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喜趕緊接過如意公主手裡的碗,朝王妃娘娘笑笑,雖然是戲謔的話語,但卻是帶着恭敬勁兒,“瞧瞧楊主子的話,好像咱們王妃娘娘是很小氣的人似的?不就是一碗鱘魚粥嗎?就是一缸咱們這裡瑞祥居也吃得起!”
王妃娘娘聽她這樣說也不惱火,只是嗔怪她:“快去吧,還在這裡囉囉嗦嗦幹什麼,小心如意等急了!”
長喜答應着剛要下去,轉身卻正好看見長歌飛快地走進屋子來,便不由得停住了腳步。
長歌小跑步到王妃娘娘跟前,氣喘吁吁地說:“王妃娘娘,都打探清楚了,奴婢,奴婢瞧着敏主子她果然走到瑞祥居拐角哪裡,就,就把剛纔吃的鱘魚粥都吐了出來。”
傾城聽她這樣一說不由得一愣,擡頭看向王妃娘娘,卻見她原本溫和的臉上此刻卻是一片寒霜,那樣的冷意,傾城倒是第一次在王妃娘娘的臉上看見。
“長歌,你可看清楚了?她是在哪裡吐的?”王妃娘娘不緊不慢地問,似乎對這件事兒一點也不意外。
“奴婢看的真真的!奴婢生怕被敏主子發現,所以一直沿着牆根走,隔了好一段距離,還好敏主子根本沒有發現奴婢,奴婢一直跟着她過了瑞祥居,她在一個沒有人的角落裡把剛纔吃的鱘魚粥全都吐了出來,她身邊的丫鬟還生怕被人發現,就用腳撮了些土蓋在上面,奴婢等她們走了才上前去用樹枝扒開一看,果然吐得就是剛纔吃的鱘魚粥!”長歌臉上素來沒有多餘的表情,但是說起這話的時候,臉上也是忿忿不平的神色。
說罷,她瞥了王妃娘娘一眼,這才反說道:“王妃娘娘,這個敏主子也太放肆了!您賞的東西都敢揹着您吐出來!表面上看起來不知道天高地厚也就罷了,背地裡竟是這樣的底子!王妃娘娘,對於敏主子,奴婢看您還是多多斟酌一番吧,只怕這樣的人是不可以留在王爺身邊的。”
傾城聽聞,心中大驚,但面子上卻是什麼表情都沒有,她知道,既然長歌姑姑敢當着她的面說出這些話來,想必王妃娘娘定然是不僅僅邀請如意公主與自己來瑞祥居吃些鱘魚粥這麼簡單了。
王妃娘娘聽聞這話,並沒表態,只是略過吃鱘魚粥的如意公主,看向林鸞問道:“傾城,你覺得呢,我應該如何做?”
傾城微微一怔——敏主子這樣做分明就是怕王妃娘娘在鱘魚粥裡面下毒,所以才趁着王妃娘娘不注意的時候將吃下去的東西吐出來,但是她未曾想到的卻是王妃娘娘比她老道多了,竟然還派人出去看看,這下子她一下子被抓包了,饒是王妃娘娘心中再和善,怕是心裡也不會舒服了。
而她與這個敏主子並沒有什麼利害瓜葛,所以也不需要替她說好話,白白得罪王妃娘娘,但是她只是一個小小丫鬟,也不能直白地說出懲處的意見,不然日後若傳到敏主子的耳朵中,她怕是難做人。
想至於此,傾城便微微一笑道:“長歌姐姐看得自然是沒錯的,但是敏主子吐了鱘魚粥或許也只是吃不慣,剛纔奴婢見敏主子才吃完便推說身體不舒服走了,許只是吃了胃裡不舒服,也許是王妃娘娘多慮了吧!”
王妃娘娘聽完這話,原本陰沉着的一張臉這才微微緩和了些,她點頭頷首說:“還是你想的周到,長歌,虧得我還經常誇你心細如塵,看樣子,你倒是白在我身邊呆了這麼久,日後啊,你可是要多跟着傾城學學呢!”
長歌聽完這話,倒是朝着傾城微微一笑,這才道:“這事兒倒是我考慮的不周到,素來聽王妃娘娘說你聰慧,到時候我可是要向着你多多討教了,還請你不要我麻煩纔是!”
