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抄着心經,定常在和敬嬪晨昏定省歸來至我房中,定常在道:“剛纔可嚇死嬪妾了,那些個螞蝗,看得嬪妾身上毛孔都豎了呢。”敬嬪微笑道:“那它們可有的鑽了。”我笑道:“只別讓它鑽進肚子就好。要是皇上想鑽,妹妹是讓還是不讓呢?”定常在羞紅了臉,微微惱道:“兩位娘娘別取笑嬪妾了,再說,小阿哥還聽着呢。”我笑道:“既聽不得這些,如何做我烏雅成璧的兒子?佛曰色即是空,不然皇上納這麼多妃子不睡,當菩薩供着嗎?”敬嬪道:“說來,也該是新人翻牌子的時候了吧,妹妹,能不能讓皇上翻到你的綠頭牌,就看你的造化了。”定常在嘆氣道:“這次中選的嬪妃,佼佼者盛多,嬪妾未必是第一個受皇上垂青的人。”我們三人談話不提。
慈仁宮中,宣貴人正跪在太后座前哭泣,太后愛撫着她,道:“是你遲到在先,那麼多嬪妃在呢,貴妃若不罰你,是她失職。”宣貴人哭道:“可嬪妾什麼都沒做就被罰,嬪妾好委屈。”太后安慰道:“好了好了,你幼時少進宮,少與她接觸,自然她對你瞭解也不深,以後多與貴妃走動就好了。”宣貴人用帕子抹着淚,啜泣了幾聲,樑明壽進來跪下道:“參見太后娘娘。”太后道:“起來說話。”樑明壽道:“謝太后娘娘。”起身道:“回太后娘娘,敬事房那兒,奴才都打點好了。”太后對宣貴人道:“你跪安吧,以後可別再這樣毛躁,知道嗎?”宣貴人起身,對太后行禮道:“知音告退。”說着從慈仁宮出來不提。
落英閣中,惠嬪正讓大阿哥跪着背弟子規:“……將加人,先問己,己不欲,即速已,恩欲報,怨欲忘,報怨短,報恩長……”惠嬪道:“胤褆,你既知道這些道理,爲何還要做傻事?你這樣做就是在幫額娘了嗎?額娘只求你明哲保身,不求你爲額娘出頭惹事,你可明白額孃的一番苦心?”說着,就用帕子抹淚,大阿哥道:“兒臣知錯了,額娘。”惠嬪道:“現在知錯有何用?既無那遠視的鷹眼又何苦盯着眼前的金山?”採晴進來道:“大阿哥,娘娘,該用晚膳了。”惠嬪道:“去吧,吃完了晚飯早些歇息,明日還起早上書房呢。”大阿哥應了一聲,與惠嬪一同坐上了桌,採曦和採晴準備好碗筷和飯菜,惠嬪夾了個滷蛋到大阿哥跟前的小碗裡:“胤褆,這是你最愛吃的滷蛋。”母子二人用膳不提。
通貴人與我正下着棋,通貴人道:“姐姐,這次真是辛苦你了。”我道:“爲了胤禶能安息,再辛苦都是值得的。你那邊情況還好嗎?安嬪有沒有爲難你?”通貴人道:“我不理她就是了,姐姐怎知那被套裡放着的只是些鴨絨並非槭葉棉呢?”我微笑道:“本宮聽說榮嬪在冷宮裡病了,大阿哥原先是要把那牀棉被送去冷宮的,往冷宮裡送的東西會是好東西嗎?你的胤禶之前着了寒發了高熱,安嬪出於關心又不懂惠嬪的用心,自然以爲送來的是槭葉棉,而鴨絨看着保暖實則會加重風寒,所以本宮賭這麼一把,讓芳茉把棉被調了包。”通貴人道:“原來如此。”說着,將一顆白子下到棋盤上,笑道:“姐姐光顧着說話了,又被鴛兒吃了呢。”說着就從棋盤上拿走被白棋所圍的黑子,我拿起一顆黑子笑道:“姐姐我若再不亡羊補牢,只怕城池難保啊。”說着就往棋盤上一放,我們二人下棋不提。
宣貴人沐浴完,玉肌從浴桶裡嫣然走出,宛若出水芙蓉,宮女們正爲她裹上紅綢,哈里卓拿來龍紋黃布,蒙上了宣貴人的眼睛,宣貴人道:“這是新規矩嗎?”哈里卓笑道:“皇上喜歡玩花樣,小主,吉時到了,咱們啓程吧。”說着,就讓小太監們將宣貴人擡往養心殿,隔着幔帳望去,那龍牀之上坐着的是個戴着假面的黃衣男子,小太監們將宣貴人往他牀上輕放後退去。
次日一早,宣貴人坐着鳳鸞春恩車回到承乾宮,薩仁、烏樂、格爾木、琪琪格相迎道:“恭喜小主,賀喜小主。”宣貴人微笑道:“都起來吧。”衆人微笑道:“謝小主。”薩仁道:“小主,這新人裡面,小主是頭一個受寵幸的呢,方纔皇上還讓李公公給小主您送紫金丹桂龍涎香爐呢。”宣貴人陶醉地聞了聞香爐裡徐徐冒出的香氣不提。
