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我雖然知道英宏寵信常珍珠不過是因爲我的那句
借風而過,
可是。我卻萬沒有想到竟然還會有這樣一幕隱情,朦朧中我依稀想起,在很久以前,她好像有對我說起過這事的。
宏,你這都是爲了我嗎?
可是知道了這些,我又能怎麼樣,那可是皇上呵,雖然我當時想不明白皇上到底爲什麼這樣做?可是我說不敢說,問不敢問,只能這樣無奈的接受和忍耐着。不知道迎接自己的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結果?
常珍珠的齒尖全是冷意,
尊貴的皇貴妃,您說,有這樣的事在前頭,太后威逼我時,我敢抗拒麼?
我心裡還在陣陣悸動着,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蔣秀和裁雪也面面相覷。過了許久,蔣秀才扶着我的肩低聲喚我。
娘娘,您……?
我恍然回神,輕輕的嘆了口氣。再看常珍珠滿是淚的臉時,我心內漸漸愧疚,
你說的對,我確實對不起你。
裁雪就急了,
娘娘,您可不能這麼說,若不是您,就憑她,這會子還只是個小儀呢。再說了,當年也是她自己找上門來求您的,這會子讓她得了好兒了,她不說對娘娘感恩,倒還怪責起娘娘和皇上給她的不夠多,這等貪心不知足的沒良心的東西,娘娘您理她做什麼?
裁雪的話雖刻薄,卻也是事實,常珍珠臉色一變,她紫漲着臉看着我,又看看裁雪蔣秀,到底低下頭去,什麼都沒說。
我無聲的又嘆了口氣,對她道,
我會求皇上赦了你,到時或是采女,或是美人的,給你在宮裡留個立腳的地方,讓你平安的終老一生,
說完這句話,扶着裁雪轉身就打算離開。
不,不行,
常珍珠激動起來,她猛然衝到我跟前,恨毒的看着我吼,
沈凝霜,你好狠毒,將我從一個正三品的昭儀一下子貶到最低等的八品,你分明就是不想讓我活着,若要我死你只管說一聲兒,何必一邊讓我生不如死一邊還跟我裝好人。
蔣秀上前一把將常珍珠推開,喝道,
你放肆,敢這樣跟皇貴妃說話麼?
裁雪也嗤之以鼻的道,
沒有將你打入冷宮就不錯了,怎麼你還想着要正位三品麼。
我輕輕的搖一搖頭,對常珍珠道,
你若受不了別人的冷眼,我就替你求皇上,讓他送你出宮往靜海庵帶髮修行去,那裡清靜安心,也能保你平安一世了。
說完,我再不看她,拂袖而去。
直到出了蘅香院,我才站住腳,回頭看向這所精緻的庭苑,玉砌朱闌處,卻只見蕭索落魄,一如當年的寧瑞宮,以及,幾度浮沉的錦元宮。
進宮這些年來的經歷在我眼前一一閃過,死了的,活着的,終究還是我笑到了最後,幸運與否,或許,真是就是我住的靜延宮風水好而已吧?
所以,我才能幾次三番的逢凶化吉,轉危爲安!
其實當睿兒站到我跟前的那一刻,先皇后也罷,瑾夫人也罷,又或者是那個良昭儀,對了,還有紫芫,我就已經統統不恨了,不管我曾經經歷過什麼,到底我的兩個孩子如今都好好兒的在我的膝下,相比於她們,我已是好了不知道多少。
乘着小轎回到淺梨殿,瑛兒和陳清蓮見我回來,都鬆了一口氣的樣子,陳清蓮將我扶坐在涼榻上,嘴裡止不住的埋怨,
姐姐也真是的,身子都還沒有大好,就這樣出去了,回頭皇上來知道了,不定怎麼訓斥這些個奴才呢。
我確實也累了,順勢就靠在她的肩上,看着她清瘦的臉,我突然道,
清蓮,你留下吧。
瑛兒也道,
是啊,妹妹留下吧,到時皇上肯定會給妹妹晉位,那時,咱們姐妹一起守着,豈不是好。
陳清蓮愣了一愣,才道,
貧道好容易擺脫了這樣的日子,怎麼可能再走回頭的路呢,這幾日不過是爲着皇長子才進的宮,貧道唯恐他不習慣,所以留下來陪伴他,再過得幾日,貧道就要告辭了的。
這是她第一次在我們面前自稱
貧道,
我自然明白她的意思,無非是告訴我們她的身份而已,我知道違背不得,沉吟了半晌,纔對她道,
人各有志,我也不能勉強,只是你能不能答應我,不要離開京城,我會請求皇上在城外的秀明湖畔給你建一所精緻的道觀,那時,你可以隨時進宮來看我們,我和瑛兒也能夠常出宮去瞧你,如此可好?
