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經曰:善守者,藏於九地之下;善攻者,動於九天之上。人所不見謂之九地,見所不及謂之九天。
是故,墨翟縈帶爲垣,公輸造飛雲之梯,無所施其巧。所謂善守者,敵不知其所攻;善攻者,敵不知其所守。
當初徐晃在潼關的時候就曾說過:高順擅攻,徐晃善守。如果說天下大將中,單論擅長進攻高順或可站一席之地的話,王黎也應該算是這席面上的一人。
不過與高順不同的是,高順作戰嚴明善於調動兵馬情緒,諸兵種陣型之間的配合、互補和切換。
而這些卻恰恰是王黎的短板,他來自於後世,並不擅長閱讀不同的兵種和陣型,他領軍打仗更多的是天馬行空,用後世的思維去考慮每一場戰役,甚至可以說他已經跳躍出了這個時代思維的拘囿。
所以,他可以製作白玉京,製作了這世上的第一枚生化武器,活生生的將潼關拖入到自己的節奏。
所以,他又重新升級了這種生化武器,綠映紅騰空出世,數百枚綠映紅便將呂布困在長安城中不敢下來。
高順是號令如山言出法隨,王黎則如鯤鵬展翼動於九天。
……
當李傕帶着幾顆人頭在皇甫嵩陪同下回到長安的時候,王黎已經回到了長安城下,長安城下亦飄起了永安元年的第一場雪。
下午明明還是暖陽,晚上的時候就已經飄起了漫天的雪花,大片大片的雪花彷彿千萬只優雅高貴的白蝴蝶在呼呼的寒風中凌空飛舞,它們歡呼着,雀躍着,落在宮樓上,落在帳篷頂,也落在巍巍的長安城牆和茫茫的曠野中。
時間剛到卯時,天還未亮,大帳中亦還是一片燈火通明。王黎扶着皇甫嵩坐下,又和郭嘉陪着李傕說了兩句,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帳外響起,張遼抖了抖身上的積雪,大步闖入帳中:“恭喜主公,賀喜主公,天將大喜也!”
王黎看着風塵僕僕滿身雪花的張遼,將手中剛暖好的酒遞了過去:“可是那十二座連環塢已經修好了?”
“嘿嘿!”張遼將手中的酒觚高高舉起一飲而盡,長笑一聲,“主公和奉孝先生真是神仙打屁不同凡響,兒郎們按照你們的吩咐,聚沙爲土,聚沙成塔,一夜之間便連造十二座牢不可摧的城池。
如今,那十二座塔樓已經初見成效,就等主公一聲令下,兒郎們便可將塔樓運送至長安城外,將長安城直城門、雍門和章城門練成一片,如釘子一般牢牢的楔在僞帝和呂布的心頭上。”
“稚然,如果不怕冷有沒有興趣一起看看去!”王黎和郭嘉相視一笑默契在心,重新扶起皇甫嵩向李傕發出了邀請,中間深藏的警告之意不言而喻。
營帳外哈氣凝冰,一行人冒着大雪來到離長安直城門三五里外的工兵大營,趙雲、張郃、徐晃、高順等人早已立在一旁,甚至馬超、馬雲祿兩位馬家軍的代表人物也緊緊的跟在身後,眼中俱是讚歎和震驚。
剛走入大營,衆人便覺眼前一亮,就見十二座巍峨的城堡屹立在大營中央。
每個城堡皆約一丈長寬,高卻有三五丈,皆是健兒們就地取材所制。他們先用木架搭好城堡四周的架子,一面鏤空並斜靠着一架架雲梯,然後將一袋袋砂石就着草木和袋子平鋪架子上,接着在草木的袋子上澆上一些水,放置於空氣中。
任其結冰凝固之後,再重複剛纔的步驟搭建第二層,第三層,第四層,直至城堡頂。
最後,健兒們站在城堡之上將一袋袋砂石打開,紛紛揚揚的從頭灑下來,重新噴上一層水,等待其自然凝幹,便成了一座座固不可催的城堡。
每座城堡之上還栓着數十根三五丈長的手臂粗的繩子,城堡下卻是二十個固定在其下方的被王黎稱之爲大型雪橇的木架,併成一排用鐵索相連。每座城堡前又有六十匹高頭大馬錯開成數行排列,馬背和脖子上如馬車一般套着兩根轅軛,轅軛直接連接在雪橇之上。
李傕雙眼發直,早已驚得呆了,這麼高的城堡已經足與長安城頭齊平,一旦用馬車拖運至城下,王黎麾下的大軍如履平地,長安雖貴爲大漢帝都,城池堅固,卻哪裡還有險可守?
