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讓大夫離開酒桌,又見他與諸位皇妃聊的熱鬧,葉念惜唯有暗暗生氣。這頓飯吃的窩火,等酒宴散了,人都走了,纔將大夫叫到面前,“以後本宮請客,沒有發話,不許入座,不許插話。今日本宮就當你初入宮中不懂禮儀,不予計較,若有下次,拔了你的舌頭。”
大夫嘟囔一句:“費了這麼大勁兒,不就是想見莫斌嗎?若非老夫及時弄髒了你的衣服,制止你的話題,只怕莫蝶舞會起疑心,適得其反。你該等着莫蝶舞主動安排酒宴。”
不等葉念惜聽明白,轉身走了。
這老頭兒竟然看透了自己的心思?到底是什麼人?葉念惜不由得警覺起來,若他單純是個大夫,一切好說,若是旁人派到自己身邊的探子呢?
想起那日莫斌撂下的狠話,心有餘悸。
不過方纔他的那番話,倒像是爲自己考慮,葉念惜暗中加了小心,開始留意這位大夫的一言一行。
三天後,莫蝶舞主動來找葉念惜,商量着在皇后寢宮擺下酒宴,一個去請莫斌,一個去請皇上,希望藉此機會君臣和睦。
葉念惜當然去請蕭君武,而莫蝶舞打着皇后的名義請哥哥莫斌進宮。皇上早下令不許莫斌入宮,可是有了皇后的邀請,就不一樣。皇后主宰後宮,對於後宮之事,與皇上平起平坐。
所以,葉念惜的一句話,莫斌進宮輕而易舉,不算違背聖意。
莫斌也有自己的打算,雖然是烏珠國的第一將軍,可是沒有皇上的信任與親近,這個將軍仍然是有名無實。幾日來,他已經感受到自己的位置受到威脅。他向來能屈能伸,忍辱負重,所以爲了能與皇上冰釋前嫌,不惜步入皇后寢宮,這意味着向葉念惜低頭。
蕭君武挽着葉念惜的手走入寢宮,看到了莫斌,當然不快,“朕不是不許你進宮嗎?”
葉念惜急忙道:“是臣妾的意思。臣妾感激莫將軍幫助兄長復國有功,特意請他吃酒。”
“那麼請朕又是爲了什麼?”蕭君武仍然不悅。
這個理由至關重要,葉念惜眼珠一轉,開口:“前些日子皇上推薦了大夫給我治療,幾天下來,感覺有些起色,自然要請皇上吃酒以表心意。”
“大夫?人呢?讓他一起坐吧。”蕭君武開口,聽到葉念惜說有了起色,心情大悅,大夫這老頭兒善談,他印象不錯。
葉念惜沒了脾氣,怎的偏偏提及這個人呢?
真是沒事兒找事兒。
大夫被帶了上來,收到葉念惜瞥來的刀子眼神,摸了摸鼻子,“我還要給皇后煎藥,不能耽誤。請皇上恕罪。”皇后說過要拔他舌頭,不像是開玩笑。
倒是知趣兒,葉念惜很滿意。
四個人落座,葉念惜和莫蝶舞不斷勸酒,加上莫斌放低了姿態,一直表達忠心耿耿之意,又提及過往功勳戰績,蕭君武漸漸緩和了下來,酒桌上熱鬧了起來。
君臣之間本來就沒多大仇恨,蕭君武的嬪妃衆多,對於董淑妃只是佔有之慾,而無半點兒感情,面子上過去了,自然也不計較太多,與莫斌把酒言歡。
看到衆人都有了醉意,時機成熟,葉念惜親自爲皇上和莫斌倒酒,趁着這檔兒,將藏在指間的米粒般大小的毒藥放到了莫斌的酒碗兒中。一壺酒正好倒完。
蕭君武舉杯,“咱們君臣從此同心同力,君臣一心,你輔佐朕的江山社稷,朕讓你統領三軍,給你榮華富貴。”
莫斌舉杯,“臣定當全力以赴,不負聖望,願爲皇上肝腦塗地!”
碰了一下,兩人舉杯飲酒。
蕭君武一飲而盡,豪氣沖天。
可是,另一邊,出了狀況。酒杯放到脣邊,莫斌皺了下眉頭,沒有喝,低頭凝視杯中酒。
“怎麼了?”蕭君武看他異樣,問道。
“這酒,不對勁兒。”莫斌神情莫測,皺起了眉頭。
糟糕!
葉念惜暗暗叫苦,後悔不迭,那毒藥是自己精心煉製的,保證了毒性和無色,快速溶解,卻不能避免那細微的異味兒。莫斌心思甚多,警惕心強,一定是察覺到酒香味兒不對。
以爲他喝多了會大意,沒想到還是失算了。
蕭君武不信,“朕剛喝了,無事!”
“後宮秦御醫醫術高超,這酒有沒有毒,一看便知。不如請他來瞧瞧?”莫斌建議,事關自己性命,不能疏忽。
一雙眼睛透着毒辣看向葉念惜。
葉念惜被他這麼一瞧,不由得一顫,今日他若死了,只怕自己有罪受了。
蕭君武聽到酒中有毒,不敢大意,命人去請秦御醫。
片刻,秦御醫一路小跑過來,拿出銀針探試,瞬間銀針變黑,急忙跪地,“啓稟皇上,這酒的確有毒,入口即亡。”
“竟然在朕的眼皮底下下毒!來人,給朕查!”蕭君武大怒,暗自慶幸方纔他喝的那杯酒無毒。
莫斌冷笑,“無須查了,很明顯,這酒是皇后倒的,一杯有毒,一杯無毒,定然是趁着倒酒之際放的毒藥。下毒之人,不是皇后又是誰呢!”
