐了御膳房爲姐姐熬了一鉢肉湯,有更好的抗禦寒氣的功效,姐姐請趁熱喝了吧。”
姚玉嬌冷笑着看了一眼姚玉露道:“妹妹,你這一番好心,我卻無福消受,這鉢肉湯還是你自己喝了吧。”
姚玉露難過的說道:“姐姐,妹妹也是實心一片,姐姐爲何總是不領情,姐姐,你這般,真的讓妹妹傷心了。”
“哼!莫要假惺惺的在這裡了,趕緊端着你的肉湯回宮吧,萬一有個好歹,我是擔當不起的!”說着,姚玉嬌伸出手來,就要推掇姚玉露出去。姚玉露本來身形笨重,姚玉嬌又使得力氣大了些,玉露卻是一個站立不穩,只覺得腳下一滑,不由得哎喲一聲,便倒在了地上。
姚玉嬌嚇了一跳,連忙的躲開道:“你這妾生的小戝胚,故意跌倒來陷害於我!”
凝兒也是慌了神,連忙的上前攙扶,姚玉露卻是強忍疼痛,勉力站起,“姐姐,是妹妹不小心,妹妹再不會怪姐姐。凝兒,我腹中疼痛厲害,你快快攙我回宮。”
姚玉嬌站在當地,目瞪口呆的看着姚玉露離開,一縷血痕隨着姚玉露的腳印輕輕的浮現在那條青石板路上。碧兒着急的問道:“玉妃娘娘,姚玉露流血了……”
“我知道!休要聒噪!”姚玉嬌止不住心中的恐慌,卻又氣急敗壞,擡手便一個巴掌扇在了碧兒的臉上,“都是你們這羣奴才,爲何讓她進來!”看到玉妃娘娘掌摑最愛的侍女,底下的宮女、太監們嚇得臉色突變,撲通通跪倒了一大片。
姚玉露回到宮中,心中的精神氣再也支撐不住,立刻哎喲一聲,癱軟在地,那下身的血就如開了閘的泉水一般,涌了出來。凝兒嚇得聲音變腔,一連聲的尖叫道:“小玄子,小玄子……”
皇上李清霄聽到訊息趕來的時候,姚玉露已經躺在牀上,那昨日尚且高高隆起的腹部,卻平平如川。一日不見,姚玉露的臉色蒼白如紙,眼睛也摳摟了。更顯得鼻高,眼深。滿面憔悴。
看到皇上進來,姚玉露卻是微閉雙目,珠兒一樣的淚水順着眼角滑下,滲入到枕巾之內。她聲音嘶啞,卻說不出話來。李清霄看着她此番情景,心中又疼又怒,強壓火氣,緩聲道:“愛妃,爲何會這樣?是何人殺了我們的皇兒!”
姚玉露搖搖頭,並不說話。李清霄那細長的眼睛開始漸漸的眯了起來,平日那和氣的表情慢慢的佈滿了殺氣,卻依舊輕語道:“玉露,說出來這個人,朕定要爲皇兒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