芳若正陪我在御花園裡散步,這時,惠嬪微笑走來,對我道:“許久不見,妹妹萬福。”我因腹大不便,只微笑道:“姐姐萬福。”互相行了個禮後,分別離開,我向芳若使了個眼色,芳若伸腳將我絆倒,我的肚子突然劇痛難耐,我哭喊道:“哎呦,我的肚子!”惠嬪大驚,忙回頭去看我情況:“怎麼樣?妹妹?”我只感腹中那塊肉在往下墜,身下也開始粘稠,惠嬪道:“快去傳太醫啊!”採晴去傳太醫,幾個小太監經過,立刻將我擡回永和宮。
進了門,我的臉色已經煞白,敬嬪忙道:“這是怎麼了?”定常在也出來查看情況,我只在裡屋喊着:“好痛!啊,孩子!本宮的孩子!”胡太醫和產婆來了,惠嬪忙催促:“快快快,再晚德妹妹和孩子都要出事的。”胡太醫和產婆答應着爲我接生,我使足了力氣,但還是生不下來,我只覺得肚子要炸裂了一般,痛苦地叫着,就這樣經過了兩三個時辰,敬嬪道:“怎麼德嬪她還沒生下來?胡太醫,德嬪她沒事吧?”胡太醫道:“回敬嬪娘娘,德嬪娘娘的孩子已經足月,再加上受到撞擊驚嚇,過度緊張,一時影響到妊娠,微臣和嬤嬤會盡力的,請娘娘放心。”這時,只聽一聲嬰兒啼哭,嬤嬤只抱着襁褓對我道:“恭喜娘娘,賀喜娘娘,是個小阿哥。”我早已筋疲力竭昏了過去,芳若和竹息忙道:“娘娘!”胡太醫查看了我道:“二位姑娘放心,德嬪娘娘只是虛脫了,稍後微臣會開些調補身子的藥。”芳若道:“有勞胡太醫了。”胡太醫拜別道:“微臣告退。”離去。
皇上和大阿哥也來了,衆人向皇上行禮道:“參見皇上。”皇上道:“平身吧。”衆人道:“謝皇上。”皇上徑直來到我的牀邊,道:“朕聽說德嬪難產,心下不安,料理完進兵雲南之事就來看看,現下可好?”敬嬪道:“胡太醫已經醫治過了,不過,德嬪的胎一向無事,是不可能難產的,除非……”她把目光掃向了惠嬪,道:“除非是人爲……”惠嬪道:“皇上,臣妾到時,德嬪妹妹已經摔倒在地。”芳若道:“是了,是惠嬪娘娘絆倒我們家娘娘!”惠嬪衝着芳若斥道:“你瞎說!”又對皇上道:“皇上,別聽她們一派胡言,明明是德嬪自己走路不當心,怎麼能賴臣妾?臣妾冤枉啊。”說着就哭了起來,皇上道:“這來龍去脈,朕聽的稀裡糊塗的,惠嬪,朕發現近年來你的動作不小啊。”惠嬪眨巴着眼睛道:“皇上在說什麼?臣妾不明白。”皇上道:“算了,朕不想追究,只是,德嬪她腹中的到底是皇肆,你就忍心對皇肆下手?”大阿哥也跪下道:“皇阿瑪,求您饒了額娘吧,兒臣對天發誓,是德嬪娘娘自己絆倒的,和額娘沒有關係!”皇上道:“大阿哥,此話當真?”大阿哥點頭。皇上嘆了口氣,道:“惠嬪納喇氏,心術不正,屢生事端,今戕害皇肆,着,自即日褫奪封號,禁足落英閣;大阿哥胤褆,着,禁足乾西四所,由嬤嬤管教;德嬪烏雅氏,誣賴他人,但其誕育麟兒有功,着,賜名小阿哥胤祚,德嬪禁足永和宮面壁思過。”衆人叩拜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納喇嬪跌坐在地上,採晴扶她起來,和大阿哥一同離去。芳若走到牀前,拉着我的手道:“娘娘,小阿哥叫胤祚,您聽到了嗎?”我依然昏迷不醒。
在夢中,我已是個老態龍鍾的太后,一個叫沈眉莊的妃子伺候着我喝完了藥,正斜倚着小寐,突然,壽康宮發生大火,我們逃出去,這時,一個馴獸女騎着一隻猛虎向我嗷嗷撲來,我從夢中驚醒直喘着氣,芳若道:“太好了,娘娘您終於醒了。”我回過神道:“小阿哥呢?”芳若道:“嬤嬤帶他去喝奶了,皇上賜名叫胤祚。”我道:“那惠嬪呢?”芳若嘆氣道:“大阿哥指認娘娘您誣賴惠嬪,皇上一早就知道惠嬪作的惡行,只褫奪了封號禁足,又因娘娘您被大阿哥說是誣告,您也被皇上禁足。”我微笑道:“我剛生產完,就是讓我四處走我也走不動呀。”芳若道:“說來說去還是那個大阿哥多事。”我道:“算了,咱們少理他就是了。”
【 第二卷·百花繚亂中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