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兒將祭拜的東西都準備好了。明玉挎着籃子走進興慶宮的後花園,稍早些的時候有一羣宮女剛剛將北園裡的東西替她拿過來,她念念不忘的屏風,馮佑憐也都想到了,不過,也存有私心的,她就是喜歡耶律皇后繡上去的那隻白狐,栩栩如生,看起來動人。
明玉含笑着將茶放在桌上,對着正注視着屏風的馮佑憐,說道:“淑妃娘娘,蟬兒很能幹,將你要的東西都準備好了,臺子搭在了後花園,不礙事兒。”
馮佑憐摸了摸屏風上的白狐,笑道:“你說我是不是看得久了,會產生幻覺?總覺得自己在宮裡見過這隻白狐。”
明玉走過去扶着馮佑憐說道:“耶律皇后那時候思念白狐也會產生這樣的幻覺,不過淑妃娘娘,你要是也產生這種幻覺那就是多想了。白狐一直都失蹤不見了,宮裡沒人敢養,應該不會存在有白狐的影子的。或許是哪個妃子養了波斯貓吧。”
馮佑憐淡然一笑,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她嗅到明玉身上的檀香味,於是又問:“你也上香了?”
明玉默默地點了點頭。
“這麼久以來都是你一直還記着耶律皇后的死忌,耶律皇后能有你這樣的婢女真是幸福。”馮佑憐呷了一口茶,感嘆道。
明玉笑了笑說:“所以奴婢還要來伺候淑妃娘娘啊。”
“跟你們說過多少次了,在興慶宮,不要娘娘,娘娘的叫,我不愛聽,好像都把我叫老了。”馮佑憐撅着嘴,撒嬌地說:“叫我馮主子就好,聽到了嗎?”
“是,馮主子。”明玉掩嘴笑道。
蟬兒這時也忙活着走了進來,聽到他們爽朗的笑聲,於是她也湊過去笑着說:“什麼事兒這麼開心?”
“蟬兒來晚了,不告訴你。”馮佑憐揶揄着說。
“淑妃娘娘偏心。”蟬兒也這樣叫喚着馮佑憐,惹得馮佑憐和明玉兩人相視而笑,蟬兒蹙着眉盯着他們,只覺得無可奈何。
***
“呵呵,這個…收好,等一下淑妃娘娘說不定要用的。”
“不用了吧,曹美人又不是今天的忌日。”兩個小宮女拿着一個錦盒在一旁窸窸窣窣地討論着,蟬兒好奇地看了看他們,忍不住走過去問道:“你們幹什麼呢?”
“蟬兒姐姐。”小宮女緊張地低着頭。
蟬兒瞥見他們手中的盒子,於是拿過來瞧了瞧,上面赫然寫着“素素”二字。蟬兒的心咯噔一下,掉了下去。繼而她有對着小宮女問道:“這是誰的?”
其中一個宮女抿了抿嘴說:“是淑妃娘娘的,淑妃娘娘一看到這個盒子就會睹物思人,剛剛娘娘還讓奴婢們將這個錦盒藏起來。”
“嗯,這個錦盒是曹美人曾經用過的,娘娘恐怕又想起了曹美人才會這麼傷心。”另一個宮女附和着說。
“等一下。”蟬兒激動地抓住他們的手,急問:“這個…錦盒上面寫着的‘素素’就是曹美人?”
