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提斯吞下唾液。感覺整顆心都滑了下去,他沒有想到這會是一張“生死狀”。當然,這是代價,終究還是來了,南陽王的一張紙,他不得不籤,被逼上梁山的感覺油然而生。
南陽王高琸慧黠一笑,走近說道:“不要猶豫了,其實自從本王給了你升官發財的機會的時候,你早該想到了會有這麼一天。”
“可是這是滅九族的死罪啊。”陸提斯後怕地驚歎道。
“滅九族?”高琸冷哼說道:“到時候,還不知道是誰滅誰的九族,你要知道,你只要簽了這張紙,就是本王的謀臣,以後的榮華富貴,少不了你的一份。”
“王爺,不管怎麼說,我現在都是皇上身邊的近身侍衛,如果皇上出了什麼事兒,我是第一個遭殃的。”陸提斯開始與高琸打太極,企圖能脫身。
高琸早料到他會這樣說。於是走到兩大箱子旁邊,慢慢合上木箱子。然後擡頭說道:“你以爲你真的能高枕無憂?”
陸提斯歪着頭,凝視着高琸的一舉一動。
“你可別忘了,你是個什麼身份。” 高琸威逼着說:“陸太姬當你是他兒子,可是你是不是,只有你我才最清楚。只要我一將真相說出來,你覺得你不會滅九族?哼,別說本王威脅你,我不過是好心提醒你罷了。要知道這世上所有的密碼都有捅破的那天,如果你不爲自己着想,還會有誰爲自己着想?”
陸提斯慌張地垂首,看着手中的利劍,喪氣地嘆道:“我…我…”
“現在的一點小小甜頭,你就得意忘形。” 高琸繼續說道:“你也別忘了,是什麼人給你現在的甜頭。”
“我知道是王爺給了我所有。”陸提斯說。
“這就對了。” 高琸走近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道:“本王既然給了你這些,又怎麼會害你?你想想,如果皇上死了,誰有資格做皇帝?現在皇上年輕,還沒有皇子,那自然要在王爺中選出來一個。”
“可是這麼多王爺…”陸提斯猶豫着說。
“哼。”高琸獰笑說道:“這麼多王爺又怎樣?誰纔在皇上身邊?再說了,本王已經部署了很久了,只要裡外都安排好,再加上有鄰國的幫助,別說是除掉個皇上,就算本王改朝換代一樣能行。”
陸提斯聽了這話。仍然覺得瘮人,於是低着頭一直不語。高琸看出他的膽小,於是說道:“過段日子,皇上要去狩獵,到時候你一定會跟着去。”
“你不是要…”陸提斯緊張地問。
“你放心,本王不會要你暗殺皇上的。” 高琸笑着說道:“本王還想留着你,日後用你的地方還多着呢。”
“那你想怎麼樣?”陸提斯急問。
“到時候,路上發生的事情,你只要識時務地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行。” 高琸邪惡地說道:“不要礙着本王的大計,知道嗎?”
陸提斯怔忡地點了點頭,暗自尋思:這不是將自己往火坑裡推嗎?救皇上不得,護皇上不行,那他這個殿前侍衛是幹什麼的?如果這個時候除掉皇上,會不會太冒險了?這個南陽王究竟在想什麼呢?不過,他也說得對,自己的身份遲早都會揭穿的,如果那個時候揭穿恐怕一樣是吃不了兜着走。哎!頭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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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中使猶豫着抱出自己的衣裳,馮佑憐仔細翻了翻,拿着一件件朝着自己身上比劃。宋中使心裡越來越發堵,盯着馮佑憐怯生生地問道:“馮美人這是…”
馮美人不會是好衣服穿多了,想換種風格吧。
馮佑憐憨笑着說:“這樣吧。我借你一件衣裳,到時候再送你一套好一點的衣服,好嗎?”
