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自己
“由我不由天……嗎……”她望着人羣陷入自己的思緒,沉默良久才呲笑一聲,漠然道:“想要得到什麼就必須付出代價,自古不都是這樣嘛……”聲音輕柔的沒有一絲重量,隨即就飄散開,她的眼底一片清冷之光,將一切隔絕在外,遺世而獨立。
夜鈞寒複雜的看着前方自言自語,一身清冷的少女,明明就站在自己眼前,站在熙攘的人羣中央,卻給人一種孤獨的錯覺,讓他突然覺得二人之間仿若隔了千山萬水,明明只是一步之遙,卻有一種怎麼也無法到達的溝壑存在,無法觸及,只能遙望。
與之前,果然不同了,是骨子裡的東西改變了。然而,又是什麼將她改變如此?還是說,他從來都未曾瞭解過她?
他,也不值得信任是嗎。夜鈞寒胡思亂想着,眼神越發黯淡,漆黑的眼眸蒙上一層看不清的霧靄。那麼,這些年,又算什麼……
緋瑤發現自己原本的好心情被那個莫名其妙的男人攪了,對於眼前繁華熱鬧的廟會已沒了絲毫興趣,所有的心思反而開始計算着自己到了封地該做些什麼。
畢竟,如今她也算是一城之主了。
所謂新官上任三把火,雖然那裡的人不一定的看得起自己,但有了自己的班底自己纔算有了實力,才能不被人輕視着,皇城裡的那幫數字公主們也會稍稍忌憚自己一下,省的有事沒事都來找她的茬。
她手裡頭還拽着的流月五分之一兵馬,無論她怎麼想,最後依舊逃不開的,無論是誰登上那位子,第一個開涮的一定是自己!
強大,不僅是自己的個人實力,還有身後是否有着令人忌憚的勢力,除了兵力,她現在一無所有,必須從頭開始做起。
想到兵力,緋瑤就想到了自己以後忙碌的生涯,以及封地那頭的另外兩個男子。
夜流寒,司徒浚儀。一個掌管自己的五十萬兵力的大將軍,夜鈞寒的侄子,一個掌管封地大小事務的總管,聽說本尊爲了得到這兩個男人可謂無所不用其極。結果娶是娶進門了,但看得到吃不着——這是月希泉對她說的說法。
泉……想到不久前月希泉因爲趕路而閒得發慌拼命找話題聊的場面,緋瑤不由勾了勾嘴角。當時雖然被語言疲勞轟炸了好幾個小時,讓她有好幾次衝動的想把那人一腳踹出馬車。
雖然被鬧得頭暈腦脹,但也不是沒有收穫,起碼,對本尊不在身旁的兩個夫侍有了初步瞭解。
夜流寒對這個她妻主明擺着就是厭惡,從不與之同牀,聽說有一次夜流寒把正主氣慘了,不知從哪搞來的烈性春藥,強迫夜流寒服下才有了一夜春風,但自此以後夜流寒也就夜不歸府,天天流連外面死也不肯回去,正主找了好幾次都綁不回人,還被一羣人看戲一樣的看着,惱羞成怒,也就在不理會他了。也因此,夜流寒纔有機會被正主扔進軍營,美名曰鍛鍊實則變相懲罰。而夜流寒也是硬脾氣,倔勁一發,咬牙一熬,熬出了個流月第一位男性將軍存在。
司徒浚儀原本只是無名小卒,家境富裕,但母親卻十分貪婪,一心想要攀上皇家,享受高人一等的榮華,幾經波折週轉來到女皇的選秀名單,最後被正主一眼相中成了夫侍之一,後也不知什麼原因得罪了正主,被髮配到和夜流寒一起,結果二人倒是同氣連枝,把封地管理的井井有條,得了女皇不少讚賞。
想到封地,緋瑤突然一頓,瞬間抓住一縷一閃即逝的靈光,隨即恍然大悟。
“鈞寒,回去後飛鴿傳書,讓流寒以最快的速度帶着一千兵馬接我回城。”輕笑而出,眼底的玩味隱約帶着寒涼,緋瑤突如其來的一句讓夜鈞寒和身後的侍衛都嚇了一跳。
夜鈞寒在愣了一會後想到之前的一些事情,立刻明白過來,微微頷首應承:“好,我會辦妥。”美男效應一:謙謙君子,溫雅如玉,看的緋瑤就是一呆,神思混亂,回神後直嘀咕:藍顏禍水啊藍顏禍水!
