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傾城站的雙腳煩的時候,這才聽見耳畔傳來了李紹明惋惜的聲音,“昭雲是最喜歡這種天氣的,還說初秋的天氣是舒坦的,沒有夏日的燥熱,沒有春日的喧譁,沒有冬日的冷清,是最好不過了。”
傾城這才記起來昭雲正是蕭主子的芳名,只是王爺現在說這樣的話,又有什麼用呢?但這話她卻是不能當着李紹明的面說出來,她想要對李紹明的話附和什麼,但卻發現怎麼也無法違心說些什麼話來。
此時此刻,李紹明並不是需要一個可以與她聊天的人,而只要一個能夠聽他說話的人,他並沒有問傾城找他到底有什麼事兒,只是絮絮叨叨說着,“昭雲今年才十九歲,若不是我今天仔細想了想,怕我都忘了她到底多大了,她在我身邊也快四年了,當年她壓根就不是現在的性子,雖有着江南女子的恬靜,但每當看見我的時候卻是說個不停,我都不知道她到底是什麼時候變的……”
說着,他更是露出一絲苦笑,轉過頭來看着不遠處的傾城,長嘆了口氣,說道:“罷了,現在說這些已經沒用了,對了,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兒?”
傾城這一刻有些遲疑了,她原本以爲李紹明並不會太傷心,但是現在看着李紹明目光中流露出來的悲憫,心裡一陣難受,到了嘴邊的話卻不知怎麼開口了,她知道,若是現在說出這樣的話,怕只會傷王爺更深。
但她心裡更清楚,若是現在不說,馬上就要封棺入土了,到時候便真的是來不及了!那蕭主子的遺願也無法完成,而她這輩子也不會心安。
思忖再三,傾城定了定心神,終於開口說道:“其實奴婢現在來是想告訴王爺蕭主子臨終之前說過的話。”
“什麼話?”李紹明頓了頓,眼眸中似乎發出一點亮光,忙問道:“是不是昭雲有什麼話要告訴我?”
縱然現在說出的話很殘忍,但傾城卻已經被逼到了懸崖邊上,不得不說了,“蕭主子曾對奴婢說,若是她死了,要奴婢去求求您,求您把她的屍首運回江南。”
李紹明沒有說話,屋子裡只剩下一片沉靜,一陣風吹來,燭光搖曳,忽明忽暗,一時間氣氛很是尷尬,而傾城更是垂頭不語,根本不敢擡頭看李紹明臉上流露出來的神情。
倏地,李紹明苦苦一笑,無奈說道:“這樣也好,這寧王府,這京城將昭雲折磨死了,她回江南也好,回江南也好啊……”
語氣之中帶着幾分寥落,傾城知道這話算是準了,正當她準備開口告辭的時候,卻見着不遠處的身影一個踉蹌,她忙上前扶住李紹明,問道:“王爺,您沒事兒吧?”
“我沒事兒,許是因爲站的久了,所以腳麻了!”李紹明解圍着,心裡卻明白得很,若不是方纔失了神,他是怎麼也不會出現這樣狀況的。
他的藉口傾城也是知道,如今卻沒有拆穿,不知怎麼的卻冒出一句話來,“若是王爺先前有對如今對蕭主子的這份心,只怕蕭主子也不會落得這個下場!”
李紹明頓時愣住了,沒想到傾城居然膽敢說出這樣的話來,還是在這個時候,不可否認,這個時候的他是傷心的,但每個人都對他說是蕭主子沒了孩子所以纔想不開,但是他心裡何嘗不明白呢?若不是昭雲看不到希望,若不是昭雲一直沉浸在痛苦之中,又怎麼會選擇懸樑自盡?當初的昭雲可是一個整日掛着笑容的女子,她又是何時變得整日鬱鬱寡歡呢?他,並不知道。
傾城依舊垂頭不語,她原本以爲自己會聽到李紹明責備的話語,甚至這個時候李紹明將她狠狠責罰一頓,她也一點都不會吃驚,但是她等了半天,卻只聽到了耳畔傳來淡淡的話語,“你下去吧!”