宋中使擺着手,搖着頭說道:“不用,不用,馮美人要是喜歡只管拿去好了,奴婢只是擔心馮美人穿不習慣。”
“沒什麼習慣不習慣的,我以前又不是沒穿過。”馮佑憐笑着說,然後拿起一件淡藍色的宮衣,歡喜地說道:“這件不錯,就選它吧。”
“馮美人,這衣裳您能穿嗎?”宋中使問道。
“當然可以啊。”馮佑憐說道:“不過你要答應我,不可以說出去。”
“呃?”宋中使不解地皺着眉。馮佑憐看了看四周,見只有她一人,於是說道:“是這樣的,你也知道了皇上不是明日要出宮狩獵嗎。我想混進宮女的隊伍裡面…”
“啊——”宋中使還沒等馮佑憐說完,就嚇得倒抽冷氣。
馮佑憐拉着她,說道:“別慌張,你放心好了,宮裡沒什麼人,不會有事兒的,管事兒的人都出宮了。”
“可是馮美人這可不是鬧着玩兒的。”宋中使緊張地說。
“我也不是鬧着玩兒的。”馮佑憐嚴肅地瞪着她說道:“哼,皇上騙我,我纔不會聽他的。再說了,我隨着宮女出宮再跟着他們回宮,神不知鬼不覺地,誰會知道?”
“可是如果有人知道馮美人不見了幾日,這…”宋中使爲難地說。
“所以這段時間你們要爲我保守秘密,我明天就會宣稱自己去妙勝寺上香還願。然後在寺內齋戒幾日。這段時間,只要你們照顧着就行。”馮佑憐滿意地說。
“馮美人…”宋中使還想勸她。
“別說了,我主意已定。”馮佑憐看着宋中使,說道:“你們放心吧,我不會連累你們的,萬一出了事兒,皇上也不會責怪你們。”
“馮美人,這不是責怪不責怪的事情,而是你這樣做對自己來說都很危險。”宋中使語重心長地說:“你現在懷了身孕,如果出了宮,還是以宮女的身份出宮,到時候出了什麼事兒,那後果一定不堪設想。”
“能出什麼事兒?”馮佑憐不滿地嘟着嘴。
“奴婢知道您想出宮玩玩,可是您要知道您現在的身份。”宋中使冷靜地說道:“奴婢堅決不會助紂爲虐。”
“什麼嘛,哪有那麼嚴重。”馮佑憐說道。
“事情就是有這麼嚴重。”宋中使不放口地說:“況且您可知道皇后娘娘在宮裡可是隨時隨地等着抓您的小辮子呢。”
“皇后娘娘不是說也要去嗎?”馮佑憐反問。
“誰跟你說皇后娘娘也要去?皇上不會帶那麼多嬪妃的,再說了,每年都是皇后娘娘跟隨,這一次皇上心血來潮就讓曹昭儀跟隨而已,皇后娘娘也是呆在宮中。”宋中使說道。
馮佑憐想了想,本來確實已經放棄跟着去狩獵了,誰知道被曹蓉蓉這麼一氣,就心裡埋怨起皇上來。她不是一定要讓大家爲難,只是覺得出去看看風景也好過一直憋在宮裡。皇上騙了她。她得討回來,橫豎都是自己在理,所以也就肆無忌憚地玩鬧一次。
但是聽到宋中使說,皇后娘娘不會去,那她的計劃豈不是要夭折了?看來這一次自己真的是猶如困獸,說什麼都出不了的。
馮佑憐可憐巴巴地望着宋中使,換來的確是宋中使凌厲的目光,彷彿就是告訴她:說不能去就是不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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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皇上高煒帶着自己的兵馬侍衛和曹昭儀出了宣殿,這一次馮佑憐推說身體不適,就不來相送了。高煒知道她心裡有氣。便不再追問,帶着曹昭儀出了宮。
