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查驗了一番回稟道:“回皇上,小阿哥和姑姑都是溺水而死。”惠妃立在一旁暗暗哭泣,皇上坐在龍椅上狠狠地瞪着跪在下方的蘭倩,對蘭倩道:“爲什麼要這麼做?”蘭倩冷笑道:“同樣的話奴婢再還給您,皇上,爲什麼要殺奴婢的家人?”皇上怒道:“放肆!朕何曾殺你家人!?你只說爲何戕害皇嗣,不要答非所問!”蘭倩轉向惠妃道:“惠妃娘娘,您忘了嗎?承瑞阿哥、承祜阿哥是怎麼夭折的?乳母嬤嬤感染了天花又是誰許她繼續照看小阿哥的?還有,您吩咐奴婢讓汀蘭把孝昭仁皇后專用的餐盤放在銅綠硃砂水裡烹煮,這樣孝昭仁皇后每每進食美食,不知不覺中便中了劇毒,您對仁孝皇后也是如法炮製的,難道您都忘了嗎?”惠妃跪下道:“皇上休要聽她胡說,臣妾一向謹言慎行,恪守婦德,何曾作那些下作的勾當,皇上你要明鑑啊。”皇上道:“朕看,你們兩個都有問題。”蘭倩道:“皇上,惠妃娘娘她與明珠大人私相授受,被音羽撞破,她就起了歹心,想殺人滅口,就推了音羽嬤嬤和小阿哥落水,奴婢碰巧經過,就被誣陷成爲兇手,奴婢着實冤枉啊!小阿哥還這麼小,您一定要爲小阿哥討回公道啊!”惠妃指着蘭倩道:“你胡說!本宮何曾與明珠大人私相授受了?!可有憑證嗎?”蘭倩道:“都怪奴婢一時大意,沒找到證據,不過惠妃娘娘是奴婢義女,和奴婢過從親密,奴婢所言句句屬實。”惠妃冷笑道:“本宮何曾有你這個義母了?姑姑,既無證據,就別編些有的沒的信口開河。”她轉向皇上跪下叩首道:“臣妾請皇上明察秋毫。”皇上的雙手死死抓着龍椅的扶手,目光冷冽地掃過她二人,旋即又直瞪着蘭倩道:“姑姑,當初你向朕告發綠營縱兵殺人一事,朕事後調查過,那綠營的確是手持朕的諭旨,但朕從未寫過那道諭旨,不知是誰在模仿朕的筆跡,你認爲是朕殺你家人所以那麼恨朕嗎?”皇上說着雙眼便溼潤,他倒吸一口氣,不讓淚珠滑落,繼續道:“皇后何辜,皇子何辜,你作下那麼多事,難道不怕午夜夢迴的時候,他們來找你索命嗎?”蘭倩道:“這句話皇上該問惠妃纔是,還有許多事,看來是說不完了,皇上若不信奴婢所言,大可以傳明珠大人來對峙。”皇上道:“朕看不必了,你還有什麼話,是在這兒都吐乾淨呢,還是到慎刑司裡慢慢聊?”蘭倩道:“皇上既早認定奴婢是兇手,又何須再問奴婢,不錯,奴婢原以爲是皇上殺了奴婢家人,一心想報仇,所以,纔會那麼做,皇上還記得小蟮子嗎?他是奴婢的同鄉,真是對不住,讓您染了那玩意兒。”她說着,邪邪地笑着,繼續道:“其實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皇上您啊!若不是您專寵仁孝皇后,後宮嬪妃們便不會整日怨妒,也就不會慫恿着奴婢作那些事。”皇上握緊了拳頭,恨聲道:“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仇恨的目光四目相接。
這時,只聽門外有女子的呼喊聲:“起開!讓本宮去見皇上!”她們推開門,惠妃見是宜妃和順嬪,驚了一下,宜妃和順嬪很恭謹地行了禮道:“臣妾參見皇上。”皇上瞄了她們一眼道:“起來吧。”宜妃和順嬪道了聲是便起身,順嬪看向一側被白布掩着的襁褓,衝上去摟着襁褓哭道:“禹禹!本宮的禹禹!是誰害了你啊!皇上,您要爲臣妾做主啊!”宜妃冷冷看向惠妃道:“這兒真熱鬧啊,惠妃姐姐,怎麼有空在這兒呢?”惠妃微笑道:“妹妹,蘭倩這刁奴誣賴本宮,您一定要幫幫本宮啊。”宜妃冷笑道:“這是自然。不過皇上自有定奪,一定還姐姐清白。”蘭倩見宜妃來了,冷笑道:“宜妃娘娘可曾記得那牀芫花被子和摻了芫花花粉的脣紅嗎?那害您多年不曾有孕的東西,還有紫荊姑娘在慎刑司是怎麼慘死的,這些您還記得嗎?”