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猶豫什麼?既然是皇上派薛大人來,那就將他們全都拿下覆命吧。”韓欒心急地提醒道,他知道薛孤武功了得,蘭陵王一定不是他的對手。
薛孤長吁一口氣,瞅着面前的四爺,高恭允同樣站立着身子看着對方。兩人凝視良久,彷彿一直都在沉思,亦或者在領會對方給自己傳達的信息。
其實薛孤一早就知道皇上要對付四爺的事情,他已經在城外部署了一切,哪怕今日他們逃了出去,或許還是會被皇家軍隊的人活捉回來,到時候在皇上面前一樣痛不欲生。
爲何你們一定要選擇這樣的路?
不,不是我要選擇這樣的路。四爺心會意領,對着薛孤搖頭,他心裡暗歎一聲,難道你還看不出來嗎?皇上根本就容不下我,無論我身在何方,他一定要我的命,雖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是發生了這麼多事情之後,我不會再坐以待斃了。想到此,四爺又看了一眼德喜揹着的女人,他抿了抿嘴,說道:“薛大人,出招吧。”
薛孤反手將刀刃朝前,準備迎戰;而四爺將馮佑憐和蟬兒護在自己身後,拿起鄭歡喜之前的短刀衝上去…
四爺與薛孤相拼的同時,他又悄聲對薛孤說道:“薛大人,四爺從未求過人,今日就求你放過他們吧,你只要將我刺傷然後拿下覆命,皇上也不會怪罪的,但是…”
“四爺…”薛孤猶豫起來。
“算四爺求你了,四爺此生只爲一人,但求你留下活路。”高恭允說着,轉動刀柄,示意薛孤朝着自己胸脯刺過去,以此來顯示他絕對說到做到。
薛孤一咬牙,準備用力刺向蘭陵王,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終於忍不住的馮佑憐,看到薛孤尖銳的刀劍便毫不猶豫地撲上去,她推開了高恭允,獨自承受薛孤的襲擊,刀劍無眼,被刺中的馮佑憐毫無疑問只能忍受無止境的傷痛。
“啊——”
薛孤當下愣住,蟬兒奔過去扶着隨風擺動的馮佑憐,大聲喊道:“主子,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死啊…”
蟬兒氣憤地衝着薛孤吼道:“你爲何忘恩負義,爲何一定要將我們趕盡殺絕?”
猛然間,薛孤的腦海中涌出千萬個不同程度的呼喊聲,蟬兒的質問,他竟然如此熟悉(在邙山遇見仙人的時候曾經出現過類似的幻覺)。薛孤回過神再一次望向他們的時候,卻發現蟬兒抱着的居然是一隻受了傷的白狐,薛孤倒抽冷氣,眨了眨眼,定睛一看,又出現了馮佑憐的身影。
薛孤手中的劍彷彿通了靈性,沾染了馮佑憐的鮮血之後,開始閃出異樣的光芒,高恭允攔腰抱起昏厥過去的馮佑憐,憂心忡忡地喊道:“憐兒?憐兒…”
“薛大人…”韓欒着急起來,薛孤抑制住劍氣,咬牙切齒地啐道:“不要靠近我。”
劍氣越聚越濃,然後衝破了周圍的人羣,將四周的侍衛全都刺傷,他們躺在地上,頓時一片狼藉…
從南陽王府趕來的男人看到廷尉府散發出充滿霞光的劍氣,不由得心中一震,但是他還是咬着牙衝了進去。馮史宗派人通知了南陽王高琸,也算是搬救兵吧,不過此時比高琸更加心急的還是住在他府中的這名神秘的男人。
他擡腳踢開廷尉府的大門,薛孤聽到聲響,轉過身來,與來者對視。雖然雙方都沒有吭聲,但是從目光中察覺出,來者不善。
韓欒只是被劍氣傷了皮毛,沒有大礙,於是他在侍衛的掩護下匆匆忙忙逃出府趕往皇宮。馮史宗是個貪生怕死之輩,對於這樣的危機,自然不用別人說,他已經顧不上蘭陵王幾人,而是緊張地逃之夭夭了。
薛孤正色地凝望,男人邁出一步,緩慢地拔出藏匿在自己袍子中的長劍,並且指着眼前的薛孤說道:“別來無恙,薛大人。”
薛孤謹慎地後退,嗅出他的戾氣,於是問道:“你是誰?”
他應該不曾見過這個人,記憶是空白的,搜索不到關於他的一切蹤跡。
“哈哈哈。”男人仰天長笑起來,說道:“我竟然忘了,你根本沒有見過我的真面目。”
“你是什麼人?”薛孤不甘示弱地吼道。
男人用另一隻手掀開散落在自己兩鬢之間的髮絲,讓薛孤看得再清楚一些,企圖勾起他僅剩的回憶,那一眉一眼,彷彿就是拼湊起來的圖案,蹲在地上的蘭陵王抱着馮佑憐驚訝地喊道:“是他,你怎麼沒死?”
“哼。”男人冷瞪着高恭允說道:“閻王老子不收我,因爲我今天就要你們兩個償還我經歷兩次生死的痛苦。”
“薛孤,他是火焰宮宮主,你要小心啊。”高恭允關切地提醒道。
“什麼?”薛孤驚愕地蹙眉,拿起自己手中的劍說道:“那他豈不是慈遠方丈?”
