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故人相見不相識沈奕身子一顫,手指鬆,白鶺鴒飛向林澤天,停在他的肩膀上,啾啾兩聲,似乎在告狀。
林澤天揮了下手,示意林虎退下,自己轉動輪椅到了葉念惜的近前,沈奕低頭擡腳要走,他道:“這位便是大夫?和我一個朋友挺像的。”
“什麼朋友?”葉念惜問道。
“他叫沈奕。”林澤天望着沈奕,眼睛裡都是他,晶瑩剔透的水波流轉,情意氾濫。
葉念惜這才知道沈奕沒有騙自己,林澤天果然看上了他。乾笑兩聲,“你說的那個沈奕可是紫胤國護國候府的小侯爺?”
“正是。”林澤天驅動輪椅轉了個角度,正對着沈奕。
葉念惜邁了兩步,站到沈奕和林澤天中間,擋住他的視線,“怎麼可能像呢?小侯爺沈奕英姿灑脫器宇不凡,而大夫花甲之年白髮蒼蒼,相差十萬八千里。”
林澤天垂目,“眼睛很像,身形也像,就連方纔抓住白鶺鴒的動作都是一樣的灑脫。”說到此處,臉頰微紅。
這樣子絕對不是兄弟朋友之間的友情那麼簡單,葉念惜雖然說沈奕斷袖,卻並非希望他真的如此,所以要幫他斬斷這一根情絲,“難道你不知道小侯爺已經墜崖身亡了嗎?”
“知道。是爲了救你,他喜歡的人是你,我早該知道,他討厭我。”林澤天不再說下去,轉動輪椅走了,他的背影遠比他的正面要孤獨蕭然許多。
沈奕長噓一口氣,從葉念惜身後走了出來,“這是個難纏的傢伙,只怕以後會隔三差五來你這裡了。”
一語成讖,林澤天比沈奕預測的更爲勤快,他每天來皇后寢宮一次,從早晨坐到日落黃昏,每次來只做兩件事情,一件事情是讓大夫看病,葉念惜自然替沈奕回絕。另一件事情就是和葉念惜聊天。
對於聊天,林澤天不擅長,葉念惜也不擅長,最多的時候是兩個人乾坐着。起初葉念惜還耐心陪着,到了後來,乾脆讓他一個人坐着,林澤天也不介意。
這麼過了五天,沈奕終於看出了苗頭,“這個林澤天該不會是看上你了?”
葉念惜摸了摸臉上的疤痕,“我應該沒那麼大魅力?我又不是個男的!”頭一回覺得被一個男人喜歡是個奇蹟。
“可能他也是斷袖斷了一半呢?”沈奕忖度。
“也是?還有誰?”葉念惜抓住了他話中關鍵。
沈奕抓狂,“葉念惜,你能不能讓蕭君武早點兒把他打發走啊?”
“他又來了。”葉念惜嘆氣,遠處林澤天已經到了院子門口。
這一日林澤天穿了一件墨綠銀紋寬袖長袍,白玉冠束髮,清雅俊逸。葉念惜暗歎:這樣一位翩翩公子竟然是個斷袖,可惜了。
到了近前,林澤天停下輪椅,“皇后,我今日帶了一樣東西來,想讓您幫忙鑑賞一番。”
葉念惜讓侍女上茶,看到沈奕又要離開,林澤天道:“大夫不會這麼小氣,天天避着我?”他知道了沈奕的身份,卻依然稱呼他爲大夫,沒有揭穿。
林澤天說話直接,沈奕有些尷尬,停住腳步,“林公子和皇后說話,我本該回避。”
“又不是什麼緊要的話,只是關於這支翡翠鐲子。”林澤天從衣袖中取出一物,打開外面白色錦帕,一枚百鳥朝鳳碧玉翡翠鐲子展現在葉念惜的面前。
林曼婷的那支鐲子竟然在他手中,葉念惜和沈奕都是大駭。
林澤天也不隱瞞,“這鐲子是一對,另一支聽說是落在了林仙玉手中,皇后和大夫是最後與林仙玉見面之人,不知道她可曾提起過這鐲子的事情?”
葉念惜終於明白,林澤天這幾天來自己寢宮,並不全是爲了沈奕,更是爲了這翡翠鐲子。看他直爽,也不會隱瞞,“另一隻鐲子的確在本宮這裡,她要我轉交給林曼婷。可以向她開任何條件。”
“那麼,林仙玉可有什麼遺言?”林澤天追問。
葉念惜猶豫了一下,“的確有遺言,是關於這翡翠鐲子的事情,不過我答應過她,要親自轉告林曼婷。”
林澤天微微點頭,不再追問鐲子的秘密,“那麼皇后可曾想過如何見到林曼婷?”
