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紹明雙手背在身後,神色嚴肅,環顧了在場衆人的一眼,厲聲說道:“你們方纔說的話,我都聽見了!”
“王爺息怒,可別氣壞了身子,方纔——”王妃娘娘剛想申辯幾句,李紹明卻不願意聽,徑直走上貴妃榻坐下。
他眉目清冷,好似永遠都透着凌冽的寒光,加之他如今尊貴的身份,更讓這份凜冽變得咄咄逼人。
李紹明望着身前的一羣人,除了蕭主子還癱坐在地上起不來身子,其餘的人都是畢恭畢敬眉瞬目從的模樣。
他的目光落在傾城的身上,眼中的凜冽忽的就消散了幾分,許久之後方回過神來,只是語氣與神色中都透着幾分怒意,“王府中發生這樣的事,你怎麼不派人通知我?”
王妃娘娘看着李紹明,眉眼中皆是溫婉,輕聲道:“王爺,寧王府中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在國家大事面前都是小事,這一點,妾身是清楚的,相比於外面百姓的安危,府中人的事情又有那麼重要?妾身萬萬不敢因着此等事情而去叨擾王爺。
李紹明素來愛民如子,如今點點頭,顯然對王妃娘娘的這番話很是滿意,只是他眉頭又倏地蹙了起來,不知是想到了什麼,“只是如今事情都還沒有弄清楚,怎麼就擅自用刑起來?蕭主子如今可是雙身子的人!”
說到這裡,他已經說不下去,只講目光落在精神恍惚的蕭主子身上,輕輕搖頭,眼中透着些許無奈。
王妃娘娘輕輕坐到李世民身邊,看着楚楚可憐的蕭主子,心中也是一陣惋惜,“妾身是知道輕重的,只是對那男子用了刑,並未對蕭妹妹用刑,其實這種事兒——”
話說到一半,她就怎麼也說不出下去了,這種事兒若是不用刑法根本就查不出什麼來,這也不過是常用的招數了。
李紹明也沉默了,想了片刻才輕聲道:“如今外頭的災情已經得到了緩解,這件事就由我來處理吧!”
傾城見狀,心中暗喜,王爺到底是個念舊情的人,想必這件事也不是沒有轉機的。
正但傾城思忖的時候,卻聽見了耳畔傳來了李紹明淡淡的聲音,“既然蕭主子的事兒是夏主子揭發的,那你便跟我說說,她是如何與外人私通的!”
說着,李紹明的目光遠遠地落在了夏主子的身上,只是那抹目光,冰涼如水,讓人感受不到任何的溫度。
到底他是個明白人,心裡什麼都是一清二楚的,做事也不用像王妃娘娘一樣,想着如何對大衆交代,如今他想要的只是一個真相而已。
如今,夏主子眼中盡是得意之色,只見她狠狠睥了一眼蕭主子,然後邁着蓮步緩緩走到李紹明正前方,方曲膝道來事情始末。
“半月前妾身見花園的翠紫薇開的格外好看,便準備去賞玩一陣,誰知夜來風大,園子裡開的好看的翠紫薇都被吹盡了,妾身正抱怨着,卻碰上了蕭主子的侍女玥兒,妾身見她神色怪異,一看見妾身連手中的東西也拿不穩了,妾身便覺得奇怪,方喝她一聲,誰知她卻連連叩頭,讓妾身饒她死罪,在妾身逼問之下她才道出實情,原是那日蕭縢妾與那人在花園內偷情,命了玥兒把風,見妾身經過花園,又神色不愉,便以爲事情敗露,這才嚇得魂飛魄散。”
夏主子娓娓道來,說到動情之處更是神采奕奕,好像這一切就發生在所有人的眼前!
傾城暗自驚歎,這故事真是編的天衣無縫,毫無破綻,只是細細想來卻是頗多不妥,蕭主子身邊的貼身丫鬟是昭夢,可不是才伺候她幾日的玥兒,這種私密的事情如何能叫不知根知底的玥兒來做?但凡有心眼的人細細一想,便能夠知道玥兒定然是被人收買了。
聽聞這話,蕭主子目光之中盡是絕望,更是撕心裂肺地喚道:“玥兒?!我向來待你不薄,爲何你要這樣對我?”