陳清蓮略思索了一番後,也就點頭應了,她笑了道,
要說我也不是那潛心修道的人,不過是要找個清靜的地兒住着,好避開宮中這爾虞我詐的生活罷了,姐姐的主意正是兩全,我焉能不從。
這樣說時,我們幾個就都笑了,蔣秀去看了孩子後,也過來笑着道,
要說這樣也確實是好主意,所謂求仁得仁,想來說的也就是這個意思了。
瑛兒就笑,
說起求仁得仁,詞兒雖有不當,然細想一想,卻又再沒有比這個詞兒更貼切的了。
我也笑,恰逢喜珠兒端着一盤櫻桃過來,我拈起一棵櫻桃來纔要吃,突然就看着喜珠兒停住,臉上滿滿的溢出笑來,我對蔣秀道,
你回去後,對你丈夫說,要他在侍衛裡撿那相貌端正,人品正直,性情溫和又有前途的選幾個,寫了名單呈上來,女大不中留,我得給你這幾位妹妹找主兒了,
說着,我笑着一指喜珠兒和裁雪。
蔣秀一聽,頓時大喜笑道,
好啊,對了,還有青妹妹。
喜珠兒裁雪頓時漲紅了臉,羞得不知道往哪裡鑽纔好,小青正要拿她二人打趣,猛不丁蔣秀竟將矛頭扯到了她自己的身上,她倒也不臉紅,只跺着腳衝蔣秀嚷道,
我纔不要嫁人呢,我這輩子就留在我家小姐和昭儀娘娘身邊伺候着,哪兒也不去。
大家頓時又都笑了起來,笑完後,我正色道,
你們捨不得我,我也捨不得你們,更離不開你們,但是我也絕沒有耽擱你們終身的道理,所以,我索性將你們全都嫁了,再分批輪番進宮來陪我,這樣豈不是兩全其美。
陳清蓮就撫掌,
如此,各得其所,很好。
大家就又笑了起來,這下子小青到底撐不住了,捂着臉跑開,裁雪和喜珠兒也窘漲着臉,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到晚上時,我將這個想法告訴了英宏,英宏也很高興,他握着我的手道,
這是喜事兒,你自己瞧着辦就好,不用來問朕,只是,礙着太后的大喪,這個事兒眼前也辦不得,你先暗底裡準備吧。
我點頭,
這倒不怕,到底是那幾個女孩兒的終身大事,臣妾趁着這個時間正好慢慢的挑選,待太后的大喪過了就請皇上給她們賜婚。
呆史肝劃。
說到這裡,我突然想起一事,
對了,臣妾聽柳壽回說,太后的大喪就在十天之後了?
英宏點頭,
是的,禮部有人上摺子說,梅貴太妃當年都停靈了八八六十四天,太后的靈柩怎麼着也得停滿九九八十一天才合禮儀,被朕斥回了,
說到這兒,英宏恨恨的道,
朕能讓她的靈柩停滿七七四十九天,就是對她天大的恩賜了,若不是要堵天下悠悠之口,要不是靈柩內放着的是朕親生母親的牌位,就連這七七四十九天,朕都是不允的。
怎麼,靈柩內放的是貴太妃的靈位麼?
我倒沒有聽他提過這個呢。
他見我問,不覺就笑了起來,俯在我耳邊輕聲道,
太后娘娘的靈柩,自然是朕親生的母親纔有資格睡得的,朕在那牌位上將母親尊封爲太后,並將寫了她名字的太后金寶一起,親手放進了靈柩內,而那老賤婦的身子,早被朕命人用一口薄皮棺材裝了,葬在了亂葬崗上,哼,若不是看在她到底撫育了朕那麼些年,朕定將她拋屍荒野,爲狼狗口中之食。
想着周太后一生算計,一生富貴,卻落了個葬身荒野淪爲無主孤墳的下場,這一切的一切,雖然是我一手安排策劃而成,可事到此時,我心中亦不免有些戚然,愣了會兒後我才又問,
睿兒的事,皇上怎麼安排的呢?
關於如何讓睿兒光明正大的出現在朝臣百姓的面前,我着實有些頭疼,而更讓我和英宏爲難的是,睿兒是以太子身份建立衣冠冢的,而昊兒亦是英宏昭告天下的皇太子,若睿兒再活過來,大肅朝豈不是有了兩位儲君?
這成何體統!
可無論是廢長立幼,還是廢幼立長,都又勢必會傷害到其中一個,千百年來,帝王之家爲權勢爲天下,血濺皇袍的事都太多了,稍有不慎,我的兩個孩子亦有步其後塵的可能。
看着一邊玩耍的兩個孩子,我的心陡的緊了起來,手心手背全是我心尖兒上的肉,無論哪一個受到傷害我都會痛不欲生,
不,不行,無論如何,我都不能讓手足相殘這種事,發生在我的孩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