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是榮嬪,鄰近幾處的宮人或多或少聽到了動靜,也有說早前就看見勤妃領着翊坤宮宮人就到了永壽宮的話。
衆人都暗中聽着永壽宮那邊的動靜,沒有人敢真的出去瞧瞧。
這一瞧,要是把宜貴人的冤魂帶回了自己宮裡,那可是倒了大黴了。
“什麼人!”
永壽宮中衆人都觀察着四周,只聽得小桌子一聲大喝,衆人忙跳了出來。
“那邊!”
小桌子指着永壽宮西配殿之中,衆人趕上去踹開門,只見一個高高的紅影掛在殿中。
陳文心仍是站在院中,見宮人們破開西配殿的們,便掩住了白露的眼睛。
她知道,裡頭會是什麼場景。
她不想嚇着白露,也怕白露驚叫,擾了宮中的安寧。
衆人原以爲那是宜貴人的鬼魂掛在殿中,仔細一看,才發現那就是一件紅衣。
不過是一件空蕩蕩的紅衣,哪來的冤魂?
衆人在西配殿裡點起了燈,一個小太監用桌子椅子架着,爬上去把那件紅衣取了下來。
陳文心從身後趕上去,不禁蹙眉道:“小桌子,你方纔見着什麼了?”
小桌子道:“奴才當時環顧四周,只見這西配殿裡頭一個人影飛快地閃過,奴才就叫起來了。現在想想,一定是有個人偷摸躲在這裡頭掛這件紅衣服嚇人呢。”
“你方纔還進來搬過椅子,那時沒有這件衣裳吧?”
“哪能啊。奴才要是剛纔一個人進來,見着這件衣裳還不嚇死?”
陳文心點點頭,命宮人們,“你們把西配殿裡裡外外搜一搜,看看除了這件紅衣裳還有沒有什麼別的。”
“是,主子。”
宮人們在殿中四下搜索起來,很快就有人發現了一個白布裹的大包袱。
“主子您瞧,這個包袱裹得這樣粗糙,必定有古怪。”
永壽宮先前好歹也是宜貴人住的地方,不可能遺落下這麼一個粗製濫造的包袱。
“打開看看。”
發現包袱的宮人把他放到地上,直接展開,裡頭露出的東西又嚇了衆人一跳。
只見裡頭竟是些假頭套和假獠牙,還有白衣和繩索之類的。
小桌子道:“想來那扮鬼的人就是奴才剛纔看到的人影,他還沒來得及把這些傢伙都穿上,就被奴才發現了。”
陳文心勾起脣角,露出一絲得意。
“帶回去,明日遍傳後宮,讓大家看看這鬼究竟什麼模樣。”
小桌子也瞧瞧露出了笑意,那笑意一閃而過,叫人看不真切。
“是。”
次日,陳文心領着翊坤宮衆人在永壽宮抓到鬼的消息,在後宮之中不脛而走。
小桌子帶着她的旨意,把那一包的衣裳和頭套,還有獠牙繩索什麼的遍示宮中。
衆人一看,這不是和那些目睹的小太監所說的冤魂,一模一樣嗎?
那幾個目睹了冤魂的小太監,聽說陳文心帶人抓到了鬼,也急着要看。
“是了是了,我見到那鬼就是這樣的。頭髮長到腳底,衣裳飄飄大大的。敢情就是這樣扮的啊!”
小桌子見衆人都信以爲真了,這才清清嗓子道:“昨夜勤妃娘娘特意率衆人到永壽宮抓鬼,沒想到鬼沒見到,只見到一個裝鬼的人跑了。雖然人沒抓着,但這些物證是實實在在的,可見這鬼就是有心人假扮的。”
“你們都聽着,要是誰知道扮鬼之人是誰,定要稟報本公公。我們主子重重有賞!”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小桌子這麼一說,衆人都巴不得能見到那個扮鬼的人。
反正是人假扮的,有什麼可怕?
把他抓起來往翊坤宮一送,這後半輩子可就不愁啦!
宮裡誰不知道翊坤宮的賞賜一向是最重的,勤妃娘娘出手大方,何時給少過?
這一日之後,前段時間沒人敢靠近的永壽宮,一下子惹來了許多宮人的目光。
衆人都三五結羣,在永壽宮附近蹲守着,希望能抓到這個扮鬼的人。
甚至還有這一羣人跟另一個宮的一羣人,爲了一個隱蔽的蹲守位置而吵起來的事情。
“主子這一招實在是高明啊,咱們自己弄出一個包袱來,大家就確信了這冤魂是人扮的了。不僅如此,厚賞的話一說出去,大家都忙着捉這個扮鬼的人呢!”
讓這些想領賞的宮人自發地去蹲守,比翊坤宮派人去看着要方便得多。
一則翊坤宮畢竟人手有限,二則對於翊坤宮日常的生活也有影響。
這下好了,宮人們都跑去永壽宮附近看着,那個扮鬼的人再也不敢出來了。
越是不敢出來,宮人們越發相信,這鬼肯定是假的。
要是真的鬼,肯定要出來嚇人的,還怕人看着嗎?