緊接着,背後一股股冷汗直冒,幸好自己已決定效力王黎,否則但憑這十二座連環塢堡就在那武功城下一擺,將武功團團圍住,居高臨下,自己也插翅難飛。
“這…這城堡如此高大,馬車可能拉得動?”李傕指着城堡前方數百匹戰馬,聲音竟已有些微抖變調。
“當然拉得動!”旁邊一名面黃肌瘦,一看就是長期營養不良的灰袍青年譏諷的看着李傕,眼神中隱隱帶着一絲激憤。
李傕臉色微微一變,卻不敢發作,誰知道這人是誰呢?要是萬一惹怒了此人,而此人又恰巧是王黎的心腹,那豈不是給自己埋了一個好大的坑!
郭嘉嘿嘿一笑,上前拍了拍李傕的肩膀笑道:“這老哥姓馬名鈞,字德衡,其故鄉正是你的治下扶風,算得上是你的半個老鄉!”
馬鈞瞥了李傕一眼,又是一刺:“哼!李太守日理萬機,麾下健兒在扶風強取豪奪欺良壓善,也不見其約束管轄一下,這樣的老鄉馬某可高攀不起!”
李傕神情訕訕,郭嘉早已將其拉倒一旁:“稚然,德衡乃是你的鄉人,這纔出言直接有些冒犯,你也勿怪,所謂愛之深責之切吧。德衡乃是器械類的大師,主公深愛之,數日前派人才從扶風請到此處。”
說罷,郭嘉又指着城堡解釋道:“這個城堡和雪橇就是主公與嘉的構思,又令德衡打造出來的。剛做出來之時,嘉就和主公已經測試過。
按一匹馬拉着雪橇在雪地裡行走大約可拉動一千六七百斤計算的話,六十匹的話則足可以拉動十二萬至十四萬斤的東西。
而這個城堡高三五丈、長寬各一丈,中間和一邊鏤空,粗略估算了下,大約正好在十四萬斤左右。而且此地離長安不足五六里路,就算是再重上一些,相信那麼多的戰馬也可以緩緩挪到城門下。”
這可是媲美攻城車一類的器械,比攻城車笨重,也比攻城車堅固,但因爲有了雪橇的原因,卻也比攻城車更加的靈活。當然,前提也有了絕對的限制,那就是一場洋洋灑灑的暴風雪!
看着眼前的城堡,李傕心裡對馬鈞早也沒有了半分成見,先不管其所從事之行業是否受人尊重,單論其軍事上的貢獻,放在哪個陣營中不受人重視?
這樣的人又怎會不是王黎的心腹?
有了這樣的人,這支軍隊又如何不能如虎添翼呢?
一顆心百轉千回,李傕的心思終於穩定下來,朝馬鈞拱了拱手,又朝郭嘉道:“軍師,扶風一事和馬兄弟無關,確實是李某無能,管教無方,也不怪馬兄弟指責。若是李某的家鄉也受人糟蹋,李某多半也會憤憤不平心懷幽恨!”
頓了一頓,李傕心裡的那棵名叫野心的草又開始蓬勃發芽:“軍師,依李某看,這城堡已經打造完畢,我們是否今日便要兵臨長安城下,給呂布一個迎頭痛擊?”
“不,不是今日,而是今夜!”見李傕神色中再也沒有往日的那般桀驁,郭嘉搖了搖頭,笑眯眯的看着李傕,好像李傕臉上長滿了花似得。
“打鐵趁熱,爲何不是今日?”李傕疑惑的看着郭嘉。
郭嘉長笑一聲:“稚然可還記得昔日長平一戰乎?”
“軍師是指武安君白起一怒而坑四十餘萬趙卒之長平戰?”
“正是!”
“當然記得,初時武安君與廉頗對陣長平,廉頗築壘固守疲憊敵軍,相機攻敵。武安君久攻不下,故以離間之計令趙王疑心廉頗,改趙括爲將,武安君敗趙括於長平,怒坑趙卒四十餘萬,趙國從此一蹶不振。”
“不錯!”郭嘉點頭讚了贊,“武安君固然爲古之名將,但若非趙王撤掉廉頗,他還能拿下長平並坑殺趙卒嗎?顯然不能,對吧?所以,用兵之道,存乎一心。上兵伐謀伐心伐交,攻心爲上,攻城爲下。”
“但,如今長安城中僞帝所依賴者唯呂布一人,僞帝還不至於那麼愚笨中了反間計,將呂布撤職吧?更何況…”
“更何況,僞帝尚且是呂布手中的螞蚱行動不能自主,是這個意思嗎?”郭嘉接過話題笑道,“攻心戰並非僅有反間計而已。自潼關一戰之後,天下人都道‘高順擅攻,徐晃善守’。
但真正擅攻者卻不拘於任何招式,任何方式。潛,則藏於九地之下;出,則動於九天之上。就好比天下武功高絕之士,飛花摘葉皆可傷人,草木竹石均可爲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