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到慈寧宮裡向蘇麻問安,並從蘇麻那兒要了多年前給自己治天花的方子,太醫院更是一刻也不能歇息,終於抑制住了天花的傳播,又派了幾名太醫和侍衛到牛棚裡探察並隔離得病的奶牛,給未染天花的奶牛餵食疫苗,這樣也就切斷了傳染源,天花的事算是告一段落了,接下來該是訓導秀女的事了,昌貴妃將秀女們分到各宮受我們教導管束,這一日,溫憲邊臨摹着四阿哥的字,一筆一劃寫着“壽”字,邊喚我道:“額娘,快來。”我放下手裡的繡活,走到她桌前,微笑着輕撫她的腦仁兒:“溫憲學寫字啊,寫得真好。”溫憲得意笑道:“那當然,這可是要給皇阿瑪看的,額娘,皇阿瑪這次都沒好好過壽,兒臣寫幾個壽字獻給皇阿瑪,當作祝壽禮物。”我微笑道:“溫憲真乖。”四阿哥下學回來,見我們母女在親熱,便拘着身子向我問安:“兒臣參見德…額娘。”我斂住笑意對四阿哥道:“起來吧。”溫憲笑道:“四哥,我在學你寫字,你看像不像?”四阿哥向溫憲微微一笑,隨即又鄭重向我道:“額娘,師傅佈置了些功課,兒臣先告退了。”我道:“好,路上多注意安全。”四阿哥出去後,溫憲道:“四哥這麼用功,將來一定會很有出息的,額娘你說是嗎?”我微笑着摸了摸她的腦袋,敬嬪搖着鯉魚戲珠雙面繡團扇進來,找了一處陰涼坐下,邊用手絹擦汗邊道:“今兒可真熱。”我道:“本來這巴掌大的地方就你我湊合,如今又要進來新人,可不是熱嘛。”敬嬪道:“妹妹就會偷閒,在這兒帶孩子,辛苦姐姐我幫你教導那些秀女。”我笑道:“那妹妹我給姐姐陪個不是,以後幫襯着姐姐給公主尋個好婆家?”敬嬪飲了口涼茶,溫斥我道:“就會貧嘴。”溫憲走到敬嬪身邊接過敬嬪手裡的團扇,邊扇着邊微笑道:“敬娘娘幫額娘辛苦了,兒臣幫敬娘娘扇。”敬嬪閉目養神不提。
大福晉牽着公主到永壽宮給惠妃請安,順便幫惠妃教導秀女,惠妃出手闊綽,將首飾賞賜給一衆秀女,秀女們喜不自勝,其中一個秀女並不買帳,在寢殿裡翹着二郎腿道:“我阿瑪是滿軍旗上三旗詹事府少詹事,這些首飾珠寶我們家都有,不稀罕。”另一個秀女邊打量着她的步搖邊問道:“姐姐這種款式的步搖是在哪兒買的?”她打開那名秀女的手:“別亂碰!”大福晉進寢殿來對衆秀女道:“好了,休息時間結束,大家隨我來。”秀女們隨大福晉到院子裡集合,惠妃在屋子裡陪着公主玩耍,採晴把方纔分發賞賜的情況回報給惠妃,惠妃微笑道:“留意着,或許將來皇上會感興趣。”採晴會意,隨即往院子裡去。大福晉教導秀女們走路,其中一名秀女走回寢殿歇息,她正愜意地搖着團扇,便被大福晉從手中奪下,大福晉問道:“爲何擅自離席?”她漫不經心地看着腕上的金鑲羊白玉:“天那麼熱,熱死了我怎得了?”大福晉道:“強詞奪理。”她得意微笑道:“那又如何?我阿瑪是朝廷重臣,當初平亂有功!你阿瑪是什麼角色?”大福晉道:“戶部尚書。”她思索着又笑道:“也不是什麼大官,反正大家的阿瑪都是言官,以後我們就以姐妹相稱了。”大福晉道:“少跟我套近乎,你若再不守規矩,仔細我回了貴妃娘娘,撂了你牌子挪出宮去。”她這才起身:“好好好,我跟你認真學,你可要仔細教啊。”大福晉道:“當然,擡頭、挺胸、收腹,好,甩起來,走。”到底是從前在家裡練過的,走起路來盡顯婀娜,採晴回稟了惠妃,惠妃便更加寵溺那位秀女,使她越發不懂規矩。
這日一早,秀女們都梳洗好了要去院子裡集合,那名秀女使喚另一名秀女道:“你,過來,幫我梳頭。”另一名秀女模樣還算清秀,在一衆倨傲的官小姐裡顯得分外謙和,她恭順地用木梳給使喚她的秀女梳頭,一不小心扯痛了那名秀女,她一慌,木梳掉地,臉上已然捱了狠狠一掌,那名秀女怒喝道:“小蹄子,也不仔細着些嗎?滾!”那名秀女跪下直磕頭:“妹妹該死,姐姐恕罪,姐姐饒恕妹妹,姐姐饒恕妹妹。”那名秀女跪在地上磕頭,哭成了一個淚人,她用手指輕輕挑起那名秀女的下巴:“就憑你這模樣,也想參加殿選嗎?你叫什麼名字?”那秀女小心翼翼回道:“我…我叫姬以茹,是新安縣知府姬驂之妹…”那名秀女猶自對着鏡子打扮,又斥她道:“行了,沒你事了,下去吧。”她應着,覺察着那名秀女的神色,纔出了房間,便哭着跑開,大福晉見那秀女越發跋扈,和惠妃商量:“要不,就先把那名叫董鄂綠兮的秀女挪出宮去?”惠妃道:“不妥,若是處置不當,皇上怪罪就不好了,不如再觀察一陣子,她這樣的個性,縱是別人不動手,她自己也好不了,由着她。”大福晉道:“咱們收拾不動她,會有人幫我們收拾的。”惠妃微笑點頭。
