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主子卻是笑了,笑的異常燦爛,“呵呵,好啊,你看到我了吧,今日之我就是明日之你,你殺了我吧,殺了我你就舒服了,你殺了我吧!”
她臉上的笑意那樣的明快,刺痛了傾城的雙眸,傾城忽然意識到,對她來說,死,其實是更加美好的一件事情!所以不能讓她如願!
於是傾城輕輕鬆開了手指,一根一根的鬆開了來,看着韋主子白皙的脖頸上那鮮紅的五指印,她微微一笑,俯身在韋主子耳邊輕聲道:“你想死?沒有那麼容易,寧王府中這樣的寂寞,若你們都死了,誰來陪我度過這漫漫長夜呢?”
傾城直起身子來,伸手將那頂金碧輝煌的簪子取下來,輕輕給韋主子戴上,一點一點的幫她整理好,然後再直起身子來,仔細端詳了一陣兒才笑笑,“時到今日姐姐還不明白嗎?姐姐頭上的這隻簪子戴與不戴,完全不取決於姐姐了,妹妹想要便能要,不想要了,也可以給姐姐,當然,也可以給別人,不單單是簪子,就連姐姐的命,要不要的也全在妹妹的掌握之中。”
“你——”韋主子瞪着傾城,美眸中迸發出極其強烈的恨意,“林傾城,你不得好死!”
“呵呵,好不好死的,也有姐姐你陪着我呢?妹妹只是想告訴姐姐一個道理:時移世易,風水輪流轉了,姐姐,要不要活下去,怎麼樣活下去,完全看妹妹的心情了,這主側妃的位置,你以爲我真的那麼喜歡嗎?你錯了,這主側妃的位置我壓根不稀罕,妹妹想要就要不想要就可以不要,之所以要來只是想讓姐姐看看,不想讓姐姐小瞧了妹妹罷了。如今你韋主子想要極力保存的東西,在我這裡不過是廢物一堆罷了,這支簪子,姐姐如果那樣稀罕便自己留着好了,妹妹瞧着沒什麼意思了,時候也不早了,姐姐還是安心養病好了,妹妹暫且不會來打擾姐姐的清淨,姐姐的主側妃寶座也可以做的依然安穩,所以姐姐是可以安心了。”傾城說完,便站起身來,施施然往外面走去。
“段傾城!”韋主子忽然在後面叫住她,她回聲,看着韋主子,淡淡道:“還有什麼事麼?姐姐?”
過了好半天,韋主子才忽然擠出這樣一句話來,“你,你能不能,能不能請王爺來看看我。”
“哈哈哈哈!”傾城朗聲一笑,沒說什麼,只是鄙夷地看了韋主子一眼,轉身拂袖而去了。
ωωω⊙тTk án⊙c ○
出得韋主子那兒來,天色已經有些矇矇亮了,一縷晨曦穿透黑暗,輕輕灑落在清晨的石板路上。
傾城走在永巷長長的石板路上,聽着這寂靜的腳步聲在這悠長深遠的走廊裡發出清越的迴響之聲,這樣的早晨,只有守夜的丫鬟太監們睡眼惺忪地沿着永巷牆角悄無聲息地移動着,見到她,大家也都是神情麻木地跪在地上。
有宮車的聲音骨碌碌的碾壓過去,車子上一張破草蓆蓋住的是早已了無生機的死人,初瑾瞧着那張破席子下露出來的一縷青絲,忍不住走上前去叫住那推車的小太監,“你這車上推的是誰?”
小太監跪在地上回答着,“回段主子的話,這上面的是夕貴妾,她因爲犯了事兒所以被打發到慎刑司去了,昨兒撐不住,也不知道多吃了碗什麼東西,就死了。”
“夕貴妾?”傾城忍不住蹙眉,道:“怎麼我竟然不知道有這麼個人?”
大貴見狀,忙上前說道:“主子,這夕貴妾是當時娘娘在摘月閣住着的時候進來王府的,最開始她倒也頗得王爺寵愛,所以才被封爲了貴妾,可誰知後來不知道怎麼惹怒了王爺,所以便被冷落了,後來就不知道她去哪裡了,原來是在慎刑司呢。”
傾城輕嘆一聲,吩咐采薇道:“打開簾子讓我看一下。”
“主子,死去的人面容都很可怖,主子還是不要看了吧。”九福姑姑輕聲勸着。
傾城卻是搖搖頭,毅然決然道:“不,正因爲她面容可怖,我才越是要看,只有看了她我纔會知道,一旦失去聖寵所面臨的究竟是什麼。”
九福姑姑見她這樣說,便不再勸她,只是上前去,輕輕揭開了那破席子,只是那席子一揭開,她纔不過瞄了一眼,便低聲驚呼起來,“呀!”
那哪裡還是一個人的模樣!只見夕貴妾一張小臉腫的跟發麪饅頭一樣的大,紫脹起來,七竅流血,嘴巴都爛成了一個洞,甚至還不停的往外爬着白花花的蛆蟲!
