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世界的目光都在關注着白川之戰的結果,董卓的一顆心卻收了回來。明日便是阿母的七十大壽了,他雖然壞事做絕,對阿母卻從來都是一片孝心。
半個月前,他就已經請了飛天爲阿母拜壽。
飛天,長安城中最著名的戲臺班子。班子中既有江南水鄉的柔弱女子,也有來自塞外黃沙的虯髯鬍客,既有“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的臺柱子醉玲瓏,也有“馬尾胡琴隨漢車,曲聲憂自怨單于”的大琴師彥達縛。
午時,西市悅來客棧,天字號甲房。
飛天中著名的大琴師彥達縛靜靜的坐在屋中,他的前面坐着一個身材玲瓏的女子,頭朝着牆壁,身上穿着一件紫色的淄衣顯得婀娜華貴。
片刻後,彥達縛朝那女子鞠了一躬問道:“殿下,與你同行那二人可曾有所察覺?”
“放心吧,她們一個不諳武功弱不禁風,一個心直口快俠義心腸,本殿要過來又豈能讓她們察覺?”那女子搖了搖頭,轉過身來,一雙寶藍色的眸子在彥達縛身上掃了一掃,“交待你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嗎?”
“屬下都已安排妥當!”彥達縛雙手合十,彎了彎腰恭恭敬敬的回道,“丞相府壽宴演出的人員、蓮花臺和煙霧都已備好,只等明日入府了!不過,殿下你確認要這麼做嗎?”
“恩!”
“殿下,丞相府中戒備森嚴,兵精將勇,還有那呂奉先一杆方天畫戟鎮羣雄,一旦我們陷入其中,極有可能死傷慘重啊!”
“所以,我才讓你備好煙霧。”殿下搖了搖頭,眸子裡突然散發出冷冽的光芒,“更何況,我們由始至終真正的目標並不是董卓!到時候一旦丞相府大亂,董賊和其母親身邊必然護衛重重,這也纔是我們的可乘之機!”
彥達縛點了點頭,右手按住胸口,低頭說道:“屬下明白,定會按照殿下吩咐照辦。只是,屬下還有一些顧慮…”
“什麼顧慮?”
“殿下,我教的煙霧於常人而言確實有礙視線,但我想那呂布既然號稱戟法無雙,必然目光如炬,這點菸霧恐怕不能阻擋其視線!”
“無妨!”殿下芊芊細手一揮,信誓旦旦的看着彥達縛,“那呂布雖說戰陣衝殺天下難有匹敵,但江湖中的手段,本殿還是自信能夠高出一籌。屆時,本殿只需將其引出府外,自然有人對付!”
“如此,那屬下便可放心了!”
……
翌日傍晚,長安街章臺路盡頭的丞相府外大紅燈籠高高掛起,巡邏和護衛的兵士精神抖擻冷麪寒星,府中卻早已人滿爲患,赴宴的官員熙熙攘攘,絡繹不絕。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大堂上董卓起身向衆人稽了一禮,笑盈盈的看着堂上高座的母親:“阿母,您今日可還高興?”
“高興,老身這輩子都沒有這麼高興過!”董母滿是皺褶的臉上硬生生的擠出一朵喇叭花,“你阿翁去世的早,老身一把屎一把尿的將你們兄弟幾個帶大,唯恐你們吃不好穿不暖,埋沒了你們董氏的門楣!
你兄長董擢早夭,只留下一個璜兒。所幸你和旻兒長大成人,現在還都是國家的棟樑,一個將軍一個丞相。老身跟着你們兩個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綾羅綢緞,還有什麼不高興的?”
“您老高興就好!”董卓向下壓了壓手,待大堂鴉雀無聲,接着說道,“孩兒還給您準備了您最喜歡的戲,您老慢慢品嚐!”
董卓輕輕咳了一聲,雙手一拍,一座精美綺麗的蓮花臺從中門緩緩的移到堂下。那蓮花臺方圓約有一張的直徑,全是以紅色綢緞鋪就,上撒滿黃色的絲帛,在燈火的照耀下極是富貴和喜慶。
八名大漢單肩扛起,右手則護在蓮花臺下。
臺上一名妙齡女子,身着大紅霓裳,幾條絲絛從胸前後背繞過又從肩上一直繞到手頭,峰巒如聚波瀾壯闊。她的臉上也掛着一寸大紅方巾,僅露出一雙會藍汪汪的會說話的眼睛,一塊藍色的冪羅從額頭上垂了下來,彷彿霧裡看花一般,也映襯的越發婀娜神秘。
“醉玲瓏賀董老夫人壽!”
剛到堂下,那女子雙手一抖,手中的絲帶朝兩邊飛起,人已騰空而起清脆的嗓音在半空響起。原來,那女子正是名震長安的飛天台柱子醉玲瓏。
臺下的八名大漢也不約而同的將蓮花臺輕輕往上一拋,單膝跪了下來同聲賀道:“飛天賀董老夫人壽!”
