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紫陌坐在書案旁正出神,齊嬪之事,總算有了瞭解,對外的宣佈是,朱太醫藝術不精,用錯藥物致使齊嬪有懷孕症狀,並診斷失誤報齊嬪有孕。待知曉自己犯了如此彌天大錯之後,爲逃避刑罰而攜財產帶家眷連夜逃離京師,卻在出城後走錯路駛入懸崖墜崖而亡。
朱太醫誤使衆人以爲齊嬪有孕,使齊嬪驚駭生病,使得太后皇后受驚,再知道自己犯錯後不陳懇認錯,反而欺君罔上,偷偷逃離,實乃最大惡疾,念如今其已身死,遍將其一家人流放東北煤窯做礦奴,終身不得離開,終身不得脫離奴籍,凡與朱太醫有親者據不爲朝廷錄用。
齊嬪因此受驚,但因其不能察覺自身狀況,實乃疏忽大意,致使皇上太后受驚勞神,遂降爲從五品小媛,閉門靜心思過,而皇后也因此事失職,被罰抄寫經文以靜心反省。
此事如此輕描淡寫地被一帶而過,但誰都知曉,朱太醫在宮中行醫數年,怎會範此等錯誤,此事明顯便是朱太醫被人指使做了此事,最後卻被滅了口。不管哪方面看來,此事皆不簡單,蘇紫陌直覺認爲,與玉葉樓,郭貴嬪,太后娘娘脫不了干係。
但皇后和太后究竟是如何過招的,此時沒個知事之人,誰也看不清楚,但結果明白擺在那裡,入宮年月尚淺的皇后娘娘與在後宮中叱吒多年的太后娘娘此次交鋒,太后穩勝。
太后……蘇紫陌腦海中不由再次浮現出疏柳的小臉,何時才能爲疏柳報仇?
雖然,她此時的能力,對抗太后無疑是以卵擊石,尤其現在許多人都以她爲眼中釘,但是,給太后添堵之事,或許她也可以做做,畢竟如今皇后不敵太后之勢,太后一脈又一心打壓皇后,若皇后除去,郭家再出一個皇后來,她變定會成爲太后下一個打壓的對象。
畢竟,皇上待她的特殊,她自己也能看得清楚。
畢竟,她沒有像魏貴妃當年一般的顯赫後臺。
該如何做呢?蘇紫陌心中思索着,想了許久,卻覺得只能在郭貴嬪那裡下手,但是郭貴嬪身邊一直有一個不知深淺的麗妃在,想要下手,必須謹慎小心。
還有德妃,不妨看看此時德妃又要如何自處,畢竟德妃過去一段時間,在太后與皇后之間搖擺,誰都能看出來,她並非一個十分可靠之人,她幫過皇后,等於背叛了太后,此時再向太后那邊貼去,太后自是不會再用她。但是德妃是自己去靠向太后,還是幫助皇后,都讓人難以猜測,但是德妃必然不會坐以待斃,不管如何,德妃身後都有一個大將軍府。
“小主,皇上差人傳話,讓主子備好晚膳,晚膳在昕雪苑用,要不要奴婢替您梳洗一番,換件衣裳?”文心看着蘇紫陌身上過於簡單的裝扮,悉心問道。
蘇紫陌看了一眼桌上繪了一半的畫,又看看自己衣袖,點點頭,這段時日爲了作畫方便,她都換了窄袖深色的衣裳,想來皇上此段時日心中比較沉悶,她還是換上一身清爽些的色彩爲好。挑了一身水藍方綾隱玄色月紋的長裙,外罩着月白色流雲衣,衣襟與袖口處深深淺淺繡着朵朵祥雲,飄逸異常,配着墮仙髻,一套白玉珠花,簪子,耳璫,如月下仙子,看得文心連連稱讚。
等候着皇上大駕,蘇紫陌忽然想起,今日皇上本該去曼音殿的,又爲何忽然要來昕雪苑,莫不是大將軍那邊有什麼消息,影響了皇上去見德妃的心情?
蘇紫陌從未向皇上是因爲自己所以才忽然來昕雪苑的方向想起,畢竟皇上之前親口應了德妃,除非有必要的原因,否則皇上是不會壞了自己的金口玉言,尤其尚大將軍還在外征戰這種時期。
事實上,蘇紫陌雖然想的與事實不對,但也的確是發生了影響皇上去曼音殿心情之事。自罰了皇后與齊嬪,皇上雖然還會去玉葉樓,但顯然次數少了些,而且從未在玉葉樓過夜。每次去太后那裡請安,蘇紫陌都能感覺到郭貴嬪時不時向她瞟來的目光,雖然不是什麼炙熱灼人,想要把她盯穿的目光,但其中隱隱不善的感覺,仍是讓蘇紫陌覺察到,且郭貴嬪每次都要在大家面前表現出自己如何備受太后照拂,又將皇上之前賞賜的貴重物件,一個個輪換着展示,已經有許多分位低的嬪妃,不停嘗試着各種方法向郭貴嬪投出橄欖枝,以望傍上太后這棵根深葉茂的大樹。
聽到外面傳來太監的高聲通報,蘇紫陌匆匆邁着蓮步走到門外,將皇上迎了進屋。
今日外頭有些風,一路而來,韓啓璐已覺口乾舌燥,接過蘇紫陌端來的茶喝了兩口,才覺得渾身舒服些,看着蘇紫陌一身清雅衣裳,只覺得越看越順眼,打量一番道:“朕只知陌兒着紫色好看,竟不知穿了這水藍色衣裳,行走如流水,更是動人心絃,別有一番風采。內務府進了冬衣的料子,有兩種是江南新產的,樣式極好,回頭朕讓易忠祥把每個顏色的都給你送來,你挑喜歡的,多選些別的顏色,朕還想看看你別的打扮。”
皇上一長串的誇獎,蘇紫陌即便一再努力忍着,脣瓣還是由不住微微揚起,一陣喜悅在心底油然而生,雖然知道皇上這樣做,又會將她推到風口浪尖,惹得衆人羨慕嫉妒。但是,她此時已經被多少人盯在眼中了,說推辭的話,不僅會惹得皇上不悅,改天今日的事傳出去,後果還是一樣。
但是,皇上平時甚少夸人,今兒個怎麼就在自己面前這樣誇獎自己,難道不怕自己驕傲了?