“惡——”傾城噁心極了,忍不住別開眼去,只覺得胃裡的東西不停的涌動,再也忍不住蹲在一旁,大吐特吐起來!
“主子!主子!”九福姑姑忙蹲下來,輕輕給傾城拍打着背,讓她可以好受一些。
“還不快將人拉走,快,拉走!”大貴忙呵斥那些小太監,催促着他們趕緊將夕貴妾拉走了。
“主子,主子你有沒有怎麼樣?”九福姑姑嚇極了,一個勁的叫大貴,“快去快去,快去將步輦擡過來!”
“不,不必。”傾城說着,便顫顫巍巍地站起來,接過九福姑姑遞過來的錦帕擦了擦嘴,強忍住胃裡不停翻騰的嘔吐意。
九福姑姑還是不放心,試探道:“要不找太醫來幫您看看吧。”
“太醫?”傾城瞥了她一眼,不悅道:“如今的教訓學的還不夠多麼?我現在如何還敢用什麼太醫?”
大貴卻是在一旁適時提醒道:“九福姑姑姑姑你糊塗了,當然不能叫太醫,要叫也是請杜大人來啊。”
九福姑姑聽着這話,纔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哦,是了是了,大貴,你腳程快,你快去請杜大人來。”
大貴答應一聲纔想走,早被傾城叫住,只是囑咐道:“記住,悄悄地去請來就行了,我不願意爲了一點小毛病又鬧得寧王府皆知,到時候反而不美。”
大貴答應一聲:“奴才知道了。”
說罷,便仍然轉身走了。
傾城自在九福姑姑的陪同下乘坐了步輦,回到了風華居之中。
折騰了一夜,傾城只覺得精神越發勞乏起來,再加上剛纔被夕貴妾那樣一嚇,身子也有些微微的發熱起來。
九福姑姑忙調了一碗素日裡她最愛喝的玫瑰清露給她喝,沒想到才聞到那個味道,她又忍不住翻江倒海的吐了起來。
九福姑姑慌得忙放下粉彩碗,上來替傾城捶捶背,忙叫小丫鬟進來端着痰盂等用品在一旁伺候着。
這一次傾城實在是吐無可吐之物了,幾乎連苦膽都要吐出來了,還是不覺得舒服。
九福姑姑着急的不知道說什麼了,只是一個勁的說:“杜大人怎麼還不來,杜大人怎麼還不來啊!真是的,平日裡也不知道從哪裡他就竄出來了,越是到了用得着的時候,怎麼人就不見了呢!”
“咳咳,咳咳——”傾城喘一口氣,咳嗽幾聲,歪在牀上說:“許是前朝有事兒,所以不能這麼早來吧。”
九福姑姑仍然氣得怔怔的,埋怨道:“還是的,不能早點子來!”
正說着呢,外面大貴卻是說了一聲,“杜大人您這邊請——”
傾城苦笑一聲,看向九福姑姑道:“可不是來了。”
正說着,杜如晦已經進了屋來,不過一會兒的功夫便已經來到了傾城的身前,皺眉看了看痰盂裡她吐的東西,二話不說已經搭脈了上來。
杜如晦一邊診脈,一邊看向站在一旁的九福姑姑,問道:“如何吐了?”
九福姑姑急得沒辦法,道:“主子纔剛看了歿了的夕貴妾,瞧着那屍體恐怖,就吐了,杜大人,主子有沒有事兒?”
杜如晦又深深地看了傾城一眼,忽然皺皺眉,又再次搭脈上來,閉了眼診了半天,這才睜開眼來。
傾城瞧着杜如晦的神色甚是古怪,便如此吩咐九福姑姑道:“沒什麼事,九福姑姑,你先帶着他們下去吧,把這屋子裡的腌臢味道也去一去,免得薰着了我與杜大人。”
杜如晦看傾城等人一眼,便慢慢退了下去,順便將左右也都帶了下去。
傾城頓了頓,這纔對杜如晦道:“到底怎麼了?怎麼還吞吞吐吐,支支吾吾的?”
杜如晦瞧傾城一眼,眸色深深,半日才說:“你再次懷孕了。”
“啊——”這一下可真是十分出乎傾城的意料之外,她足足愣了半日才緩過神來,“你說,你說我懷孕了?多大了?”
杜如晦卻是輕聲說道:“才一個多月,胎兒還不是很穩定,所以也看不大出來。若不是今日你瞧見那死人屍體催發了,怕是得二個多月才能發現。”
“我,我竟然懷孕了?”傾城喃喃低語,伸手輕輕撫摸上她依然平坦的小腹,不免覺得有些訝異,這裡,這裡竟然再次孕育了一個全新的小生命!是她與李紹明的孩子,她與李紹明,又將有一個全新的孩子了!
杜如晦緩緩跪在地上,恭賀着傾城,“恭喜段主子,賀喜段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