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傍晚,蒯越這個名義上出來遊山玩水,結果一不小心在鹿門山“碰見”王黎的的荊湘風流自然和家人重新回到襄陽城中。但,河南府尹、前將軍王黎一行四人卻依舊宿於鹿門山上。
看着蒯越漸漸消失在小徑上,龐統長嘆了一口氣:“主公,你們和異度先生應該並非是在鹿門山腳下碰見的吧?”
“士元,爲何有此一說?”難道還是被看出來馬腳了嗎?王黎心中一凜,詫異的看着龐統。
龐統正色的看着王黎:“先前,主公曾當着衆人提及黃忠一事就是你的手筆,異度爲劉荊州麾下,與主公分屬不同陣營,按說他應該有驚訝、氣憤甚至仇視之類的表情,但我觀他臉上並不見有多少波動。
後來,主公再次介紹異度的時候,心裡的真誠和欣賞更是毫不掩飾,就好像已經和異度認識或者神交了很久似的,完全沒有初次相見的那種澀滯,所以統纔有此一問!”
這纔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自己和蒯越、徐庶等人登鹿門山的時候並沒有想到會在龐德公處遇見蔡邕、諸葛玄及龐統、諸葛亮等人。結果一個不小心,竟然差點將自己在荊州最重要的眼線暴露於衆人眼前。
幸而這一切還都是龐統的猜測,而且自己還準備了一些後手,應該還能補救!
王黎暗自鬆了口氣,倒不是信不過龐統,實在是此事關係重大,少一個人知曉,蒯越的安全就多一份保障不是?更何況,那草廬中還有那叔侄兩人一直讓王黎捉摸不透!
要不然,他又何至於在龐德公、蔡邕和龐統面前替蒯越打了一堆的掩護?
“白首如新傾蓋如故,不外如是,或許這也算是我和蒯異度的緣分吧!可惜,蒯異度還是終究不能爲我所用!”王黎拍了怕龐統的肩膀。
龐統點了點頭:“這人間的情義確實說不準,這人心更是捉摸不透。主公今日那般待蒯異度,但主公回程之時卻還得稍微小心一下這支來自荊州的暗箭!”
看着天邊已經漸漸落下山坡的日頭,感受着山中迎面而來的獵獵寒風,王黎頷了頷首緊了緊身上的衣衫嘆了口氣:“看來這荊州的風雨又將起了!士元,走吧,一會還要連夜趕路呢!”
……
子時,荊州州衙。
劉表看着眼前的蒯越怒氣衝衝。
這幾日以來,他就從來沒有在家中睡過一個安穩覺,先是黃忠通敵一案衆人攪得他心煩意亂,接着,又是劉磐和張允這兩個小雜碎半夜三更的給自己找事情。
本來以爲黃忠之事到此已經打住了,自己也終於可以享受片刻的安寧,和夫人好好溫存。可結果呢,前戲纔剛剛開始,自己還沒有入港,又被自己這個最放心也最信任的第一謀士給叫到了大堂中。
劉表越想越生氣,氣急敗壞的指着蒯越罵道:“異度,你是我在這襄陽城中最值得信賴的左膀右臂,就連德珪、允兒和磐兒他們也不及對你的這份信任。
這數年來你屢出奇謀,也深得我之信任。今日你卻是怎麼了?什麼時候你也學會了磐兒和允兒的那一套?半夜三更不好好陪着你夫人睡覺,跑到我州衙來作甚?”
等劉表的心火發泄了一番後,見他已經漸漸恢復平靜,蒯越心中暗笑一聲,一步跨到其身前:“主公,你當知我今日出城了吧?”
“異度,你所來何事就直接說吧,別再和本州提打賭一事可好?” 劉表無力的看着蒯越,胸中的憤懣無以言表。
還真是日了狗了!
不就是因爲前幾天因黃忠之事打賭的時候贏了我嗎,我特麼的怎麼會不知道?你蒯異度什麼時候也這麼膚淺了,竟然還想在我與夫人溫存的時候跑來再次炫耀一番?
蒯越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主公,並非是越想提及此事。實在是…今天越出門的時候沒有想到居然會在我荊州遇見這麼一個人,越心裡有些震撼,所以想來和主公說上一聲!”
“是誰呢?竟然讓你荊湘風流蒯異度如此驚慌,都不敢在你那家中過夜了?”管他是誰呢?天大地大,也沒有老子和夫人睡覺大!劉表冷哼了一聲。
假裝沒有看見劉表的不滿,蒯越上前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禮,正色說道:“前將軍王黎王德玉!”
“誰?王黎?你是說河南府尹、前將軍王黎王德玉?”劉表霍地一驚,猛然從案椅上站了起來,手中的驚虎膽啪嘰一聲掉在地上。
蒯越點了點頭道:“主公,屬下知道這幾日以來你爲了我荊州的安寧受夠了我兄長他們的喋喋不休,簡直就是忍辱負重。若非此事事關重大,越又怎敢前來打擾主公呢!”
劉表沒有聽蒯越的解釋,揹負着雙手在大堂中走來走去,口中唸唸有詞。
直到半晌,劉表才朝親衛點了點頭道:“傳劉磐、王威、文聘和蒯良、劉先他們火速來此!”