“素素是曹美人的名。”宮女認真地回答:“因爲我們是怡紅堂以前的宮女,所以大家都知道曹美人的名字。”
蟬兒驚愕地張開了嘴,想說些什麼,卻驚訝得什麼都說不出來了。她恍恍惚惚地走了幾步,靠着牆邊蹲了下來,似乎她明白了一些什麼,或者是她自己多想了,可是往往事情就是巧合得令自己無法釋懷。
她以爲他心中所想的人只是尋常女子,或者青梅竹馬;或者兩小無猜;或者門當戶對,可是她怎能想到這個女子居然有着這樣一層身份。
他們…
蟬兒搖了搖頭,仍然不相信。天底下叫素素的女子多了去了,又怎麼會是曹美人?應該是巧合,是名字的巧合。
她突然全身戰慄,跑出興和宮,看着皇宮另一角的鐘樓。然後奮不顧身地朝着這個方向奔去。須臾之間,她便踏着沉重的腳印爬上了鐘樓,她第二次來這裡,第一次是不知不覺,第二次是後知後覺。
果然,她想見的,她所思念的,她所怨恨的人就在這裡。
他像一尊雕塑依靠着牆站立,他沒有移動遠眺的眼神就發現了她的氣息,十分地不安寧,心跳的急促顯然告示了他,她有很重要很急切的事情。
蟬兒多麼希望自己沒有看到他,至少是在這裡,她不清楚,爲何自己剛剛居然萌生這樣的念頭,他就在這裡。
似乎不想知道自己證明了什麼,他卻赫然衝破了自己心中的底線,瓦解最後殘留的可能性。或許,她想的巧合,名字的巧合纔是錯誤的。
“爲什麼是她?”蟬兒走近一步,突然開口。她的心一下子明朗起來,之前的疑惑全都能想通了,爲何他會對曹美人的死這麼敏感,爲何他會變得這般憂鬱,爲何他會遠離自己。她一個宮女如何跟一個主子鬥?哪怕主子只是一個魂,只是一具發冷的屍體,她都輸得一敗塗地。可是,她知道,他們是不可以的啊!那是大逆不道的事情。他們難道就不怕死罪?
薛孤的眼珠動了一下,對於蟬兒的質問,他有些錯愕,也有些慌張,不知道該如何對答。
“難道你們不怕被皇上知道?難道你們不知道這是被人唾棄的嗎?”蟬兒逼近說道,憤慨地鞭笞薛孤的心。
薛孤猛然回頭,一蹙眉,驚問:“你知道了什麼?”
蟬兒慘笑一聲,反問:“奴婢知道的太多,薛大人是不是想殺人滅口?”
薛孤震驚地瞪大雙眼,微微動脣。
“薛大人,爲何你還不放下?你們是不可能的,就算曹美人如今還活着,你跟她始終都是相隔天涯。”蟬兒憤懣地說道。
“你是怎麼知道的?”薛孤怒聲問道,眼神裡迸發出懾人的戾氣。
蟬兒搖着頭,哽咽質問:“奴婢不敢相信薛大人和曹美人居然有私情,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怎麼會出現在薛大人身上?難道薛大人不知道什麼是忠義?爲了一個女人而淪爲不忠不義之人?”
“你住嘴。”薛孤怒吼道:“我跟素素情投意合,在皇上冊封她之前就相愛了,你什麼都不知道,還敢來評說,你一個宮女有什麼資格評說?你最好立刻從我眼前消失,否則我真的會殺了你。”
蟬兒閉上眼深呼吸,眼眶中打轉的淚水印在了睫毛上。迎合着清風劃破了她潔白的面頰。
“奴婢…是沒有資格評論,但是奴婢是真心關心薛大人…”蟬兒掙扎着說道。
薛孤轉過身冷冷地說道:“不必了,蟬兒是個好女孩,薛某配不上,皇上雖然說暫且不提賜婚一事,不過你放心,時間久了,皇上自然就忘了,到時候你出宮之後依然可以找個好人家。”
蟬兒撇嘴咯咯直笑,咬着脣不讓自己脆弱的一面顯露出去,她不該上來的。她不該知道這些,她不該不自量力地評說,她卻做了,親手將薛孤推開遠離自己。
反正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從鐘樓走了下來;反正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蟬兒開始覺得虛脫;反正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她好想放聲大哭,於是她哭了,躲在御花園裡抱頭痛哭。
***
馮佑憐瞅着一臉陰鬱的薛孤,剛想說的話堵在了嘴口,卻不敢說出來。納弘吁了一口氣,說道:“微臣今日將薛大人找來,是爲了彌補之前的過失。”
馮佑憐沉默着點了點頭,示意納弘可以繼續說下去。
納弘咳嗽了兩聲,又道:“其實微臣這幾天一直在想這件事情,表面上似乎最有嫌疑的人就是曹昭儀。”
薛孤眼珠一轉,望着納弘不語。
“想必薛大人也想辦法在繡雲堂找過那些泥土吧。”納弘不溫不火地說道:“但是你們不要忘了,繡雲堂之前是誰居住之地?”
