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傾城驚聲尖叫，從噩夢中醒來，猛然坐起來，這才發現她已經溼透了衣衫。
外面電閃雷鳴，屋子裡黑黑的，看不清什麼東西，傾城怕極了，急忙喊人：“來人吶，快掌燈！快！”
丫鬟們立刻進來點亮了燭火，又有人上前來挽起垂簾，陰孌猶嫌棄屋子裡的燭光不夠亮，又讓人多點了許多蠟燭。
這個時候，傾城纔回頭看看歆宜，她已然醒了，睜着黑漆漆的大眼睛看着傾城，一點也不害怕的樣子。
傾城深吸了一口氣，伸手將她抱起來，聞了聞她身上好聞的嬰兒馨香，鄭重其事道：“你放心，娘一定會好好保護你的，一定會的，娘發誓！”
墨玉從外面進來，見她滿頭是冷汗，忍不住走上前來道：“主子是怎麼了？怎麼出了這麼多的冷汗？難道是做噩夢呢？”
她雖然跟傾城鬧了不愉快，可終究還是關心傾城的，傾城只覺得渾身乏力，便將歆宜遞給她，則起身寬衣，“嗯，許是風雨聲過大，所以做了噩夢了。”
墨玉見狀，頗爲擔憂道：“要不要奴婢叫小廚房煮點安神湯喝？主子您這些日子一直都費神費思的，恐怕得多補一補了。”
傾城換好衣服，只覺得渾身清爽，忍不住走到窗前推開窗子來看，果然外面雨聲如瀑，天地間一片清涼。
清涼的大雨沖刷了她心中的煩悶之氣，她搖搖頭：“平日裡一直湯藥不斷的，煩都煩死了，不要再跟我提什麼喝藥了。”
“可是主子……”墨玉還要說下去，卻被陰孌攔住了，她頓了頓，纔對在場的丫鬟太監們說道：“你們先都下去吧，外面的風雨大，看看院子裡不要堵了水。”
“是。”丫鬟太監們便悄悄下去了，屋子裡一時只有傾城與墨玉兩個人了。
見這沒有外人，傾城這才哀聲說道：“我剛纔做夢夢見了歆宜的生母，她質問我爲什麼要搶走她的孩子，所以我才心神不定，墨玉，你去找人打聽一下，打聽一下歆宜的生母到底是誰，然後將她送走。”
墨玉抱着歆宜，亦然是愁眉不展，道：“主子，這事兒是寇仲大人辦的，您要相信他纔是，這件事兒想必是不吹出什麼岔子的。”
傾城卻是盯着她懷中的心意，搖搖頭，堅定說道：“不成，若是不將那女人送走，我這輩子都不會安心的。”
墨玉沒有法子，只好將孩子交到了傾城手中，忙去了。
經過了一場大雨，午後的風華居格外的寧靜，被大雨沖刷過後的地面有一種乾淨的蒼勁，傾城鬆了墨玉走了之後，忙不迭地走進正廳之中，卻忽然看到一個秀長的背影站在大殿中央，低着頭，雙手做一個擁抱的姿勢。
傾城只疑心自己看錯了，因爲她分明看到了那是九福姑姑的背影。
而素芳，此刻就站在九福姑姑的身旁，也望着九福姑姑，目光中閃爍着傾城看不懂的喜悅之情。
但是當時的傾城已經無法去關心這些了，因爲她的注意力全都被九福姑姑吸引住了，她腳步止住，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問道：“九福姑姑，是你嗎？”
九福姑姑一怔，慢慢轉過頭來，一雙秋水寒瞳看着傾城，像是不敢確認她就是傾城一般。
“主，主子……”她喃喃，眼中的淚水便如同那斷了線的珠子一般的掉落下來。
傾城也愣在那裡，根本動彈不得，“九福姑姑，真的是你麼？真的是你麼？我還以爲，我還以爲你死了。”
“是奴婢，是奴婢，是奴婢回來了……”九福姑姑點頭，一下子走到傾城的面前，要給她跪了下來，“主子請受九福一拜！”
九福姑姑正要跪下來，卻早被傾城扶住，“你快起來，我當不起，萬萬當不起！”
傾城將她拉起來，看到她懷中抱着的正是歆宜，她含笑看向小歆宜，語氣中盡是疼愛，“小郡主真的很可愛，跟主子一模一樣，長大之後定然也是個絕色美人呢。”
傾城聽聞這話，只得無奈笑笑，岔開話題道：：“她倒是很喜歡你，見了你一直笑，可見與你投緣，只是自從那件事後，我一直都無暇分身，所以一直未曾去看你，九福姑姑，你不會怪我吧？”
九福姑姑淡淡笑笑，說道：“奴婢怎麼會怪主子呢？何況若是沒有主子庇佑的話，奴婢也早就死於非命了，只是之前韋主子她已然疑心奴婢了，所以奴婢不得不將主子的一些事情告訴了韋主子，若不是如此，奴婢也套不出韋主子的秘密來。”