“長歌姐姐說的這是什麼話?我不過是多想了一會兒子,倒是長歌姐姐,您可不要嫌棄我愚笨纔是。”事到如今,傾城若是再推脫的話,那可就是不知道好歹了,王妃娘娘現在本就是在氣頭上,她可不是沒眼力的人。
長歌聽聞這話,也是笑了笑,這才衝着王妃娘娘說道:“奴婢現在就去查查看,看敏縢妾這兩日是不是身子有些不舒服,等着奴婢查清楚了,再來向您稟告。”
王妃娘娘依舊脣角含笑,微微點了點頭。
長歌得意,便出去了,只是她纔剛一走,王妃娘娘便冷下臉來,看着林鸞說:“傾城,現在這兒只有我、你與如意三人,若是你心裡有什麼想法,直接說出來便是,不用藏着捏着,我從未將你們主僕二人當做外人,也希望你們沒有將我當做外人。”
傾城見她語氣不善,心中一凜,便忙起身跪下,誠懇地說道:“奴婢不敢欺瞞王妃娘娘,縱然奴婢心中有懷疑,但是整件事情關係到敏主子的名聲,奴婢也不敢妄自下判斷,還請王妃娘娘責罰。”
一時間,氣氛有些尷尬,如意公主也覺察到了不對勁,忙跪在了傾城身邊,懇切說道:“王妃娘娘,如意雖不知道您爲何要責罰傾城,但是請您看在如意的面子上放過林鸞吧!如意……如意願意替她受罰!”
王妃娘娘見狀,卻是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這才緩緩說道:“好端端的,我爲何要責罰你們?只是在寧王府中,我自詡將你們倆兒當成親妹妹一樣看待,要不然你當之前你真的能夠瞞得了皇后娘娘?”
話都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若是再繼續裝下去,那就沒意思了,傾城頓了頓,明白在這個寧王府中王妃娘娘是不是她們的朋友還不一定,但是現在她能夠確定,王妃娘娘一定不會是她們的敵人。
想及此,她更是朝着地下重重叩頭,一字一頓地說道:“多謝王妃娘娘,既然王妃娘娘對奴婢與主子坦誠相待,奴婢今兒也就不隱瞞王妃娘娘了,奴婢只是個丫鬟,縱然心中有千萬主意,但仍舊只是個丫鬟,在這寧王府中什麼也不是,這一條賤命甚至比不上螻蟻,奴婢不僅要保全自己,還要保全主子,所以說話做事之前要萬分小心,還請王妃娘娘能夠體諒。”
她字字句句說的懇切,王妃娘娘聽了也覺得她是個不可多得的好丫鬟,如今更是緩緩說道:“算了,你們起來吧,我也不是怪罪你們的意思,其實我今兒找你來也不過是想證實一下我的猜測,想要你幫着看看這敏主子到底是不是一個好人,你也該知道,旁人我是信不過的,換成了寧王府中的任何一個人,怕都會說敏主子留不得的。”
王妃娘娘倒是一針見血,她見着傾城扶着如意公主站起身來,這才一字一頓地說道“剛纔長歌在這裡,我不欲駁你的面子才如此說,只是你心裡該明白,敏主子她爲何要吐了鱘魚粥,只是你不想得罪人,所以才這樣說罷了,但實際上大家心裡都清楚,敏主子是怕我在鱘魚粥裡下毒罷了,只是她也不想想,我身爲寧王妃,在瑞祥居中,又怎麼會向她下毒呢?”
傾城站在那裡,心裡發憷,卻不知道該如何說,畢竟王妃娘娘所說的話句句屬實,她實在是無從辯駁。
倒是如意公主聽聞這話,只覺得自個兒有些聽不懂了,王妃娘娘這樣好的一個人,怎麼會去害別人呢?想及此,她怯怯地說道:“王妃娘娘莫要生氣,是敏主子還不知道您的爲人,若是敏主子和如意一樣,與您相處的時間長了,自然也會喜歡上您的。”
這下子,屋子裡的氣氛這才緩和了些,王妃娘娘嘴角也綻放出一絲笑容來,看向她,輕聲問道:“如意,那你覺得敏主子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呢?”
如意公主撓撓頭,有些說不上來,如今歪着頭想了好一會兒,這才懇切說道:“如意覺得敏主子還是一個好人的,人之初性本善,想必敏主子纔來王府中,所以纔會對王妃娘娘加以提防的,想當初,如意纔來王府中的時候,每次見到您的時候心裡也是有些害怕的,不過現在就一點都不害怕了。”
傾城垂頭一直默然不語,她知道,整件事情根本不如如意公主想象般簡單,若是人人都只有提防之心,而無害人之意,那寧王府中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只是這話,她自然是不能說出來的。
王妃娘娘嘴角噙着一抹苦笑,但是看着天真無邪的如意公主,終究還是點點頭,有些無奈地說道:“照你這樣說,那敏主子也不是壞人了,這樣說來,那我就對她好好調教一番吧,好不容易王爺得了一個可心人兒,總不可能叫王爺失望。”
雖然她心中清楚明瞭,若是她將敏主子的所作所爲告訴了王爺,敏主子在寧王府中一定是留不得了,但是想着王爺這些日子來臉上落寞的神情,想着王爺對她的誤會,終究還是將這個想法按捺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