馮佑憐忽然眼前一亮,盯着面不改色的納弘。
“其實在下曾經也去過華林園的鏡殿,在那裡有一種枯死的植物,不是宮裡的花草。”說着,納弘將這株枯萎的枝葉拿出來湊到馮佑憐身邊,問道:“是不是很熟悉?”
“就是這種香味。”馮佑憐驚訝地說。
“沒錯,這個就是提煉**藥的植物。不會開花,但是會有一些小果子。”納弘瞅一眼仍然保持冷靜的薛孤,說道:“這些果子會不經意地落在了自己的根部,所以四周的土壤都能散發這樣的清香,但是隻要不焚燒,清香不會產生迷幻的效果。”
“你在鏡殿也發現了這種植物?”馮佑憐驚疑地問道。
“沒錯。”納弘嚴肅的表情令人毋庸置疑,他看了看薛孤,又對着馮佑憐說道:“微臣在想,恐怕有人想毀屍滅跡,卻忘了將植物連根拔起,所以纔會留下一點蛛絲馬跡。”
“這麼說,真的是皇后了。”馮佑憐對於這個轉變鬆了一口氣,果然是錯怪了曹蓉蓉。
“弘太醫這麼說豈不是要爲曹昭儀洗脫嫌疑?”薛孤敏感一問。
納弘頓了頓,說道:“我沒有說曹昭儀完全沒有嫌疑,只是將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訴你們,畢竟,淑妃娘娘很關心此事。”
馮佑憐說道:“薛大人。是我讓弘太醫暗地裡調查此事的,雖然我們知道這一切都是皇后娘娘的陰謀,可是光憑這一點點,皇上是不會治皇后的罪,到時候我們只會打草驚蛇。”其實,她也想勸告薛孤不要任意妄爲,對皇后做出不好的事情。
薛孤緊握自己的劍,心中頓時豁然開朗,無論是現在還是以後,皇后娘娘這個女人都是他要殺的人,現在居然知道了她還是逼死素素的人,那麼她更要死。
納弘捕捉到薛孤眼中的殺氣,嘴角微微上揚起來,不過他又巧妙地隱藏自己的得意。看來,曹昭儀說得沒錯,薛孤很關心這件事情,甚至這種慾望強過淑妃娘娘,究竟是爲何?曹昭儀也不能十分肯定,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他們的借刀殺人已經成功的走出第一步,這個皇后娘娘作惡多端,他這麼做也不過是將她的劣跡搬出來,讓有能者幫助他剷除這個女人,他要她死,必死無疑。
***
納弘退下之後,馮佑憐便走近了薛孤,薛孤嚴謹地說道:“如果要對付皇后娘娘,就要摸清楚妙勝寺裡的陰謀,重要的就是慈遠方丈的身份。”
馮佑憐贊同地說道:“我擔心他們身後的陰謀會危及皇上。”
“娘娘的意思…”
“薛大人,我希望是我多想了,不過我就是覺得這個妙勝寺大有問題。”馮佑憐擔憂地皺眉。
“如果說慈遠方丈就是當初刺殺我們的人,那麼他們極有可能是謀反的人。”薛孤警惕地說:“皇后娘娘如果參與其中,那麼這件事情就很危險了。”
“當務之急,就是要再引蛇出洞。”馮佑憐思索着說道:“把殺手分開,究竟哪一批是謀反之人要刺殺皇上,而另一批又是要追殺我的。”
“皇后娘娘想殺了淑妃,微臣倒想得通。”薛孤說道:“如果這麼說來,慈遠方丈的目標應該是淑妃娘娘您。”
“那刺殺皇上的人呢?”