傾城知道九福姑姑接下來便要說起那日墜樓的內幕，便叫其他閒雜人等全都下去了。
墨玉纔要將歆宜抱走，九福姑姑便淡淡掃了一眼素芳，淡淡道：“把小郡主留下吧，奴婢還想多抱抱她呢。”
傾城輕輕笑笑，說道：“你身子纔好些，不要爲她小孩兒家累着了。”
“奴婢不累，讓奴婢多抱抱小郡主吧。”九福姑姑倒是是極喜歡這個孩子的，傾城便也允許了。
九福姑姑抱過歆宜，眼看着他們幾個都出去了，這才鬆了一口氣的樣子，神色也變得倦怠起來，不住的咳嗽起來。
傾城見狀，關切地問道：“你怎麼了？剛纔瞧着還好好的，怎麼這一會兒又咳了？”
九福姑姑卻是緩緩搖搖頭，伸手從懷裡拿出帕子，擦了擦嘴，卻見那雪白的帕子上有幾絲淡淡的血色，“許是落水之後留下的病根，傷了肺，養養也就無事了。”
傾城趕緊將歆宜抱過來，皺眉道：“你分明還沒有好，爲何這樣掙扎着就來了？不要拿自己的命開玩笑！”
九福姑姑悽悽一笑，那笑容如同黃昏中搖搖欲墜的碧桃花，“奴婢賤命一條，又有什麼可值得珍惜的呢，若再有人爲了奴婢這條賤命，做出痛恨不及的事情來，那奴婢更是死有餘辜了。”
傾城聽她話裡有話，卻沒有繼續打聽下去，只記掛着當日她是如何落水的。
她便將當日的情景詳細向傾城描述了一番：原來她知道韋主子在懷疑她，便故意透漏了許多傾城的事情告訴韋主子，打消韋主子的疑心，韋主子終於將最深刻的秘密告訴了她，原來當日那玉容丸中果然是有一種根本查不出來的東西，凡是吃了人生的胎肯定會有某些問題，後來韋主子又用苦肉計，將孫大夫安插在傾城的身邊。
那孫大夫十分小心，一直都表現有加，但是那蟬翼上的赤花紅也是孫大夫自己下的，那赤花紅本沒有什麼大的毒性，但是跟玉容丸中一味藥材在體內衝撞的話，再加上那日小韋主子獻上的瓊瑤釀，那美酒本無毒，只是若跟這二者相遇，定然就能將腹中的孩子變成形狀可怖的死胎，韋主子本來一切安排妥當，誰知道她臨時打翻了杯子，引得傾城警覺。
韋主子雖然以爲傾城喝下了瓊瑤釀，還是不放心她，便找人將她拖到二樓，故意鋸開了欄杆，將她推下樓去。
那二樓的地板年久失修，韋主子也未曾想到自己竟然也會墜落下去，傾城拼死才逃過一劫，韋主子卻到現在還是一直在昏迷不醒的狀態之中，倒也是平安無事的活了下來。
九福姑姑輕描淡寫地說來，絕口不提當中的兇險，唯有傾城才知道這其中諸多環節兇險之極，若是稍有一步不慎，九福姑姑便早就魂歸西天了！
傾城心下感動不已，緊緊握住九福姑姑的手不肯鬆開，一字一頓道：“九福姑姑，我實在是欠你良多，這一生一世怕是都還不完了，你的情意，我銘記在內，永世不忘！以後你跟我再也沒有主僕之分，只有姐妹之誼！我在這裡鄭重起誓，用歆宜的名義起誓，此生若是辜負你了，那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聽聞這話，九福姑姑早已哭得說不出話來，然而亦不搖頭，半天才說：“奴婢不敢高攀，奴婢倒是有一件事情想要主子成全。”
“什麼事情，你說，只要我能辦到的，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傾城義正言辭地說，絲毫沒有猶豫。
九福姑姑噗通跪下，以頭觸地道：“奴婢想請主子寬恕素芳的大罪，求主子不要爲難她，饒了她一條命吧！”
九福姑姑忽然如此說，倒是讓傾城大吃一驚，她皺眉道：“素芳？她怎麼呢？她有何罪過？她一直呆在我的身邊盡心侍奉……”
九福姑姑陡然痛哭，喊出了這樣的一句話，“主子！她，她是韋主子的人！她是韋主子身邊的人啊！”
頓時，傾城宛如被雷劈中，半天都動彈不得，半晌，纔回過神來，“什，什麼？素芳是韋主子的人？她，她是什麼？”
九福姑姑見狀，厲聲說道：“主子，奴婢知道您不願意相信，可是這是奴婢親眼見到的，素芳她，她是韋主子的人！她早已被韋主子收買了！她表面上侍奉主子，其實到了關鍵的時候，她便，呀便要加害您啊！”
傾城哆哆嗦嗦的，只覺得她身上都僵硬了一樣，好像心都要冷凝成石頭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