馮佑憐趴在寢宮裡,逗着小貓兒玩耍,宋中使知道她一定發悶,於是帶着蟬兒和一些新發明的糕點過來探望。
蟬兒坐在馮佑憐身邊,笑着說道:“馮主子,別不高興了。”
馮佑憐無神地看了看他們,嘟囔着說:“算一算,我都好久沒有出宮了。”
“誒,馮主子,您上次被人擄走不也是去年的事兒嗎?”蟬兒揶揄着說。
“你都說是被人擄走啊,我哪有心思欣賞外面的風景呢。”馮佑憐鬱悶地說道。
宋中使與蟬兒互相交換眼色,爾後宋中使拿出一份點心說道:“其實啊,那狩獵的地方也沒什麼好玩兒的,奴婢聽說那裡風沙很大,而且有很多猛獸。”
“我就是因爲從來沒有見識過,所以纔想着去啊。”馮佑憐鼓着腮幫子說道:“我纔不會害怕那些禽獸呢。”
“馮主子,禽獸可不可怕不重要,其實呢,皇上跟奴婢們都是爲了馮主子好,你就不要不高興了,害得奴婢們都過意不去。”蟬兒動之以情地說。
馮佑憐咬了咬脣,說道:“不知道爲什麼,我想去的心思特別強烈,其實也不光是因爲想見識一下,而是覺得總會發生什麼事兒,我擔心皇上。”
“那您就別操這份心了。”宋中使說道:“皇上的軍隊那可是天底下最厲害的,你還是擔心你自己比較好。”
“恩,上次去泰山,皇上遇襲都沒有出事兒啊。”蟬兒口無遮攔地說。
“蟬兒。”宋中使低聲喝道。
“你說什麼?”馮佑憐抓住蟬兒急問:“你是說皇上遇到過刺客?什麼時候的事情?我怎麼不知道?”
蟬兒自知說錯了話,只好低着頭偷瞄一眼身邊的宋中使。
“你們倒是說話啊。”馮佑憐又拉着宋中使,追問:“是不是皇上出過什麼事情?你們都瞞着我?”
“馮主子,其實那是小事情。”宋中使安慰着說。
“皇上遇襲是小事?那什麼纔是大事兒?”馮佑憐怒問:“你們倒是說說看啊。”
宋中使驚慌地蹙眉,眨了眨眼,說道:“馮主子,這件事情也是蟬兒告訴奴婢的,當時在返回宮中的路上。皇上遇了埋伏,不過後來那些刺客都被捉住了。皇上不也好好地回宮了嗎?”
“什麼?皇上遇襲,可是…”馮佑憐擔憂地自語:“皇上遇襲這麼大的事情,爲何朝廷沒有人提起過?況且皇上遇襲沒多久,爲何又要急着出宮狩獵?”
“馮主子,皇上封鎖了消息。”蟬兒緊張地說:“您也別說出去。奴婢想,皇上也不想你們擔心吧。”
“不。”馮佑憐揪着心,認真地思量。她踱着的腳步很堅定,時而擡頭時而冥思。宋中使和蟬兒都被馮佑憐的舉動懵住了,她究竟在想什麼。
“皇上,是那麼聰明的人。”馮佑憐咬着牙,說道:“不可能隨隨便便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如果現在出宮,那些刺客沒有殺盡怎麼辦?”
“啊——”蟬兒驚呼:“不會吧。”
馮佑憐轉過頭,對着他們平靜地說道:“我懷疑皇上是想以身犯險,將餘下的刺客引出來。”
“引蛇出洞?”宋中使反問。
“難怪這一次皇后娘娘也沒有跟隨着去。”宋中使恍然說道:“那這麼做豈不是太危險?”
“皇上不會這麼傻吧。”蟬兒說道。
馮佑憐只覺得全身都在發抖,宋中使擔憂地走上前,握着她冰冷的雙手,說道:“馮主子,你也不要想太多,或許皇上根本沒有這麼想過,或許那些刺客都已經全軍覆沒。”
“在皇上面前沒有那麼多或許。”馮佑憐淡定地注視着她,說道:“他是整個王朝的希望,是我們的聖上。是我的夫君!”
馮佑憐說着,不禁想起皇上說過,她懷着的正是江山社稷。莫非那個時候他已經有了別的想法?