這日覲見昌貴妃,我們各自把教導的情況彙報給昌貴妃,通貴人對我道:“姐姐,一會兒純愨想上你那兒找溫憲玩。”我微笑道:“來吧,正巧我讓芳萸備了點心。”昌貴妃道:“你們各宮的情況,本宮大致瞭解了,新妹妹們不熟悉宮規,還望諸位姐妹多多教導,本宮還要去寶華殿頌經祈福,你們自愉便好。”玻琴扶着昌貴妃離了正殿,我們一同從各自座椅上起身福下道:“恭送貴妃娘娘。”我們各自品茶聊了一會兒,便坐上步攆回宮去,途徑御花園時,正巧遇見幾名秀女隨着華貴人練舞,我上前,華貴人先向我道:“妹妹見過姐姐。”那些秀女也向我行禮:“參見德妃娘娘,願娘娘萬福金安。”我擺了擺手,示意她們起身:“起來吧。”她們道了聲:“謝德妃娘娘。”便起身,華貴人對我道:“姐姐你瞧,她們的身段,多好啊。”我微笑道:“是不錯,你們都多大了?”其中一個秀女上前回道:“回娘娘,臣女今年剛滿十六。”我道:“本宮記得本宮當年進宮的時候,也差不多是這麼大,你們要好好學,知道嗎?”那些秀女恭順答着:“是,娘娘。”隨後我便坐上步攆回宮去了。
秀女們閒暇時分便在院子裡放風箏,以茹的風箏放得很高,別的秀女都羨慕她,惟獨綠兮,只見她取出袖中的彈弓,又彎腰抓起地上的石子,悄悄朝空中的風箏打去,風箏掉到院子外面,秀女們驚道:“哎呀,風箏掉出去了!”以茹道:“我去撿回來。”另一個秀女攔住她道:“別去,大福晉說不準我們到處亂跑的。”以茹道:“風箏應該就在附近,我去去就回。”她說着便跑出永壽宮,一衆宮女太監簇擁着一個金枝玉葉的小姐迎面而來,那宮女呵斥道:“大膽!見了榮憲公主也不知行禮問安嗎?”以茹忙蹲下行禮道:“臣女見過榮憲公主,公主萬福金安。”榮憲坐在步攆上,她的神色閃過一絲憂傷,只吩咐轎伕們:“落轎。”轎伕們將步攆停好,小太監攙扶着榮憲走下步攆,榮憲扶以茹起身,隨後對一旁的宮女道:“怎麼說將來也是本宮的姨娘,怎麼這麼訓斥人家,真是沒規矩。”那宮女退到後面,榮憲微笑道:“見面即是緣,看你年歲,似乎比本宮還小些,方纔見你很慌張地找什麼東西,是不是弄丟了什麼?”以茹恭順回道:“回公主的話,臣女方纔是在找風箏。”榮憲道:“風箏?都桷、伏兔,幫這位秀女找找。”兩名宮女應着便四處找尋,以茹回道:“時候不早了,臣女先行告退。”榮憲道:“那你多多保重,但願以後我們還能見面。”說着便坐上步攆離去:“起轎。”
且說風箏正巧掉在翊坤宮的院子裡,一衆秀女正在聆聽教導,被那風箏分神,宜妃問道:“這風箏是誰的?”秀女們面面相覷,宜妃道:“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私自放風箏!”秀女們嚇得跪下求饒:“娘娘冤枉啊,這風箏不是我們的。”宜妃道:“你們這樣不守規矩,本宮可不好向皇上交代,來人,給我看好她們,跪足了一個時辰才許起身。”燕燕不卑不亢:“憑什麼要我們跪,不是該找那個挑頭的嗎?這個風箏確實不是我們的,娘娘沒察清事實,就這麼動用私刑,不怕皇上怪罪嗎?”宜妃笑道:“好一張伶牙利齒啊,來人,給本宮掌她的嘴。”紫蘿正要動手,思卉喝止:“且慢!”宜妃循聲而去,思卉從一衆秀女裡出來跪下叩頭:“今日之事,與姐妹們無關,還望宜妃娘娘明鑑。”宜妃輕蔑地用手擡起她的下巴道:“那你說本宮該如何處置你們呢?”才說着,宜妃便被思卉的相貌嚇了一跳,隨即又故作鎮定斥道:“皇宮禁地,你們竟敢私放風箏,本宮罰你們背誦女則,沒背熟不許吃飯,都退下吧。”秀女們怯怯地離開,紫蘿道:“娘娘,那位秀女是什麼來頭?爲何她長得那麼像孝……”宜妃沒等她說完,便道:“人有相似有什麼稀奇,本宮擔心萬一殿選時讓皇上選上她了,後宮裡只怕又會掀起一場波瀾,從前本宮受孝懿皇后扶持恩惠,如今本宮也可以扶持她,哪怕皇上將來有了新寵,只要皇上好,本宮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