蕭君武和莫蝶舞看向了葉念惜,莫斌的話很清楚,除了葉念惜,無人能做手腳。
莫蝶舞伸手指向葉念惜,厲聲道:“我說你怎麼好意要宴請皇上和我哥哥,原來是要謀害於他。皇后啊皇后,你好惡毒!”
“我,沒有……”
葉念惜可不能栽到這事情上,嘴上敷衍着,腦子迅速轉動,如何解釋?
莫斌立即意識到這是一個除掉葉念惜的絕佳機會,“皇后若是將這酒喝了,臣就相信皇后沒有毒害之心。”
“皇上!”葉念惜只能求助於蕭君武,“這件事情蹊蹺,臣妾冤枉,請皇上明察。”
莫斌絲毫不讓,“請皇后說說哪裡蹊蹺了?說不出來,就請喝了這杯酒,撇去嫌疑。”
端着酒杯送到了葉念惜面前。
對於莫斌的得寸進尺,蕭君武並沒有阻止,“朕絕不容許後宮毒害朝廷重臣之事。皇后交代一切,朕會看在車璃國皇上的面子上,饒你不死。若是不說,就請喝下這杯酒。”
今日無論如何也躲不過去了,葉念惜接過了酒杯,淚光漣漣,委屈十足,“臣妾真的沒有下毒。皇上這樣做,讓臣妾好失望!”
“皇后,請吧。”莫斌和莫蝶舞等着看一出好戲。
蕭君武將頭扭向了一旁,自動忽視葉念惜的求助。皇后毒害自己的重臣,該給她一個教訓了!
捧着酒杯的手在顫抖,葉念惜知道自己決不能承認毒害莫斌,這會給人落下口實,於自己於車璃國都是不妙。唯有喝了這酒,死不承認!
害人不成反被人害!
葉念惜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低估了莫斌。上次沒有死在他手上,這一次難以逃脫。咬咬牙,盯着手中酒杯,這要命的毒酒啊!
“皇后,不能喝酒!”忽然一聲黯啞,大夫跑了過來。
莫斌伸手攔住了他,“這裡沒你的事兒,滾開!”
“敢對老夫不敬!”大夫吹鬍子瞪眼,礙於莫斌的硬氣,挪步到了蕭君武面前,“皇上,皇后若是喝了酒,這絕世容顏可就再也恢復不成了。”
“這要看皇后的態度了,朕可沒逼她喝毒酒。大夫下去吧。”蕭君武不想此事知道的人太多。
“毒酒?”大夫拿過葉念惜手中的酒杯,聞了聞,“這麼美的酒怎會是毒酒?”
什麼大夫?連毒酒都分辨不出來嗎?
莫斌譏諷,“你可以嚐嚐。”
“你嘗唄!你可是將軍,還怕這杯酒?”大夫將酒遞給了莫斌。
莫斌氣惱,“皇上讓你下去了,還不滾!”
大夫不理睬他,轉而問葉念惜到底怎麼回事兒。
好歹也算是拖延時間吧,葉念惜將大致經過講了一遍,最後道:“大夫一直不讓臣妾喝酒。如果喝了,這酒有毒,臣妾是死。如果沒毒,臣妾的容顏就再也回不去了。皇上,真的狠心嗎?”
蕭君武不予理睬,莫斌再次催促,大夫忍不住開口了,“你一個將軍,逼着皇后喝酒,什麼意思?是想讓皇后這張容顏徹底毀掉,好讓你妹妹坐上皇后之位吧?”
蕭君武氣惱這老頭兒說話放肆,伸手提起他的衣領子,“滾一邊去!”將他扔了出去。
“哎呀!”一聲慘叫,大夫捂着屁股坐在地上,“欺負老人家!”
揉了揉屁股爬起來,奪過莫斌手中的酒,“不是說這酒有毒嗎?老夫替皇后喝,如果有毒,老夫賠上一條命。如果沒有毒,就請莫將軍跪下給皇后賠禮。如何?”
“你也配喝這酒?”莫斌之意在於毒死葉念惜。
蕭君武忽然開口,“朕準了。”
大夫看向莫斌,徵詢他的意思,莫斌知道皇上有意饒皇后一條命,讓這大夫替死,無奈點頭。
葉念惜沒想到今日這生死關頭,竟然是大夫來爲自己解圍,平日待他不冷不熱,沒有交情,怎麼會願意爲自己送死呢?又怎忍心這白髮老者枉送了性命呢?
“大夫,這酒我自己來喝吧。”
大夫看了葉念惜一眼,一仰頭,喝光了杯中酒,酒杯倒過來,一滴不剩,這才放到了桌子上。
衆人都盯着大夫看,只見他單手扶着桌子,低頭不語,片刻後忽然擡頭,“好酒!”毫髮無損!
這是怎麼回事兒?這酒裡明明下了劇毒,大夫竟然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