大腦回歸正途,緋瑤低頭細細思索着:想拖住她回封地腳步,爲了什麼?難道封地那裡出事了?可也麼見着夜流寒發過來的救急信函啊。或者,托住的不是她,而是夜鈞寒?泉??琴沐風?月希瀾?
會是誰呢?眼神不自覺瞄向一旁,緋瑤一眼就找到了月希泉與月希瀾二人。
只見月希泉滿目春光,眼底含笑,嬌媚可人的摟着月希瀾的胳膊走着,一臉沉浸在愛河的幸福小女人模樣。身旁,月希瀾修長的身影與月希泉嬌小的身影合二爲一,眼底淡漠清冽,一片寒霜,唯有低頭見看向月希泉的時候閃過足以令人癡迷的笑意和截然不同的暖色。
二人同樣都是傾國傾城的人,雖然遮掩了七分容貌,但那種雲淡風輕,溫柔中摻着淡漠的氣質卻無人能夠比擬和模仿,眼眸稍過後總會不自覺的停留在他們身上,只爲了那第一無二的氣質和那份所有人都看得出來的濃烈情感。
“泉,很幸福……”看到眼前的一出,緋瑤立馬將煩心的事拋到一邊,真心祝福的笑起,眼底有着喜悅,也有着點點的寂落。鬆了口氣的語態裡,夜鈞寒依舊聽出那縷淡淡的惆悵和失落。
跟着看去,也被他們二人周身涌動的濃烈情感而弄得心情異常酸澀,感覺有東西堵住了喉嚨,發不出聲音來。
“可是,畢竟是親兄妹。公主,您……”不勸勸他們嗎?將來,他們只會遭人唾棄的。
“那又如何?”緋瑤睨了一眼顯然被她的話嚇住的夜鈞寒,有些不悅,看着月希泉若無旁人的搞親暱,漠然說道:“血緣,又如何?那都不是阻攔兩個相愛的人相愛的藉口,我在這裡唯一看到的真實只有一個——他們夠愛,愛到可以爲對方萬劫不復,這樣就已經足夠了。”
“人都是自私,自私的只容得下自己的感覺。這世上許多人不都是帶着‘他人的,與我何干?!’的想法活着。更何況,還是我們這樣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的人。”眼底的笑意漸漸透露出一絲絲的血腥,那血紅色的眼眸如今竟顯得更加純粹和明亮,火一樣的紅,血一樣的鮮明!
熊熊燃燒,瀰漫着禁忌的芬芳,足以引誘任何人的沉淪。
“任何人都阻止不了一個人做下的決定,任何人都不行!更美這個資格!他們既然敢做,那就必然有相應承受這份感情被人唾棄着,鄙視着的覺悟。他們當事人覺得值得,我們這些外人還去說什麼。如果真的天理不容,自然會有其承受代價的結果在。”他們覺得好,就好。如果硬要插手的話,緋瑤只能說這人閒着沒事幹,雞婆!
當然,第一個站出來維護他們也非她莫屬!
“只要他們願意,他們覺得值得,他們覺得不冤。其實,攜手走入死亡又何嘗不是一種幸福。”她說的淡漠,眼底的陰雲不自覺加深。
她自嘲的笑笑,喃喃:“有時候,這種念想,也是一種奢侈。”
“讓人,羨慕啊……”她低語,眯着眼睛不讓眼底的情感傾瀉出來,強壓着內心突然涌上的強烈的陌生情感,下意識握緊拳頭,轉身就走,不再看月希泉所在地一眼。她不能看!看了,羨慕的更深,渴望就會溢出來。那被擴大的慾望足以擊毀她現在所有的自制和堅硬的外殼,讓她仇恨決絕的心軟化,讓她記憶力的鮮紅越漸模糊,讓她心底的堅持越來越不堅定。
“泉,我們兩個當中,如果有一個是幸福的,那也不錯……”眼眸莫名的乾澀,喉嚨微微發澀。
“這樣就好,真的……”低低細語,重複着,仿若在說服自己。
夜鈞寒僵硬的望着緋瑤離去的身影,耳畔不自覺迴盪她剛纔那番大膽荒謬的言論,最後,定格在那幾乎模糊難辨的輕聲細語。
這樣就好,真的……
可是,怎樣纔算是真的好?你是真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