“另有其人。”薛孤想了想,說道:“這兩方的殺手,微臣都與之交過手,雖然兩方的人用的招式不一,可是微臣也覺得他們似乎有點關聯。”
“怎麼說?”馮佑憐急忙追問。
薛孤搖着頭,嘆息:“這一點微臣還未想明白,不過皇上抓回來的殺手全部斃命,這個案子好像一直都沒有着落。”
“唉,陸大人成了替罪羔羊。”馮佑憐不經意說道,惹得薛孤心頭一閃,突然間腦海中閃出一個念頭,說道:“替罪羔羊?”
“薛大人是不是想起了什麼?”馮佑憐激動地問。
薛孤抿了抿嘴,說道:“哼,淑妃娘娘一語道破,陸大人就是替罪羔羊。”
“本宮不過是隨口一說。”馮佑憐震驚地說道。
“但是如果仔細想想,微臣也認爲如此。”薛孤提起劍,衝着馮佑憐說:“微臣還是前往天牢探一探究竟。淑妃娘娘稍安勿躁。”
馮佑憐緊閉着嘴,點了點頭,十分相信薛孤的分析。
***
皇上大赦,幾乎所有的罪犯都被釋放出去了,不過那幾個死囚仍然待在牢裡,平日裡也沒什麼人過來探望。
“倒是陸太姬會差遣幾個公公過來送銀送金。”獄長笑着說道,領着薛孤走進了天牢。
“陸太姬爲何要給你們送這些?”薛孤好奇地問。
“囑託小的們照顧好陸提斯。”獄長哼了一聲,說道:“進了死囚牢房的門,能有幾個活着出來?不過那陸提斯也是個命硬之人,受了刑還熬得住,看來還是多虧了南陽王請的郎中,算是個神醫吧。”
薛孤仔細聽着獄長的陳述,聽起來是一些閒聊之事,但是每一個環節都記在了薛孤心裡。
獄長打開了最後面的牢房,一股惡臭的血腥味撲鼻而來,薛孤敏感地閉氣,這樣的血腥味太濃烈了,似乎會引發他的暴虐。
“陸提斯,有人來看你了。”獄長吆喝一聲。
裡面的一團黑糊糊的東西挪動了一下,企圖避開來訪者。薛孤朝着獄長點了點頭,然後掩着嘴探進去,慢慢地走近陸提斯。
“嗯——”陸提斯很排斥有陌生人靠近他,揮動着雙臂顯示他的慌張。薛孤小心翼翼地避開了陸提斯的手,柔聲說道:“我是薛孤,薛大人。”
雙手在半空中停頓了幾秒,爾後又縮回去抱着陸提斯自己頭朝着薛孤叩首。
薛孤很詫異地盯着陸提斯莫名其妙的舉動,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招架了,不過很快他便發現了陸提斯的異狀,陸提斯一直依依呀呀地哼着,出不了聲音。
薛孤撲過去抓住了陸提斯的一隻手,並且提起他的下顎,俯視着滿臉污垢的男子,他的雙眼像兩個無底黑洞,掠入薛孤眼中。
薛孤怔忡地問道:“你…是什麼人對你動刑?爲何你被人挖去雙眼?”
陸提斯干癟的嘴脣裡面發出哀嚎,引起了薛孤的注意,他又仔細地看了看犯人的嘴,儼然也是被人用刑去掉了舌頭,導致陸提斯並不能說話,只能一直依依呀呀地發出嚎叫。
薛孤立刻站了起來,走到牢房邊嚷道:“獄長,獄長…”
“在,不知道薛大人有何事?”獄長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
薛孤冷掃一眼獄長,斥道:“你們這麼對陸提斯動刑就不怕皇上怪罪下來?”