說着,蕭主子無力地呢喃了幾句,接着又看向李紹明,悽然道:“王爺,妾身是冤枉的,您一定要相信妾身啊……”
傾城悄悄擡頭看一眼李紹明,他正凝眉不語,許久之後才緩緩道:“既是這樣,那便傳玥兒進來問話。”
玥兒是一路低啜泣着走進屋內的,見了李紹明便猛的叩下身子,口中連連喊着請李紹明恕罪。
夏主子心中暗喜,只是面子上仍舊裝出一副懊惱的模樣,輕聲道:“你有什麼罪?若是真的要論罪過,有罪的也是你那膽大包天的主子,俗話說的好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訴王爺,王爺定然會對你從輕發落。”
傾城看了看那瑟縮不已的玥兒,心裡更是一陣訝異,先前她也曾與玥兒接觸過幾次,那玥兒也是極好的一個丫頭,嘴巴甜,又生的勤快,不僅蕭主子與昭夢對她很是喜愛,就連其餘的丫鬟們也都喜歡她,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正當她思忖的時候,卻聽見昭夢揚聲說道:“你怎麼這麼歹毒!主子哪裡對你不好呢?你怎麼能幫着別人還主子?你明明清楚得很,主子那夜不過是吃壞了肚子,我本打算陪着主子去茅房的,但那兩日我身子不舒服,所以就由你陪着主子去了,怎麼會變成那夜在花園與人私會?”
她一邊說着,渾身卻是忍不氣得渾身發抖,如今什麼也顧不上了,她聽了傾城的話,千防萬防,怎麼也沒想到會在自家後院失了火!
玥兒也是見識過昭夢的好性子的,如今說出這般凌厲的話,對她確實有些震懾,不過片刻,她便連連叩頭道:“奴婢不敢欺瞞王爺和各位主子,奴婢所言句句屬實,那一日主子的確是在花園與那人偷會,是奴婢膽小,禁不得夏主子的質問,便全招了,後來夏主子囑咐奴婢留意主子動向,奴婢知道今兒個主子會與那人再見,於是便……便悄悄譴人知會了夏主子。”
昭夢早已氣極,什麼都顧不上,徑直走到了玥兒跟前,緊緊抓住她的肩頭,使勁搖晃着,邊哭邊說:“你爲什麼要這樣?爲什麼要這樣做?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會害死主子的?你到底知不知道呀?”
玥兒只是垂着頭,任由着她搖晃着自己,卻是什麼話都不敢說。
昭夢瞧着她這個模樣,心中更是斷定她是心虛,伸出手來已經朝着玥兒身上打去,一下接一下,邊打邊哭,“你爲什麼要害主子?爲什麼要害主子啊……”
玥兒這下子吃痛,真的受不住了,忙擡頭向李紹明求助,傾城心下一驚,也偷偷瞧了李紹明一眼,只見他氣定神閒地坐着,臉上並沒有任何的不悅,這才稍稍放心。
只是坐在偏側的王妃娘娘已經看不下去了,丫鬟們爭扯成一團,這到底像是什麼樣子?遂嚴肅道:“昭夢,王爺面前怎能這般失禮!到底有沒有一點規矩!”
昭夢臉上掛着淚,直直看着王妃娘娘,哀痛說道:“王妃娘娘,您一直教導我們,奴婢要有奴婢的規矩,奴婢自知方纔失了規矩,還請王妃娘娘責罰,可玥兒她卻是賣主求榮,又該怎麼處置?”
寧王府中有規矩,但凡是下人,一定要以主子爲尊,如今玥兒雖是揭發蕭主子,但也算是賣主求榮了,日後還有哪個主子敢收留?
玥兒也是知道的,遂怯怯看了王妃娘娘一眼,低聲道:“奴婢自知無福服侍各位主子,還請王爺與王妃娘娘降罪,遣奴婢出府!”
說罷,她又是連連叩頭,她這話倒也是沒錯,雖說她當初進王府籤的是死契,可如今有了這個一大功,想要出府的這個要求自然一點也不爲過。
李紹明也是點點頭,算是默許了,只是他總覺得事情怪怪的,可到底哪兒奇怪,他又有點說不出來!如今,他看着屋子中中各景,許久之後才緩緩問道:“你們可有什麼主意?但說無妨。”
大家聽聞這話非但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反而衆人更是屏住呼吸,不敢說一個字出來,誰都知道,若想要在王府中安安穩穩過下去,如今躲得越遠越好,還出來出主意,這可不是不要命了嗎?
昭夢雖想開口爲蕭主子說話,只是她卻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李紹明環視了衆人一眼,心中長嘆了一口氣,緩緩道:“既然如此,那我便……”
“王爺!”傾城也不知自己哪裡來的勇氣,只是低着頭緩緩從人羣中走了出來,復磕頭道:“奴婢有一言想要問問玥兒,還請王爺應允。”
衆人皆面面相覷,只有王妃娘娘雖極力操持鎮定,卻難掩眼中的震驚,傾城膽子未免也太大了點,這個時候連她都不敢多言,傾城倒敢站出來?雖是震驚,但是她目光中卻不自覺流露出中林鸞的讚許來!
李紹明好似一點都不訝異,點點頭,說道:“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