“若凡事處處指望咱們翊坤宮的人,那也太累了些。如今本宮身居高位,自然要巧妙利用其它的人事。”
她如今的地位,足可以驅遣整個後宮的宮人,讓他們爲自己所用。
只是要看手段,賞罰並重,恩威並施。
小桌子彷彿受到了提點,他道:“主子的意思是不是,這些宮人明明不是主子的人,卻在重賞之下爲主子所用。不僅是靠賞賜這一招,還可以用很多別的方法讓他們做主子想做的事情?”
陳文心讚許地點點頭,“是這個意思,不過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在後宮之中啊,還是一個利字最好用。”
“比如說……”
小桌子好奇道:“比如說什麼?”
“比如說,大嬤嬤也該是時候來了。”
她望着外頭的天色,如今天是暗得越來越晚,都用過晚膳了天才擦黑罷了。
以大嬤嬤的謹慎,她一定會等天黑了纔來,並且是從角門瞧瞧進來。
角門那邊值守的太監她早就告訴過了,如果看見大嬤嬤來,就瞧瞧把她帶來見自己。
大嬤嬤和她之間的關係,越少人知道越好。
翊坤宮的宮人她是相信的,但畢竟人多口雜,難保萬一。
果然,懷錶指示到晚上八點半的時候,大嬤嬤來了。
她穿着一身不起眼的灰褐色衣裳,在夜色中行走想必很少人能夠發現。
一進來她便上前給陳文心
請安,陳文心正在外室看書,見她進來便笑着賜座。
“本宮這本全唐詩已經看了大半本了,嬤嬤現在纔來。”
大嬤嬤心裡一跳,難道她知道自己今夜會來嗎?
她在繡墩上捱了半邊屁股坐下,口中只道:“讓勤妃娘娘久侯了,奴才這不也是爲了保密麼?這樣對娘娘的大事纔有助益,奴才也能保住一條小命。”
“何嘗怪罪嬤嬤來的?嬤嬤喝茶吧,這是今春新貢的雨前龍井。”
大嬤嬤一聽,眼前一亮,“今春新貢的雨前龍井,宮裡除了皇上跟前,怕就是娘娘這頭一份了吧?”
陳文心漫不經心地道:“有什麼稀罕的,還不如去歲邂羅國進貢的那種青茶,我喝着還好些。”
她對這樣的好茶都絲毫不覺稀罕,只因平時承受常人不能有的榮寵過多罷了。
大嬤嬤越發恭敬起來,“娘娘,老奴這回是要和您稟報,永壽宮鬧鬼這件事。”
永壽宮鬧鬼,大嬤嬤來報。
可見這事如她所料,和佟妃脫不了干係。
“這鬼,便是佟妃叫人扮的?”
大嬤嬤見她一副早就知道此事的模樣,氣定神閒,不免有些驚訝。
“正是,娘娘果真料事如神啊。”
陳文心可不聽她拍馬屁,“本宮只問你,若是現在要舉證是佟妃派人裝鬼嚇人,可有證據拿得出?”
大嬤嬤遲疑片刻,道:“娘娘不是弄出了些什麼頭套衣裳的,說是抓住的扮鬼之人的行頭嗎?佟妃氣壞了,大發雷霆,以爲是底下人不聽她的話私自跑去了永壽宮。”
“後來她知道原來這一切都是娘娘您自導自演,怔怔地坐了半晌沒說話。後來她便叫宮人把那些用的行頭,都燒燬了。”
真的行頭明明在承乾宮,陳文心卻弄出了一堆假的行頭來,簡單粗暴地略過了佟妃這一環證明了鬼是假的。
這叫佟妃如何不生氣?
她苦心謀劃,沒想到絲毫不起作用,還給陳文心當了樹立威信的墊腳石。
“嬤嬤說那些行頭都燒燬了,那便是沒有證據了?”
佟妃有所動作,並且一動就是這種裝神弄鬼的大罪。
如果能找到她的證據,佟妃就要徹底跌下神壇了。
大嬤嬤搖頭,“有一樣也許可以作爲證據,就是他們用來畫嘴脣的胭脂。那盒胭脂有些特別,是佟妃特意讓人從宮外弄來的下等貨色,怕被人看出是承乾宮的。”
“佟妃原命一起毀了,誰想到那當差的小太監以爲是什麼好東西,又轉送給了宮裡一個叫柳佳的小宮女。”
既然是出宮買來的東西,必定要經過神武門這一道手。
宮裡有頭有臉的太監出宮去買東西,這也是尋常的事情。
只要不是買違禁的物品,比如火藥鳥槍,這些侍衛是不會管的。
尤其是胭脂水粉這一類,宮裡的宮女常有擺脫大太監們幫忙帶的,大太監們就從中抽一點好處費。
這點好處費,當然也要分神武門的侍衛一些。
所以那些侍衛一定會知道哪個太監買了什麼,只是不會把胭脂水粉等物扣下來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