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高順、高幹收拾完城頭上的殘局,牽招的大軍都被高順的士兵暫時圍在一旁進行逐一的甄別,牽招和他的親衛卻並不在此列,高順也沒有限制他們的任何自由。
這當然是眼下的應有之意。
如果他是這場戰爭的勝利者,面對剛纔還在和自己亡命廝殺的敵人,突然放下武器選擇投降,他也會一一進行鑑別。這並非是不相信投效的將領,而是對自己麾下的兄弟負責。
誰敢保證忽然投效的敵人沒有暗藏禍心呢?高順不敢,高幹不敢,就算是他牽招這支軍隊的主帥同樣也不敢!
牽招靠着高順坐在一旁,臉上的表情格外的不自然。
雖然高順的名頭遠遠大於他,雖然他已經放下了武器,卻並不表示他從此就心悅誠服,也不代表他此刻心中沒有怨言。
他本就袁紹帳下少有的大將之才,當年也曾是赫赫有名的烏桓校尉,他又怎麼甘心雌伏與高順的威名之下呢?他選擇放棄,並不是他怕了高順,而是他陡然覺得自己的堅持好像成了笑話。
袁尚的突然發動和高幹的到來,讓他對主公的下落開始心存疑慮。而高順天降神兵,與高幹之間彷彿已經有了某種默契,更是讓他心中的那份疑惑越來越大。
高幹是袁紹的心腹,也是袁紹的嫡親外甥,爲什麼這樣一個人都會選擇背叛主公呢?
他遲疑了,他覺得自己好像掉進了袁譚兄弟二人一起挖的一個大坑中,於是他不想待在坑裡,於是他選擇了放棄抵抗。
可惜,心中縱有牽絆疑惑,卻沒人主動向他講解一番。高順依舊一臉酷酷的模樣,高幹也與他一副打死不相往來的模樣。
牽招嘆了口氣,挨近高幹低聲問了幾句,高幹這才放下姿態將袁紹已經深陷王黎軍中的消息慢慢的透露給他。牽招臉上的肌肉漸漸的鬆弛下來,心裡卻是五味雜陳。
他想不到主公一意孤行,打算效仿袁術行詭異之術將王黎一戰而獲,結果卻成爲了王黎軍中的階下囚,也成爲了王黎對付他們河北軍最大的一塊砝碼。
他也想不到袁譚的野心如此之大,剛得知主公的消息,就開始佈局,想利用主公的生死拿下南吞掉袁尚,將袁尚獨大的心思一口氣扼殺在搖籃之中。
他更想不到袁尚如此的忤逆不孝,在明知父親已經深陷敵營的情況下,竟敢直接罔顧父親的命運,率先向袁譚動手,企圖利用河北軍挾陳留郡王而自立。
這特麼的都是怎樣的一家人哪!
牽招口中一片苦澀,站起身來遠眺城中,看着城中來來往往井井有條的軍士,彷彿回到了昔日的軍營之中,心中的那塊大石終於徹底的放了下來。
該誰誰,反正這爺三老子以後也不再服侍了,就跟着王德玉一條道走到黑吧!
突然,他的眼睛盯在城中的某個角落不再轉動,那裡正在嘈嘈雜雜,那裡已經沒有了剛纔波瀾不驚的模樣,數千兵馬彷彿驟然間從地下竄出來的幽靈一般,擁簇着一名頭戴十二旒玉製冕冠的年輕人飛速的向他們飛速的馳來。
“維新帝…哦不,陳留郡王要逃!”
牽招一個激靈,立時反應過來,高順和高幹二人卻已經站到了他的身邊,手按寶劍腰刀,臉上滿是興奮。顯然,他們都已經聽到了他的聲音,他們同樣也發現了這條大魚。
這該死的王八蛋,難道你不知道這城西已經屬於高某了嗎?竟然還想着從老子這裡突圍?莫非你是把高某當做可捏可拿的軟柿子了?
高順冷笑一聲,高高舉起寶劍,雙目環顧,一聲怒喝:“兄弟們,我陷陣營身經百戰,屢建大功,天下諸侯聞之無不喪膽。這僞帝居然不把我們放在眼裡,想從我們的眼皮底下溜走。告訴我,你們答應嗎?”
一呼百諾,衆影隨集,陷陣營和朱厭營的將士們紛紛祭起棍棒叉鉞搖旗吶喊。
“不答應,不答應!”
“陷陣凌雲,有進無退,誰敢犯我,格殺勿論!”
“我陷陣營名揚天下,哪裡是京城中那些老爺兵敢挑釁的,將軍,將軍速速下令吧,末將定將陳留郡王親自帶到你的身前!”
一聲聲吶喊如貫長虹,一道道殺意滔滔不絕。
驚得高幹、牽招以及他們麾下的士兵紛紛側目,高幹和牽招俯視了一眼,既然已經決定從此跟着王黎吃香的喝辣的,與陳留郡王昔日的那些故事自然就當隨風消散,豈能再因他一人而害了麾下將士的性命或者前程?
“伯循將軍,你已經拿下了南,京城中的那些老爺兵就交給我吧。這麼偌大的功勞你總不好一人獨吞,不給我們這些河北的兄弟留些湯湯水水吧?”高幹和牽招整了整衣甲,霍然站在高順身前請戰。
高順還未回答,雖然軍中的勝負都講究誰的拳頭硬,但同樣也需要和光同塵,高幹和牽招剛剛投奔過來,總不能打消了他們的積極性不是?更何況,這還是他二人向主公納的投名狀?
一陣遲疑,一名朱厭營中的校尉來到他的身前,附在他的耳邊低語了幾句。
高順眼前頓時亮了起來:“是驢子是馬總,要拉出來溜溜。高將軍,既然僞帝打算從你我的防線突圍出去,那就勞煩你隨本將入城,務必要保證將僞帝困死在城中,一舉拿獲!”
“諾!”
高幹抱了抱拳,得意的朝牽招瞥了一眼,大手一揮,擁簇在親衛之中奔下城樓。
牽招臉色有些發白,看來之前的那一番廝殺終究還是讓高順耿耿於懷,他們就算是已經投靠了王黎,但是他們的地位和重要性在高順等人的心中還是不如高幹一衆率先的從龍之臣。
幾名副將和校尉憤憤的看着牽招,牽招無奈的搖了搖頭,正欲上前再爭取一次,卻見高順已經來到了他的身邊,目不轉睛的看着他:“牽將軍,高某問你一句,你能值得高某信任嗎?”
“當然,這絕對毋庸置疑!我等都是有血性的男兒,吐出去的唾沫能夠在地上釘下一顆釘子。高將軍,你有什麼任務儘管交待便是,我等絕無怨言!”
牽招還未表態,手下的副將和校尉們已經紛紛拍着胸脯向高順表忠心,牽招也只好跟着點了點頭。
“那好,本將有一件事需要牽將軍和幾位兄弟一起完成,還請你們切莫忘記適才的言語!”高順頷了頷首,朝着城下一指,悄悄的向衆人說了幾句。
順着高順的手指望去,只見城下數十名精壯大漢與幾名羸弱的漢子緊緊的貼在幾處民舍前,緩緩的向城門口蠕動。
一干副將校尉嘿嘿一笑,身板猛然一挺,宛如幾顆松樹一樣站在城頭。牽招也朝高順行了行軍禮,厲聲喝道:“將軍儘管放心,末將這就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