宜妃詫異道:“你在說什麼呀,本宮聽不明白。”蘭倩道:“現在正是機會啊!惠妃她私相授受,戕害皇嗣,你素日與她不睦,如今便不要再替她辯解!”宜妃微笑道:“你怎麼指認惠妃是你的事,本宮怎麼討厭惠妃也是本宮的事,不過如今人命關天,可不能兒戲,姑姑怕是教習慣了吧,怎的這時候了還想着挑唆着本宮呢?”順嬪哭喊道:“皇上,爲本宮做主啊!”皇上的拳頭緊緊握着,都可以聽到筋骨在咯咯作響的聲音,他強忍着怒氣,吩咐李德全道:“李德全,傳朕旨意,鍾翠宮秀女教習姑姑秦佳氏蘭倩,戕害皇嗣,屢生事端,無中生有,挑撥離間,着,賜白綾,即刻執行。”李德全應了聲便甩了甩塵拂,侍衛們上前來駕起蘭倩,蘭倩喊道:“放開我!放開我!狗皇帝!我要你不得好死!我要你血債血償!血債血償!”李德全道:“還不快拉走,在這兒大呼小叫,玷污聖聽!”蘭倩被拖走,只聽她喊着:“賤人!惠妃!你這個賤人!”惠妃叩首哭道:“皇上,如今臣妾,便真相大白了。”皇上嘆了口氣,道:“惠妃,蘭倩是不是誣陷你,朕自會着人調查,你放心,朕絕不會讓一人蒙冤。”惠妃心裡一下慌了,只得道:“是,臣妾遵命。”順嬪哭道:“此事定有蹊蹺,還望皇上主持公道!”皇上道:“孩子已經去了,順嬪節哀。”宜妃跪下道:“都是臣妾不當心,讓嬤嬤帶胤禹去御花園散步,致他們被歹人殺害,臣妾失察,望皇上降罪。”皇上道:“朕自然會降罪那些無事生非的人,也絕不會冤了無辜,一切自有朕定奪。”又對衆人道:“你們都跪安吧,留朕在這兒靜一靜。”衆人道了聲告退便出去。
申隆海扶着惠妃的手得意洋洋地走着,順嬪很是失落,宜妃在一旁安慰,皇上坐於案前,雙手托腮思索着什麼,殿內香爐清煙漫溢,良久,方開口問:“李德全,今日可是容若當值?”李德全道:“回皇上,正是。”皇上應了聲,用食指敲着桌子,思索了片刻後道:“把他叫來。”李德全應了聲去將性德宣來,性德隨李德全面聖,叩首道:“臣容若叩見皇上,恭請皇上龍安。”皇上微笑道:“容若不必多禮,李德全,賜座。”李德全應了聲請性德坐下,性德道:“不知皇上爲何事召喚微臣?”皇上微笑道:“朕聽人說,永壽宮最近發生了失竊案,你們御前侍衛巡夜的可有啥發現?”性德詫異道:“永壽宮失竊?可是,宮裡戒備森嚴,竊賊是怎麼混進皇宮行竊的呢?”皇上道:“本來朕跟惠妃說,讓她稍安勿躁,可她偏讓朕爲她做主,你幫朕查清此事,也好讓惠妃安心。”性德道:“微臣知道了,一定徹查此事,微臣還有要事,先行告退。”皇上微笑道:“慢走。”李德全送性德出去,皇上對李德全道:“陪朕去淑芳齋吧,今兒是通貴人生辰。”李德全應了聲,隨皇上往淑芳齋去不提。
納蘭府邸裡,性德把一個個錢袋拍在桌上,對明珠吼道:“阿瑪,你瘋魔了!這種殺頭的事你也幹得出來!?”明珠也吼道:“臭小子,老夫還不是爲了咱們家族!如果不在朝廷裡安插人馬,咱們家族又怎麼會坐到今天這個地位!?天高皇帝遠,老夫作什麼買賣,他兒皇帝管不着!”性德道:“阿瑪!”明珠甩袖道:“不必多言!你不是奉了皇上之命來查老夫嗎?好啊,你查到了,押老夫去面聖吧!”性德道:“你不要逼容若!”盧問萍挺着大肚子過來道:“阿瑪,相公,是不是宮裡又出了什麼事了?”性德上前扶問萍,柔聲道:“來,小心。”問萍坐下,明珠道:“你去讓皇上來,老夫就在這兒!”性德道:“阿瑪,你我到底是父子,兒子是不會告發此事的,可是皇上疑心重,早晚都會知道,與其這樣,倒不如把這些例錢還給惠妃娘娘,你要買通關係,讓兒子幫你,兒子是御前侍衛,我想他們一定肯給面子的。”問萍驚道:“難道,這些錢財都是……?”明珠冷笑道:“你知道了又何妨?不錯,都是老夫搜刮來的。”問萍一聽便昏厥,性德上前搖着她,呼喊道:“萍兒!萍兒!你醒醒啊!萍兒!”