心頭想着,蘇紫陌確是含笑謝過聖恩,隻字不提皇上爲何不去曼音殿之事,只是吩咐文心傳菜。
用過膳後,韓啓璐便踱步至書案旁,他已經習慣了時不時看看蘇紫陌看的書,兩人有時也會因爲書中內容而爭辯幾句,往往兩人皆受益匪淺。最近蘇紫陌常常擺弄丹青,韓啓璐也會在放鬆之暇細細品味些許,韓啓璐因爲是皇子,從小要學習許多知識,琴棋書畫更是必備功課,但他卻用了更多的心思在家國之上,沒時間過分研究,對這些雖然喜歡,也只是偶爾才能研究研究。
韓啓璐看過太多的畫,蘇紫陌的畫技相對那些來說,的確不算什麼,但貴在蘇紫陌的畫,總能讓他看到些閒逸,舒適,還有最觸動他心扉的,那些娃娃的畫像,望入他心扉的是蘇紫陌的情。明明看起來很淡,但是畫中人物透露的情,卻是那麼濃郁,與其說是在看蘇紫陌的畫,不如是在讀畫中的情。
包括蘇紫陌那副美人圖,雖然蘇紫陌對她面部的輪廓描繪未用太多筆墨,但韓啓璐就是能看出那一筆一筆之中的話語。
蘇紫陌看着韓啓璐望着畫中之人出神,片刻才道:“這畫才繪不久,皇上若有何建議,陌兒重繪也不費工夫。”
韓啓璐似是經蘇紫陌這一叫,纔回了神,看着蘇紫陌,又是些許時光沉默,蘇紫陌看着皇上看自己的眼神,覺得有些奇怪,她想過,皇上若看到了她爲皇上繪丹青會說些什麼,開心,或者覺得她多事,但,爲何是這樣,有些複雜的眼神?
“陌兒可知,朕正想讓你爲朕畫相,你卻早了朕一步,莫不是,在朕腦海裡下了蠱,能提前知曉朕的心思。”韓啓璐倏地笑道。
蘇紫陌卻有些不寒而慄,蠱,可不是什麼好東西。
一般與這攙上關係的,下場都不會與美好等詞有關,皇上是在敲打她?
對男子下蠱,是西南方某些國家女子爲了防止男子變心,採取的歹毒做法,下蠱,代表着女子心腸的歹毒,皇上,是覺得她歹毒?爲何?她並未做什麼事,除了……
難道,皇上覺察出了什麼?
蘇紫陌心頭警覺,此時她既不能表現的太過平淡,也不能太強烈,或許,皇上只是隨口一問?雖然這個說法,她自己也並不相信,也許,皇上只是單純的,想敲打她一番?
“皇上,陌兒可不知曉什麼蠱不蠱的,大祁的皇宮,大祁的天子,又豈是那種污穢東西能觸及的,若出了什麼蠱的,皇上定要嚴加治理。”蘇紫陌先是有些嬌嗔,又含笑婉然道:“陌兒以爲,也許陌兒是與皇上心有靈犀呢。”
“哈哈。”韓啓璐一陣笑後,才道:“朕甚開懷,此畫只是出具雛形,朕已能斷言是好畫,陌兒繼續便是。”
“皇上,當真不需修改什麼?”
“朕要的,是陌兒心頭的朕。”
韓啓璐一句話說的意味深長,蘇紫陌聽得,卻有些進退維谷,卻只能點頭稱自己定用心繪出心頭的皇上,可皇上下一句的話,再次讓蘇紫陌震驚。
“等你替朕繪完,找個時間也給輔國王繪上一幅。”
輔國王?
蘇紫陌腦海中第一反應,是那個宮中有關她的一則流言中的另一個人物。第二個反應,便是那晚二人在月色下,笛簫共譜的靈動樂章。
蘇紫陌心頭,及其不願意,自己與那個輔國王的名字牽扯到一起,聽到此話從皇上口中而出,不自覺得便與皇上之前的複雜眼神聯繫到一起,難道皇上聽到了什麼?
不,宮中有什麼流言,多數皇上都是知曉的,更何況那是有人刻意放出混淆聖聽得。
應該是,皇上懷疑了。
想到這裡,蘇紫陌十分不解地看向皇上,似乎不能明白,自己一個後宮嬪妃,爲何要與那些宮廷畫師一般,爲旁人畫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