獄長立馬擺着手,解釋:“對陸提斯動刑的並不是屬下,屬下就算是有這個膽,也沒這個命啊。”
“你不是說有人對他動刑嗎?不是你們是誰?”薛孤怒聲質問。
“是南陽王。”獄長哭喪着臉,說:“是南陽王,不是屬下啊。”
“南陽王?”薛孤思索着問:“你不是說南陽王請了郎中來爲陸提斯診治嗎?爲何又說是他動刑?”
獄長焦急地說道:“是南陽王動刑在先,然後治傷在後。”
薛孤不耐煩地喝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你最好老實給我說出來,否則我一狀告到皇上那裡去,你吃不了兜着走。”
“別,別。”獄長戰戰兢兢地說:“薛大人,不是屬下的錯啊。是南陽王說奉了皇上之命要來提審陸提斯,其實也是好心勸陸提斯供出幕後之人,誰知那陸提斯不但死活不肯承認,還大罵皇上的不是。”
“什麼?”薛孤將信將疑地問:“你的意思是說南陽王提審過陸提斯?”
“嗯。”獄長想了想說道:“提審了兩次,第一次倒還好,沒發生什麼,第二次就給動了刑。”說着,獄長也抖了抖身子,小聲嘀咕:“就在這兒動刑,慘叫了好幾聲呢,瘮得慌。”
薛孤一臉凜然地說道:“哼,還是讓人捷足先登了。”
“啊?薛大人是不是有什麼問題啊。”獄長好奇地問道。
薛孤斜睨着他,又說:“南陽王只是提審了陸提斯?”
獄長點了點頭,過後又搖了搖頭,說道:“還有一個小公公,不過那個小公公已經自殺了。”
薛孤眯着眼,皺起眉,暗忖:這麼蹊蹺?早不死晚不死,偏偏這個時候選擇了自殺。
“哼,看來我今日要是提審陸提斯恐怕都是多餘的了。”薛孤又走過去俯身說道:“陸大人,怎麼說也跟你是同僚中人,且不說你是不是預謀害死囚犯之人,就光是你曾經拼死保護皇上的那股幹勁兒,我能覺得出,你一定是做了別人的替死鬼,對不對?”
陸提斯垂着首,癱在那裡一動不動。
薛孤又說:“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或者你得罪了誰?”
陸提斯仍然沉默着絲毫不敢妄動。
“陸大人,你的嘴不能說,眼不能看,但是耳朵還聽得見,你要是聽到我說的話,就好好想想。”薛孤冷靜地說道:“因爲在任何情況下,只有自救才能解脫。”
語畢,薛孤便拂袖而去,在經過獄長的旁邊時,他又折回來叮囑道:“記住了,他的命跟你的命掛在一起,不要動不動就說自殺了事,要知道陸提斯曾經也是陸大人呢,要是皇上或者是我來提審他的時候卻沒了這個人,哼,你就準備好自個的頭顱吧。”
獄長吞了吞口水,嚇得噤聲,連忙點頭。
***×××***
明玉變着花樣做出不少好吃的糕點,於是蟬兒端着漆盤硬生生地塞進明玉手中,慫恿她給皇上和淑妃娘娘送過去。兩個人在門外面拉拉扯扯地,惹得裡面的馮佑憐注意,她當然是知道蟬兒他們在玩什麼小把戲,於是高聲嚷道:“外面的宮女怎麼這麼不懂規矩啊,還不快進來?”