待親衛走出了州衙,劉表朝蒯越致了致意,親手擡了一條凳子,扶着蒯越坐下:“異度,你是在何處碰見的王黎?你可知他來我荊州所爲何事?你將此事一一說與我聽聽!”
蒯越剛剛坐下,又急忙擡起屁股朝劉表拱手說道:“回主公,今日越休沐,本來是打算陪家中夫人一起出城去爬爬山散散心的。誰知剛出城門不久,便在山腳下遇見了前將軍王德玉一行。
他們一行不過數人,所去的方向卻是和越的目標地一致,就是城外的鹿門山。他的隨行一人中乃是數年前來荊州避亂的徐元直,因其認識越,所以王德玉就索性拉了我一起登山。”
“登山?”
劉表微微一陣錯愕,這王黎自下長安後,就一直在長安城中養病,他要登山長安附近不就有天下聞名的驪山和終南山嗎?爲何要千里迢迢跑到我荊州來?
蒯越搖了搖頭:“他們確實是在登山,不過他們的目的卻並不是登山。而是…”
“而是什麼?”
“而是龐德公!”
“你說什麼?他們的目標是龐德公?”劉表心中又是一驚,擡起頭來看着蒯越目光灼灼,“龐德公此前不是還在魚梁洲嗎?他們什麼時候又搬到鹿門山去了?”
蒯越想了片刻,接着說道:“先前龐德公拒絕了主公的招攬,舉家便從魚梁洲遷走隱居在這鹿門山中。我也不知道這王德玉從何處得知了龐德公的隱居之處,竟然從長安直奔鹿門山。
而且,王德玉還真的就在這鹿門山中找到了這龐德公,另外還有朝廷前左中郎將蔡伯喈以及前豫章太守諸葛玄。”
“你是說蔡伯喈和諸葛玄都在此處?”
“正是!”
劉表點了點頭,在大堂前踱了幾步轉向蒯越道:“前段時間我得到江東密報,說是江東猛虎孫文臺秘密南下,準備南下江東。揚州刺史劉正禮爲抵抗孫文臺,秘密遣軍助朱儁之子朱皓取了豫章。
諸葛玄迫於無奈交出了豫章太守的掌印,所以我便遣人給諸葛玄送去了一封信,希望他能前來荊州助我一臂之力。卻不想他已經到了荊州,更是找到了龐德公,而且還有名滿天下的蔡伯喈!”
蒯越頷了頷首,劉表已經接着問道:“那後來呢?王德玉既然找到了龐德公他們,他可曾邀其出山?”
蒯越忽然哈哈一下,朝劉表拜了一拜接着說道:“龐德公雖然拒絕了主公的邀請,卻依舊隱居於我荊州的山川之中,那王德玉憑什麼本事可以將龐德公從主公手下搶走呢?
蒯某親眼所見,王德玉雖然已經邀約了龐德公和蔡伯喈等人,但是很可惜,前將軍的這一番做作無非是拋媚眼給瞎子看,白費了那心思,也白費了那功夫,龐德公他們竟然沒有一個人願意隨前將軍出山!”
心裡的一顆大石落地,劉表徐徐鬆了一口氣,卻聽得急促的腳步聲在門外響起,親衛已經從門外奔了回來,文聘、劉磐、王威以及蒯良和劉先緊隨其後。
劉表心裡一安,待衆人坐下,將王黎前往鹿門山一事細細的於衆人說了一遍。
還未等他發令,王威已經站了起來:“主公,末將以爲王德玉身爲朝中重臣,一生安危關係司、雍兩州。他敢單槍匹馬闖入我荊州心腹之地,絕非僅僅因爲鹿門山一龐德公也。
龐德公固然學究天人,也爲我荊州人氏崇敬,但他一人豈可與王德玉相比?王德玉雖然年紀不大,但其用兵和處事卻是極爲的老成穩重,末將不相信他敢因爲龐德公一人而前來我荊州!”
劉表遲疑的看着王威:“你的意思是?”
蒯良掃了王威一眼,亦起身道:“主公,子慎將軍說的甚是有理。王德玉執掌兩州,手下良將百員,精兵百萬,甚至天子也在其手中,可謂是天下再無可纓鋒之人。
如今,他既然敢孤身深入百里之外,堂而皇之的出現在我襄陽城下。那麼,龐德公最多隻是其打的一個幌子,我相信他的身後必然會有大軍跟進,或者說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劉表點了點頭,轉向文聘道:“仲業,你執掌數萬軍隊,你可曾發現我荊州附近有什麼大軍出沒的跡象?”
劉表疑惑的朝四周掃視了一番,卻見蒯越已大步走到堂下,抱拳喝道:“主公,王德玉自出任前將軍以來,連平司州、雍州兩地,坐擁百萬雄軍,正是其躊躇滿志,劍指天下之時。
孫子兵法雲:多算勝,少算不勝。王德玉一慣的謀定而後動,屬下贊同家兄所言,王德玉此行絕非僅爲龐德公一人而來。若是蒯某預料不錯的話,這王德玉應是打算潛入我荊州,觀察地形、人文及軍機要塞,爲他的下一步做打算!”
爲大軍下一步做打算?這是打算將我荊州也劃歸於他的版圖之下嗎?劉表抽了一口冷氣,臉上已涌起無盡的驚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