郎中診治了一番,問萍甦醒,虛弱道:“相公,妾身想進宮覲見皇上,澄清此事。”性德握着她的手道:“你在府裡好好安胎,別亂動。”問萍微笑道:“你是御前侍衛,阿瑪是朝廷命官,關係重大,皇上又多疑多思,你們整日在宮裡行走,說的話他未必肯信……”她喘了幾下,繼續道:“妾身身懷六甲,沒必要撒謊,料想皇上定會信妾身所言,若如此,咱們家族的清白便分明瞭。”性德道:“你躺下,我不許你去。”問萍掀開被子,披上衣服哭道:“妾身此去,恐怕再難回來,如今就要入秋,還望相公早晚記得添衣。”說着又看了看窗外那輪明月,道:“好美的月色啊,不知那廣寒宮是什麼樣,妾身也想飛上去看看。”性德道:“萍兒是想作嫦娥嗎?”問萍笑着。
次日凌晨,學易就扶着問萍進宮,聽性德說起皇上翻的是淑芳齋的牌子便往淑芳齋門前等候,許久方聽裡面通貴人道了聲:“臣妾恭送皇上。”李德全與皇上出來,皇上坐上步攆,問萍上前跪下道:“臣妾參見皇上,皇上萬福金安。”李德全喝道:“大膽!竟敢阻攔聖駕!”皇上道:“你是何人?爲何見朕?”問萍道:“回皇上,臣妾是容若的妻子盧氏,特來向皇上澄清明珠大人與惠妃娘娘私相授受之事。”皇上微笑道:“朝政之事你一個婦道人家如何懂得?看你的肚子,還這麼跪着,快起來吧。”問萍低頭道:“臣妾不敢。皇上,阿瑪和相公對皇上絕無二心。”皇上道:“朕知道,你快起來吧。”問萍仍低頭道:“皇上,您是信還是不信?”皇上道:“罷了,朕信你就是,你快起來吧,仔細跪傷了孩子。”問萍道:“看來皇上還是懷疑,臣妾願以一死來換取相公和阿瑪的一世英名,只求皇上不要怪罪臣妾的族人,臣妾先謝過皇上。”說着便取下頭上的金簪,往自己的肚子扎去,當時便血流不止,昏厥倒地,李德全趕緊喊道:“來人啊!護駕!護駕!”皇上皺眉道:“還不趕緊着,去乾清宮,一大早的,真是晦氣。”李德全自行掌嘴道:“奴才該死,奴才該死,驚了皇上聖駕。”
巡邏的侍衛全都過來擡起問萍的身子,性德見是問萍,上前抱起她,仰天長嘯道:“萍兒——!!”問萍虛弱道:“皇上多疑,妾身只有以死相諫才能,才能讓阿瑪,清白。”性德哭道:“你真傻,你死了,我要怎麼辦?”問萍嚥了咽涌上來的血,虛弱道:“對不起,妾身沒能保護好咱們的孩子,妾身此生,無怨無悔,只是不是男兒身,不能爲相公分憂,若有來生,妾身願與相公,作一對生死與共的好兄弟,相公,珍重。”說着便閉上了眼睛,眼角還閃着淚珠,她的嘴角露出安逸的微笑,學易哭喊道:“少奶奶!少奶奶!”天上下起了滂沱大雨,性德抱着問萍往火場去,地上的雨水被他的靴子踩得嘩嘩作響,他看向前方,眼裡充滿着淚和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