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先的猜測試探,在皇后的嘴裡,終於得到了確定,照此看來,關於我和表哥之間的事,瑾貴妃必定是早已經知道的,她原本是想要借皇后的手來除了我,沒想到皇后不旦沒有上當,反倒對那幾個故意泄漏消息的奴才起了疑心,使了那樣的一箭雙鵰之計,引得瑾貴妃心裡發虛,無奈自己下手,除去了安插在皇后身邊的心腹。
偷雞不成蝕把米,瑾貴妃自然是不會甘心的,祥琳公主也明確的告訴我,是良昭儀讓她去找皇后的,而良昭儀,向來同瑾貴妃交好,我一直都奇怪,剪冰當初只向瑾貴妃一人稟報過我屋子裡有男子聲音,這樣隱諱的事,剪冰必然不敢到處去說,而皇后怎麼就知道了?
到此時,我心裡才明白,定是瑾貴妃告訴了良昭儀,命良昭儀傳給了皇后。
她將皇后的心理早已經拿捏得很是清楚明白,知道在那樣的情況下,皇后必然中計,而我和皇后無論誰贏了,她都是最大的贏家。
她實在是打的好算盤!
我暗裡握拳,瑾貴妃――果然是你!
心裡恨到滴血,卻不敢有絲毫顯露在臉上,我知道,瑾貴妃不比旁人,須得謹慎了又謹慎,若是一擊不中,我就將滿盤皆輸呵。
蔣秀也知道瑾貴妃不比尋常,然而,她更怕我恨急了眼會輕舉妄動,因此,她每每的警告勸諫於我,此時,她見我心裡不好,於是將話風一轉,“娘娘爲何要讓那小更衣住到咱們這裡來?”
想到那個林彩霞,我笑了笑,道,“今天無意中遇上這檔事,原本也是想避開了的,可那柳才人運道不好,偏她自己要撞了上來,那小更衣瞧着也是可憐。”
蔣秀道,“錦元宮行事向來獨斷,今日倒想着要請娘娘過去幫襯,也是奇怪?”
我冷冷一笑,“你不明白這裡面的奧秘,今年選秀時,皇上說了要以德行爲先,而這幾個中選的全是太后看中的,此時卻出了這樣的一件事來,豈不是讓太后臉上無光,所以,她這纔不肯自己做主,請了我去,不過是要太后厭了我。”
蔣秀急了起來,“那娘娘您豈不是……”
“我這不是將那小更衣帶來咱們這兒住着呢麼?只有這個小更衣是皇上自己看中的,太后倒也不好明白着說什麼?”說到這兒,我嘆一口氣,“今天是我莽撞了,只是既然遇上了,也是避無可避,再說,咱們和錦元宮的那位有那麼大的仇恨,太后是她的姑母,以後敵對終究是免不了的了,如此,我就只有抓緊皇上這一頭了。”
蔣秀半晌無聲,許久,才輕輕一聲,“也是呢。”
“秀兒,你怕麼?”
“奴婢自從妹妹死了,就再沒想過要好生活着,只要報了妹妹和皇長子的這個仇,奴婢就是立時死了,也是沒什麼的!”蔣秀的聲音極平淡,就彷彿,是在說着一件於她無關的事。
第二日一早,我命楊阿亮將瑛常在隔壁的凝翠軒收拾了,將林彩霞接了過來,然而我亦並不與她親熱,就連每日該給我的問安,我也都免了。
而英宏去錦元宮時,瑾貴妃果然就將此事稟告於他,就在當晚,英宏一道旨意,將柳才人褫奪去封號,罰去了浣衣局作了苦役,聽說那柳才人臨被送去浣衣局時,大哭大鬧,哭喊着說自己是當皇妃的命,並對我詛咒連連。
這樣的事情,自然有奴才有意無意加油添醋的傳到我的耳裡,他們以爲我定是要惱得極了的,我卻只是一笑,再不多說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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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彩霞今年才十三歲,很是天真爛漫的樣子,大約是我曾經幫過她的緣故,偶爾遇上,她都和我極是親熱,時間一久,我對她倒真的有了幾分喜歡,更爲着之前柳才人的事,到底不願太后對我存了怨,再去給太后和瑾貴妃請安時,我有意無意的帶上林彩霞,太后果然喜歡她這般無心沒肺的脾氣,竟然就和紫芫當年般的,命林彩霞時常去榮壽宮裡走動說話兒,還命英宏將她的位分晉爲答應。
這一天,林彩霞才從太后那裡回來,就很是歡喜的捧了一個小白玉瓶子過來,獻寶似的送給我,說,是太后賞的極好的珍珠面子,她自己留了一點兒,餘下的全給我。
看着她一點心機沒有的樣子,我好氣又好笑,她若是個會耍世故賣人情的,必然是全送給我,再不會說什麼自己留了點兒,餘下的纔給我之類的話,然而就是她這樣坦然誠實,反讓我覺得她實在真誠。
我笑一笑,道,“我不愛用這些個,你自己留着罷。”
她撲閃了大眼睛,極認真的道,“娘娘,這可不是尋常的珍珠面兒,這是用上好的南珠磨成,再用極珍貴的雪蛤油混了蒸乾,再摻了靈芝粉,用了肌膚光滑嬌嫩,再不見一絲斑點的。”
蔣秀在邊上聽着,忍不住就接過去仔細的看,又笑道,“果然有這麼好麼?是太后告訴林小主的麼?”