“算你明白,我沒死,就是爲了親手殺了你們,你們一個都跑不掉。”說時遲那時快,話一落下,慈遠方丈揮劍朝着薛孤的方向砍去。
劍氣相撞,薛孤尚未緩過神來,被突然襲擊自己的慈遠方丈震得摔在地上,當場口吐鮮血。
“薛大人…”蟬兒錯愕地瞪大雙眼,不顧一切地飛奔過去,扶着薛孤說道:“薛大人,你怎麼樣了?怎麼會流了這麼多血?”
“蟬兒,不要過來。”薛孤擔心地說:“你走開,他會殺了你的。”
“不要。”蟬兒扶着薛孤說:“薛大人,我們一起逃走好不好?”
“走。”薛孤惡狠狠地推開蟬兒,然後越過她朝着慈遠方丈迎戰,被震倒後,他似乎清醒一些,手中的劍也乖乖聽話許多,不再發燙,於是他凝神屏氣準備還擊。
倒在地上的蟬兒淚眼婆娑地注視着他,與此同時,慈遠方丈又聚集自己的劍氣還想再殺過去,可是當他再一次衝向敵人的時候,卻忘了有個人藏在自己身後隨時準備偷襲,然而這個人正是他這一次前來想要帶回去的。
銀翹將自己的劍刺中了慈遠方丈的後背,劍身從背後穿過,慈遠方丈順勢轉身伸出一掌,正好擊中了偷襲他的女人,銀翹被掌氣飛出幾十米遠,倒在地上奄奄一息。薛孤見此情形,立即收回劍,飛到銀翹身邊摟着她低吼道:“你幹什麼?”
“咳咳咳…”
“啊?”就連慈遠方丈自己都嚇呆了,他拔出銀翹的劍,捂着傷口,憤怒地質問:“銀翹,難道你忘了你是誰嗎?難道你不知道我是誰嗎?”
“咳咳咳…”銀翹在薛孤懷中咳嗽着說:“對不起,我沒有告訴你我…其實…也是火焰宮的人…可是…我沒有想過…要害你們…”
“我知道。”薛孤點着頭說。
“我一生只爲擺脫這種身份,可是我卻擺脫不了命運…”銀翹嘴角的鮮血汩汩地往外涌出,薛孤用一隻手按住,卻弄得滿手都是血漬。
“銀翹…”
“我…”銀翹伸出手用盡全力握住薛孤的手,哽咽地說:“我…我死後能不能葬在薛家…”語畢,銀翹的手漸漸鬆開了薛孤,薛孤只感到一陣寒風從他腳底灌入,吹進他心裡,他望着懷中的安詳睡去的女人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銀翹…”慈遠方丈怒喝一聲,向着天喊道:“回來…回來…”
高恭允趁勢拿起地上的劍飛身過去刺向悲憤的慈遠方丈,慈遠警覺地側過身用手相抵,劍刺中他的右手,高恭允用力地推動長劍,劍身又從慈遠的右手穿過他的右肩;然而,薛孤迅速地拿起自己的劍刺向慈遠,慈遠抵不過兩人的夾擊,將右肩的長劍劈開,企圖逃脫。薛孤凝神飛出手中的劍,劍一下子從慈遠背後穿過,這一劍是致命的,踉踉蹌蹌走了幾步的慈遠最後只能倒地不起…
煞那間,廷尉府恢復了正常,除了蘭陵王他們,其他侍衛死的死,逃的逃。
薛孤回到銀翹身邊,將她背起準備離去。蟬兒奔過去喊道:“薛大人…”
“四爺,你們走吧。”薛孤沉吟片刻,突然說道:“皇上不會放過你們的。”
“你這樣放走我們,皇上也同樣不會放過你。”高恭允走上來也說。
薛孤尋思不語,又邁出一步,蟬兒心急地說:“薛大人,蟬兒…”
“蟬兒。”薛孤微微側身說道:“不要跟着我,跟着四爺遠走高飛吧。”
“不。”蟬兒抽泣着問道:“薛大人,難道你又要舍蟬兒離去嗎?”
高恭允看了看蟬兒,又看了看薛孤,一下子明白許多。
薛孤沒有吭聲,他望了一眼背上的銀翹,幽然地嘆了一聲,然後頭也不回地走出廷尉府大門。蟬兒咬着脣凝視着薛孤漸行漸遠的背影,高恭允無奈地搖了搖頭,拍着蟬兒的肩勸道:“給他點時間,我們走吧。”
蟬兒嗚咽一聲,點了點頭。然後他們帶着傷殘的同伴一起逃出了廷尉府…
“四爺,我們去哪?”
“城外,那裡有我的將領。”
“四爺,王妃的呼吸更加微弱了。”
高恭允憂愁地望了一眼歡喜。
“四爺,馮主子的傷口又開始流血了…”
高恭允又看了一眼馮佑憐。他心中的憤霾越來越沉,凝聚起來能化成一股難以磨滅的仇恨,是對某個人的仇恨,如若不是他處處相逼,他身邊的摯愛也不會如此。四爺一向憐愛女人,他斷然不會放過傷害他身邊人的人。下定決心之後,他的腳步越來越穩,領着這一羣人混出了鄴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