皇上啊皇上,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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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出宮狩獵的前夕,高煒一個人在寢宮,退下了所有人,包括韓欒。
“出來吧。”高煒對着空空蕩蕩的寢宮喊道。
不一會兒,從側門溜進來一個男子,那男子揭開自己的蒙面,然後恭恭敬敬地半跪着請安:“叩見皇上。”
高煒轉過身來走過去,說道:“事情安排得如何?”
“回皇上,一切準備妥當。”那男子站起來,弓着身子說道:“到目前爲此,敵人在暗,我們在明,不太好辦。不過皇上出了這一招似乎能將整個形勢扭轉過來。”
高煒尋思着說道:“朕不但要抓住所有刺客,更重要的是要抓住幕後黑手。否則他就像朕心中的毒瘤,怎麼也揮之不去。”
“沒錯。”男人附和着說。
“你在邊疆的時候是如何得知有人要暗殺朕的消息?”高煒問道。
“是蘭陵王密佈在邊疆的眼線們,他們混在人羣中,有江湖上的人;有商人;甚至有官員。這些人都是不起眼的人,卻能收集很多不同尋常的消息。”男人說道:“蘭陵王一收到有人要暗殺皇上的消息,便立即告知了微臣,是微臣堅持要回來保護皇上,這才正巧遇上了泰山刺殺的事情。”男人陳述道。
高煒默默點頭,走到窗邊嘆息:“今夜的月光如此皎潔,一定都看不出渾濁。”
“只能撥開烏雲才能見到真正的月色。”男人說道。
“薛孤,你不恨朕?”高煒突然問道。
“呃?”薛孤不解地注視着他。
高煒側過身,說:“其實朕知道你對朕的忠心,朕不相信兄弟,卻不能不相信你。”
“多謝皇上。”薛孤平靜地說道。
“朕派你下去監督他們。”
“其實蘭陵王和琅琊王都是爲皇上效力,他們在邊疆一切正常。”薛孤說道。
“朕還有一半的兵權都在蘭陵王手中。”高煒憂心忡忡地說道:“朕在朝廷裡收回了太后的兵權,卻一直沒能想出辦法收回蘭陵王的兵權。”
薛孤頓了頓,垂着頭,認真地聽着高煒闡述。不過,他意識到皇上的確是話中有話。
高煒走近他,說道:“朕知道朕的身邊有小人,可是小人只要一個計策,朕就能連根拔起,而有些人,朕需要動用更多的精力。”
薛孤深吸一口氣,說道:“皇上,微臣不明白。”
高煒抿了抿嘴,冷哼一聲,肅殺的眸光即可投向他身上。
“朕要的,不是一個刺客那麼簡單。要的是天下兵權,所有的人只能在朕的掌控之中。”
薛孤沉默不語,似乎不想觸碰他對皇上的期望,他不過是個兵,所以擺脫不了束縛。或許自己不該回來,可是他欠皇上的就是自己的命,他現在來還了,求皇上立刻拿去。
“微臣以爲除掉那些小人恐怕纔是最重要的。”薛孤淡漠地提醒道。
“哼,蘭陵王能覺察出有人暗殺朕。”高煒越說越激昂:“在邊疆,他就是最高權力,任何人都無法取代,是不是。”
“蘭陵王不過爲皇上效力。”薛孤打從心裡佩服這個王爺。
“不。”高煒怒吼道:“朕要的是一個聽話的王,而不是一個聲望越來越膨脹的王。那隻會令朕感到後怕。他纔是朕的毒瘤。”
“皇上…”薛孤驚愕地仰起頭,與高煒對視。
“不用再說了。”高煒把心一橫,說道:“朕會一個一個地解決,當然,他現在對於朕來說,至關重要。”
薛孤多麼希望自己沒有知道這些,高煒看出他的心思,於是說道:“朕相信薛卿家一定是朕的謀臣,否則不會冒着生命危險三番五次地救朕予水深火熱之中。”
“臣的命是皇上的。”薛孤凜然說道:“從未有改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