林彩霞得意起來,“太后沒有告訴我,是我自己看出來的。”
“什麼,你自己看出來的?”我和蔣秀全都嚇了一跳。
林彩霞見我們顯然不信她,頓時急了,道,“是真的,我在太后那裡玩,內務府的人送來了這個,說是太后每年都要的,太后見我在,隨手就拿了一瓶子給我,並沒有說什麼。”
蔣秀好笑起來,“小主,娘娘並不是不信這個是太后給你的,只是,你說……這裡面加了什麼,你竟然能看得出來?”
林彩霞很無辜的點頭,“是啊,我一聞氣味兒就知道了。”
我這才真正的吃驚起來,接過那個瓶子,“你說,你一聞它的味兒,就知道里面加了什麼,是麼?”
“是啊,”林彩霞倒滿臉奇怪起來,好像我問了一句極好笑的廢話。
然而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猛的一拍手,笑了起來,“呀,我還從來沒有告訴過娘娘您,我父親可是領皇家內帑錢糧的皇商啊,專做的就是藥材和香料的生意,我從小就常扮成男孩樣子,陪着哥哥去前面倉庫裡玩兒,這些東西,別人瞧着稀罕,我見得可多着呢!”
我這才恍然大悟,也難怪她進宮時只被封了個小小的更衣,原來她乃是商賈出身,相比於官宦世家,出身實在太過低賤。
然而看着她沒有半點心機的樣子,我到底憐惜,當下告誡道,“你有這樣的本事是很好的,只是你該知道,這是皇宮裡,不是你自己的家,像這樣的事,你以後還是不要再跟人說了,”說到這裡,我又加重了語氣,“誰也不能說,知道嗎?”
她像是很不明白,但她在經過柳才人的事後,亦多少知道了點厲害關係,不再是才進宮時那般天真無憂了,於是點了點頭,笑道,“嗯,我知道了,我屋子裡的王嬤嬤也是這麼說呢。”
我點頭,“你知道就好。”
蔣秀笑道,“哪位王嬤嬤?對你倒很不錯呢?”
林彩霞笑着點頭,道,“王嬤嬤是我從棲霞宮帶過來的,我進宮後,內務府說宮女都分完了,就給了我一個老嬤嬤的。”
小青在邊上聽到這裡,連聲道,“該死該死,他們也太欺負人了,人再怎麼不夠,哪裡就少了這一個的,更衣的份例攏共就一個宮女一個太監,他們竟還給換成個老嬤嬤,這……我找他們去……”
林彩霞忙擺手,道,“謝青姑娘了,如今我進了位分,已經給我加了人了,那位王嬤嬤對我極好,我倒很喜歡她,也就將她還是留在身邊了。”
小青這才罷了,我見她說到那位王嬤嬤時很是親熱的樣子,不禁奇怪起來,“什麼樣的一個嬤嬤,倒叫你這樣戀着的。”
林彩霞笑道,“她並不是拿我當小主的,我倒覺得她像我的奶奶般,她又是宮裡的老人,伺候過先帝的妃子的,常說些宮裡的事給我聽呢。”
我心內一動,“怎麼,她伺候過先帝的妃子麼?”
看着林彩霞點頭,我心裡頓時翻騰開來,對於先帝,有件事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爲什麼先帝會下旨不讓龍山寺的枯禪大師進宮呢?
對於一個帝王來說,這是極不尋常的,龍山寺是皇家寺院,龍山寺的高僧在年節慶典時進宮裡做法事,是很正常很應該的事呵!
大肅朝的規矩,宮女在宮裡到了一定年齡時,是可以出去的,除非是舉目無親了,又或者是獲了罪的,而若是後者的話,則是服雜役的居多,如此,自然是不能知道什麼?
“這位嬤嬤既然這樣好,明兒你來時,就帶了她過來罷,我無事時倒也喜歡聽老人說說古兒的,”我裝着不經意的樣子笑着說。
林彩霞倒很高興,連聲的答應了,於是,在她回去時,我又命蔣秀揀那顏色老些的料子拿了兩匹,叫林彩霞帶回去給那老嬤嬤,只說是她服侍林彩霞得好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