“她還活着嗎?如果林公子見到她,不妨告訴她一聲,我在找她。”葉念惜無法出宮,只能等着林曼婷送上門來。
林澤天沉默,眼睛微微垂下,長睫毛像羽翼一般均勻細密遮住了下眼簾,翡翠鐲子在手指間緩緩轉着,不知道在想什麼。
“本宮該敷藥膏了。”葉念惜起身,要帶着沈奕回房間,她整日戴着面紗,只有在沈奕和蕭君武的面前才肯摘下。
林澤天忽然擡眼,“皇后,大夫,我不知道該不該信你們,不過爲了翡翠鐲子的秘密,我願意賭上一把,讓你與林曼婷相見。”
他果然知道林曼婷的下落,葉念惜問道:“本宮無法出宮。”
“半個時辰後,我帶她來這裡。但願你不會害我。”林澤天轉動輪椅走了。
葉念惜和沈奕一怔,半個時辰?莫非林曼婷在宮裡?這可是個危險事兒,相視一眼,這個林澤天果然不簡單。
半個時辰,林澤天如約而來,他的身後推輪椅之人換成了年輕纖瘦的男子,若是沒有脣間兩撇兒鬍子,依稀能看出林曼婷的樣子,這易容術和沈奕差遠了。
到了近前,林曼婷走過來,“我來了,這鐲子到底有什麼秘密?”
“你以爲我是白白答應你姑姑的事情嗎?她說我可以用這鐲子的秘密向你交換任何條件。”葉念惜豈會做賠本生意?
“什麼條件?”
“你能給我什麼呢?”確切的說是葉念惜還沒想好。林曼婷能有什麼呢?要錢沒錢,要權沒權的,唯一有的是色相,可是自己要不起。
林曼婷露出難色,林澤天道:“不如換成我答應你一件事情,如何?這件事情只要不傷及天理,不要我的命,就可以。”
“好。”葉念惜無奈答應,便將林仙玉臨死時的話說了一遍,取了自己手中的翡翠鐲子遞給林曼婷。
林澤天神色大變,“翡翠鐲子竟然和龍牙玉有關係。這,這,這太好了。”
林曼婷在林澤天的面前就像是一個侍女,卑微而恭敬,看他輕輕擺了擺手,便自行退下,不敢多說半句話。
林澤天從懷中取出一塊玉佩,“這是那日從沈奕身上取下的,我一直珍藏,現如今物歸原主,從此兩清。明天我要離開了,兩位珍重。沈奕,曾經昨日如流水,但願從此不相逢。”玉佩扔到沈奕面前,林澤天轉身而去。
葉念惜覺察到他眼底清冽,這男子竟然哭了。
“林澤天,救命之恩,沒齒難忘。我不是無情無義之人,只是我不能與你在一起。他日若是有難,我定然全力相助。”沈奕從不願意欠人人情。
林澤天的聲音哽咽不清,“沈奕,我只想和你在一起,除此之外,別無所求!”
吱呀輪椅聲漸行漸遠,葉念惜終於了結一樁心事,身心輕鬆,轉頭看沈奕竟然仍然望着林澤天的身影,若有所思的樣子。“沈奕,你不會捨不得他走?”
“怎麼會!”沈奕將玉佩裝到懷裡,若無其事。
當日下午,蕭君武命人來請葉念惜,林澤天要離開,爲他送行。在寢宮殿上擺下酒宴,規模不大,只是叫了葉念惜和幾位嬪妃。頭一回兒,沈奕主動要求不跟着葉念惜,呆在了院子裡。
暮色降臨,葉念惜帶着兩位侍女前往赴宴,雖然與林澤天沒有什麼交情,可是天天見面聊天,也多少熟悉一些,這個男子外表溫和柔弱,內心似乎倔強得很,他的笑容只是種習慣,若是你以爲他對你笑便是代表心情不錯,那是大錯特錯。
葉念惜由此也見到了蕭君武新納的十多位嬪妃,嬌美動人。應該是蕭君武平日裡沒少教導她們要尊重皇后,所以看到葉念惜,都是一臉恭敬。
因爲是後宮之宴,人也不多,所以蕭君武穿的是便裝,黑底兒紫色鑲金龍紋華服,紫色玉冠挽發,隨意中不失華貴,神采飛揚,心情不錯。望着殿上一個個美人兒,最後眼睛落在葉念惜身上,“皇后,聽說那林澤天每天都去你那裡,一呆就是一整天,朕聽了都有些醋意呢。”
“大夫不肯給他看病,臣妾也沒辦法。”葉念惜掩口輕笑。
蕭君武也是一笑,“沒想到大夫還挺有脾氣。連林澤天都奈何不得。朕喜歡。”
若是他知道大夫就是墜崖未死的沈奕,是否還會喜歡?
葉念惜不厚道的笑了,“幸好林澤天明日就走,否則臣妾要被他煩死了。”
說話間,林澤天帶着一男一女兩個侍從走了進來,男子是林虎,女子是喬裝後的林曼婷。葉念惜暗想:這林澤天膽子可夠的大啊!
施禮後落座,林澤天依然是在輪椅上,面前的案几被擡高許多,適合他的高度。今日他穿着藍色衣衫,青絲垂落,清逸之間多了幾分落寞。
三杯酒落肚,寒暄片刻後,蕭君武道:“雖然朕免除了林家的連帶責罰,可是林曼婷一直沒有落網,朕希望你能將她的人頭奉上!”
林澤天掛着習慣性的笑容,“皇上應該知道我深居簡出,不問世事。如何抓林曼婷呢?”
“難道你就沒有見過她?”這是個問句,可是從蕭君武口中說出來更像肯定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