傾城頓了頓,轉身便離開了,想必王爺心中也是清楚明白的,不過現在這件事已經不重要了,事到如今她能爲蕭主子做的也只有這麼多了。
接下來的日子,李紹明派人將蕭主子的屍首送回了江南,自然是遭到了一大票人的反對,但李紹明心意已決,任憑旁人怎麼反對,蕭主子的屍首還是運回了江南老家,更是給了蕭主子爹孃一大筆銀子。
因着蕭主子之死,有人哭有人笑,但不可否認,在寧王府中哭的人遠遠比笑的人多,這事兒,大家心裡都清楚。
只是傾城倒是很驚詫,燕主子居然還頗爲傷心,她看的出來,燕主子眼光中流露出來的悲慼不像是假的,更是給了一千兩銀子給了送棺的那些人,叫他們將這些錢交給蕭主子的爹孃。
一時間,燕主子在寧王府名聲鵲起,要知道一千兩銀子根本就不是小數目,即便是燕主子,怕也是她這麼些年來的積蓄,因着這事兒,李紹明倒是去燕主子的屋子裡勤了些,這下子燕主子臉上的笑意纔多了起來。
倒是如意公主一直從這件事中走不出來,因着這事兒,她像是變了個人似的,整日不再是沒心沒肺,也不討要着吃點心了,而是琳琅姑姑要她做什麼她就做什麼,平日習字練琴之後就坐在葡萄藤下發呆,惹得琳琅姑姑不知道這事兒到底是好還是壞。
一日,如意公主又是看着一盤豌豆黃動都沒動,依舊呆呆坐着,惹得琳琅姑姑再一旁勸道:“公主,你之前不是很愛吃豌豆黃嗎?這豌豆黃是大廚房剛送來的,我嚐了一塊,很好吃,你要不用一些嗎?”
如意公主卻是緩緩搖頭,看都沒看琳琅姑姑一眼,卻說道:“不用了,我現在沒胃口,先前我是很愛吃這些點心,但不知道爲何現在看到這些點心是一點興趣都提不起來,更不要說吃了。”
琳琅姑姑與一旁的傾城對視一眼,眼中皆是深深的無奈,她們原本以爲如意公主萎靡不振幾日之後就會振作起來的,可是現在都已經過去了快半個月了,如意公主還是這個樣子,到底該怎麼辦纔好?
正當兩人思忖的時候,卻見着院門外探出來一個毛茸茸的腦袋,傾城定睛一看,原是昭夢,遂忙說道:“昭夢,你怎麼來呢?可是有什麼事兒嗎?”
昭夢原本就不太豐腴的臉更是瘦成了巴掌大小,蒼白一片,但如今還是強撐着笑臉說道:“我來給你們道別的,怕是以後不能經常過來了。”
“怎麼呢?”因着蕭主子沒了,所以如意公主對昭夢很是關照,好像將對蕭主子的懷念都加到了昭夢身上,如今更是慌忙拉着她的手,關切問道:“發生什麼事兒?你這是要去哪兒嗎?”
昭夢搖搖頭,竭力使自己的眼淚不要落下來,但一想着自己將要去的地方,卻只覺得鼻子發酸,哽聲說道:“謝謝楊主子關心,奴婢……奴婢哪也不去,就在王府裡,只是方纔有個媽媽來說,說主子沒了,我自然也不能留在蘭芝居了,所以要將我調到浣衣房去了……”
說着,她的眼淚更是怎麼也忍不住,唰唰就落了下來,浣衣房是什麼地方?整天沒日沒夜的洗衣服,她曾聽人說過,浣衣房的那些婢子冬天結了凍瘡的手到了夏天都不會好,若是她真的去那兒了,怕這輩子都沒有出來的日子了。
傾城自然是知道那兒不是什麼好地方,看着昭夢那可憐兮兮的臉,忍不住說道:“爲何你會去那種地方?”
按道理來說昭夢之前是蕭主子的貼身丫鬟,是寧王府中較爲得力的丫鬟,而那浣衣房中則是那些長相粗鄙、爲人蠢笨或者不善言辭的丫鬟,這樣說來,昭夢是怎麼也不會被派到那種地方去的。
說起這事兒,昭夢哭的更厲害了,抽噎着說道:“那媽媽也說了,本想將我派給哪個主子當二等丫鬟的,只是主子們覺得蕭主子剛沒了,我又是一直伺候蕭主子的,所以不大吉利,都沒人要我,這纔將我派去浣衣房的……”
“真是豈有此理!之前一個個說的比唱的還好聽,這會兒子倒都躲起來呢!”如意公主這才聽明白這件事到底是怎麼回事,如今更是憤然而起,緊緊握着昭夢的手,想也不想就說道:“你放心,她們不要你,我要你,從今而後你就在芳華園吧!”
“這可不成!”琳琅姑姑瞥了昭夢一眼,見着昭夢臉上寫滿了委屈,她心裡也不是滋味,這個忙不是她不想忙,而是真的幫不了,“公主,你年後雖會被冊封爲側妃,但如今你也只是個暫居在寧王府的客人,要想收留昭夢根本就是不夠格兒的,若是你真的想要昭夢留在身邊,怕只能等着你成爲側妃之後才行。要不這樣吧,昭夢先去浣衣房,等着冊封禮行過了之後,咱們再將昭夢接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