好一個醉玲瓏,但等大漢言畢,把那芊芊細腰就地一扭,身子亦如蛇一般在空中轉了一轉,右腳着地,左腳輕輕一磕半跪下來,隨着蓮花臺輕輕的落在八人的肩上。
“好!”醉玲瓏這一亮相頓時引來無數鼓掌和喝彩聲,董卓和董母也目不轉睛的看着臺上。
接着,一股悠悠的芳香散開,彥達縛蓮花臺後閃了出來,手中一把胡琴輕輕的拉動,幽幽的胡琴聲從弦上緩緩流淌出來,似嗚咽,似哭泣,又似一滴滴小雨落在樹葉上。
四名豆蔻年華的女子一個箭步一扭腰翻上蓮花臺,將醉玲瓏圍在中央。均是黑髮碧眸,身上的衣服卻充滿異族情調,黃色的衣袍緊緊貼在身上,露出雪白修長的大腿和盈盈一握的細腰。
醉玲瓏和四人靈巧的身子隨着胡琴聲翩翩起舞,倏然進退。時而如蝴蝶一般飛下在大堂上穿梭,時而又像點水蜻蜓一般在臺上或者大堂上一點,猛地騰到半空。
彥達縛看着臺上衆人,手中的弦猛地急了起來,彷彿江南夜雨打芭蕉,又似點將臺密集的鼓聲。
醉玲瓏她們的身姿也隨着樂聲轉動,越來越急,前一刻她們還是花叢中的蝴蝶和湖面的蜻蜓,後一刻她們已經變爲市井裡兒童們手下的陀螺,在大堂中滴溜溜的轉。
正急時,“錚”的一聲,彥達縛手中的琴絃已斷,醉玲瓏忽的旋轉而起,左手往上一甩,手中的絲帶高高揚起掛在屋檁上,人已借力飛向大堂之上。右手再度一甩,又是一條紅絲帶順勢而出,夾雜着明晃晃的一根鋼絲般的東西,直刺董卓。
衆人一片迷茫,以爲這不過是舞蹈中的一個動作而已,還有人張口驚歎着這醉玲瓏果然不愧是長安城中的舞蹈大家,甚至董卓和董母都還沒有反應過來。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人影高高躍起,一輪明月從董卓身後飛了出來擋在醉玲瓏身前,一聲金戈聲起,擊玉敲金,堂下衆人才反應過來,原來這不是舞蹈,這是刺殺!
“逆賊,膽敢行刺!”一聲雷霆在堂上炸響,一杆方天畫戟破空而出,呂布已縱身而上與王斷站在董卓身前,牢牢的將董卓和董母護在身後。
“砰!”
擡着蓮花臺的八名壯漢忽然將臺子往上一拋,右手探進臺下取出數把明晃晃的長刀和幾條丈餘長的鐵鞭,一聲吶喊,將那臺子一輪,臺子旋轉着飛向一側的賓朋,頓時砸倒一大片,鬼哭狼嚎和喊爹叫娘聲時起彼伏。
臺上的四名舞女同時輕飄飄的落在人羣中,手中一把軟劍瘋狂的收割着賓朋的性命,一蓬蓬鮮紅的花朵接二連三的綻放在堂中。
彥達縛亦從胡琴中掏出一把短劍,接着將那胡琴往人羣中一摔,人已高高騰起,如大鵬展翅般落在醉玲瓏身側,一把短劍卻如鐵棍一般橫在二人身前。
“閣下何人?受何人唆使?竟敢行刺當朝丞相,就不怕誅你九族嗎!”呂布戟指前方,睥睨的看着二人,至於堂下衆人他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國賊濫殺無辜,欺凌天子國母,人人得而誅之,何須他人致使!”
“你就不怕你們今日來的去不得嗎!”
“哼!蕭蕭易水荊軻義無反顧,獵獵江風要離以命搏命。專諸刺王僚魚腸藏劍、聶政死俠累白虹貫日,身爲刺客,死生何懼!”
醉玲瓏冷哼一聲,雙手齊舞,絲絛中隱藏着兩把軟劍飄向王斷,彥達縛冷眼掃了呂布一眼亦緊了緊手中的短劍抽身而上。
會者不忙,忙者不會!
見那絲絛中的隱隱寒光暗哼一聲,王斷身形一側,腳下一動宛如深海游魚一般從二人身邊擦肩而過。接着雙手微微一動左右開弓,長刀、短劍齊出,恍如明月和紅日升騰在頭頂。
見王斷已被二人逼住,董卓冷哼了一聲,虎目圓瞪,眼睛裡滲着道道血絲,彷彿孫猴子剛從八卦爐裡出來一般,自己一生戎馬倥傯笑傲天下,就連當今天子見到自己都是兩股戰戰幾欲先走,江湖上幾個刺客也敢來捋自己的老虎鬚?
簡直就是老壽星吃砒?霜活的不耐煩了!
“來人,將他們全部給本相拿下,本相要讓他們後悔出生在這個世上!”一聲怒喝,“唰唰唰!”整齊的腳步聲在堂上響起,百十名西涼勇士已撲向堂中的十數名刺客。
呂布長嘯一聲,單手一揮,一把方天畫戟在空中一橫,逼退二人,看着李傕等人喝道:“稚然,你同文優護着丞相和老夫人先行撤退,這裡就交給我和王斷!”
董卓甩了甩衣袖,哼了一聲,隨同董母在李傕和一干兵士的護送下轉入後堂。彥達縛一聲冷笑,從懷中掏出一件物事狠狠網地上一摔,一股濃煙“轟”的一聲騰地而起,霎那間就瀰漫在整個大堂中。
濃煙如蓋,煙霏霧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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