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水面越是平靜,水底下的暗流就越是洶涌,蔣秀唯恐我鬆懈,這樣提醒我,她道:“當年雲嬪主子有寵時,也是這樣的情形,雲嬪主子爲人單純,只說奴婢是個危言聳聽的,可有了身孕後不過個把月,人就被……,”說到這兒,她眼兒一紅,便說不下去了。
經過了紫芫的事,她話裡的份量我自然是半點不懷疑的,我點頭,“你放心,我明白的。”
膽戰心驚中,日子卻過得飛快,轉眼間,就是六月了。
我一來怕熱,二來,只恐落了人的套兒,宮裡衆妃的面上雖客氣,我卻是能避就避,只在閒的時候去看過幾次紫芫。她的病好了許多,人卻沉靜起來,再不出清音軒,每天只呆在屋子裡發着呆,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什麼,英宏有時下了朝就去看看她,她便如貓般,趴在英宏的懷裡,一句話不說就那麼窩着,有時,就那麼睡着了。
英宏只是嘆息,卻也無可奈何!
倒是我去了,她的精神好點,每每跟我說點以前在家裡的事兒,又因聽說皇上終於對我有寵而高興。說了會兒話後,她突然問,“端午那日恍惚聽人說到位裴公子,可是姐姐你的表兄?”
我咋一聽她問,心裡不由突的一跳,倒怔住了,半晌,我才點點頭,恩了一聲兒。
她也不擡頭,只淡淡的讚歎,“是位才子呢,那要嫁他的女子,倒也有福……”
我心中一刺,竟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只好沉默着。
只是卻又奇怪,我拉過她的手問,“妹妹怎知我的表哥?”
她揚起臉兒無聲淺笑,“京城裡,誰不知道裴公子?”笑容一斂,又正了顏色對我說道,“我是聽家裡哥哥說起過,他跟我的哥哥們最相厚,常來往的……”
她這樣說的時候,我分明看見她的眼裡幾許落寞,但,只是一剎那間,就又笑了起來,指着院裡一株開得正豔的夾竹桃道,“姐姐你看那花兒,開得多喜興啊,只可惜,那花粉卻是有毒的!”
她在笑,眼裡卻無半點笑的意思,自從她沒了孩子後,我就再沒見到她初進宮時那明豔亮麗的笑容,心下一痛,竟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傍晚時,我回到淺梨殿才坐下,剪冰就來回道,“主子,瑛小主來瞧您了。”
她口中的“瑛小主”只是個答應,就住在離淺梨殿不遠的聽玉小築,因着位份低微,見誰都是謙卑恭敬的,內務府又勢利,在她的份例上常有剋扣,我瞧着她那怯生生的樣子很是見憐,日常裡便常看顧她些,她竟很是感念的樣子,三五日的總會來我這裡走動走動。
說話間,她已經到了門口,向我笑道,“姐姐回來了?”
我因着她是個心機淺的,倒也肯跟她說說話兒,便向她招手,“大熱的天兒,你怎麼來了,快進來。”
她笑着進來,“知道姐姐才從趙姐姐那兒回來,本想着姐姐該累了要歇息,但因今兒嬪妾釀的桃花酒開了封,頭一瓶不敢先享,便送來給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