明玉被蟬兒拉着走進來,恭恭敬敬地欠身說道:“奴婢給皇上,淑妃娘娘請安。”
明玉慌慌張張地欠身,也嘟囔道:“奴婢給皇上,淑妃娘娘請安。”
高煒笑着看了一眼明玉,陡然拉下了臉,說道:“你們都退下吧。”
“等一下。”馮佑憐不死心地說道,她看出了皇上的臉色,卻仍然留下了明玉他們。
馮佑憐笑着說道:“皇上,您剛剛還讚歎說這‘白玉蓮子糕’做得特別好吃,要大大地嘉賞御廚呢。其實啊,您不知道,興和宮裡的糕點全都不是御廚做的,因爲臣妾有一個活大廚在身邊,哪用得着御廚啊。”
說着,馮佑憐站起來拉着明玉說:“明玉做的東西,臣妾可是從進宮的時候就吃上癮了。現在皇上也愛吃,那就證明明玉的手藝是當真的不錯。”說着,馮佑憐又俏皮地湊近皇上身邊,嬌嗔道:“皇上是不是該兌現承諾,獎賞明玉呢?”
明玉趕緊說道:“多謝淑妃娘娘的好意,奴婢能做出令主子吃得開心的食物那是奴婢的福氣,奴婢沒有想過要什麼獎賞。”
“明玉。”馮佑憐捂着明玉的嘴,急着說道:“皇上開了金口,你就給我少說一句。”
“呵呵。”高煒搖着頭笑道:“朕知道憐兒的用意,朕並不是想食言,那好,明玉,你想要什麼,朕賞給你便是。”
明玉受寵若驚地凝視高煒,那高高在上的王,曾幾何時她看到的全是震怒,全是不屑,全是輕蔑,哪有像如今這般面對微笑地對着自己?
明玉撲通跪在地上,抽泣着說道:“奴婢什麼都不要,但求能好好地留在淑妃娘娘身邊伺候她。”
“明玉…”馮佑憐感動地扶着明玉,笑道:“皇上不是應了,讓你留在我身邊了麼?這個不算賞賜。”
明玉莞爾笑道:“那奴婢就真的什麼都不缺了。”
高煒滿意地點了點頭,說道:“難得你也不貪心,淑妃娘娘這麼袒護你,你也不會驕縱。有你和蟬兒一起照顧淑妃和皇子,朕也放心許多。”
馮佑憐回首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高煒,釋懷地笑了笑。
蟬兒和明玉退下之後,馮佑憐親手爲高煒遞上糕點,熱情洋溢地說道:“皇上終於不再對明玉有成見了。”
高煒愕然一怔,爾後笑着說:“朕有嗎?”
馮佑憐收回糕點,嘟着嘴說:“皇上是天子,當然不會有錯,不過,皇上可是答應過臣妾,要慢慢地接受明玉,試着去了解耶律皇后的,可別忘了,這纔是最開始的一步呢。”
高煒沉下臉來,尋思着說道:“朕真的有必要去了解耶律夕嗎?”
“當然。”馮佑憐眨了眨眼,湊近高煒說:“無辜的人不單單是皇上,當初的耶律皇后說不定也是個犧牲品,皇上,您就聽臣妾的吧,臣妾可不會騙你呢。”
高煒攔腰摟着馮佑憐,將她放在自己的腿上,寵溺地說:“朕什麼都依着你,可好?”
“多謝皇上厚愛。”馮佑憐嬌羞地垂着頭,埋在高煒的臂彎裡,突然她想起了什麼,又彈起來說道:“皇上,你不是也答應過臣妾,等宮裡的事情不忙了之後要准許臣妾回鄉呢。”
“這個…”高煒遲疑地頓了頓。馮佑憐急着蹙起柳眉,說道:“皇上,君無戲言呢。現在皇宮也無大事了,臣妾想回鄉探望,順便建立宗祠,皇上不能食言。”
“嗯嗯嗯。”高煒眯着眼點頭說道:“朕不會食言,不過朕有些事情尚未處理,邊疆戰事剛剛結束,恐怕還有一些軍事要等着朕處理啊。”
“那臣妾自己去。”馮佑憐任性地說。
“不行,如果還有亂黨呢?”高煒後怕地反問。
“皇上讓薛大人跟着,還怕什麼?”馮佑憐機靈地轉着眼珠子,如意算盤在自己心裡早就打好了。亂黨她可不怕,怕就怕這些傢伙不肯浮出水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