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頭,去人民醫院。”一直悶聲不語的佟伊墨突然開了口。
狹小的車廂內,氛圍有一絲尷尬。
白若舞皺了皺眉回過頭:“剛打完官司,去那裡做什麼?”
“是啊,還是回家休息一下比較好。”握着方向盤,專心注視着路況的裴井然也轉過頭來溫笑道,語氣裡滿是暖暖的貼心。
他們終於離婚了,這至少讓他鬆了口氣。
可是,佟伊墨卻沒有感到應有的解脫,腦子裡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法庭上那些親密的照片,她緊捏粉拳,尖銳的指甲在手心留下一道道駭人的血痕。
焦逸揚接近她,只是爲了讓秦莫拍到那些證據照片,也就是說,從頭到尾,他只是拿她的真心玩弄於股掌間而已。
“我想去看看徐阿姨,你們累了的話,把我放下車,我自己打的去就好。”佟伊墨淡淡道,漆黑的眼底空洞得可怕。
裴井然通過後視鏡時不時地偷瞄佟伊墨的臉色,不免有些擔心地皺眉:“我看你精神不太好,還沒緩過勁來嗎?”
佟伊墨單手撐着腦袋,微微嘆了一聲:“不管怎麼樣,你送我去醫院就好。”
“那……”裴井然望了眼白若舞,見她也點頭妥協,只好調轉方向頭,朝着人民醫院駛去。
“你們不用等我了,我想和徐阿姨多說幾句話。之後我自己打的回去就好。”車子停靠在醫院停車場,佟伊墨下了車,微微側頭,眼神透着讓人着迷的淡然。
“不行,我先把若舞送回去,再到醫院來等你,我放心不下。”裴井然聽罷立刻下了車,走到她面前,輕輕扶住她瘦弱的肩膀,這才發覺她在不住地顫抖。
“冷嗎?怎麼在打哆嗦?”裴井然皺眉關切地問道,主動將西裝上衣脫下披在她肩頭。
“真的不用了。井然,你不必對我這麼好……”佟伊墨扭捏推脫着。
然而裴井然立刻翻了臉,固執地將外套套在她肩頭:“焦逸揚對你好你就接受,那我呢?在你心裡,他那樣的人難道比我還重要嗎?”
佟伊墨煩躁地搖搖頭,無奈地將西裝拉扯整齊,肩頭多了份厚實的暖和:“我穿就是了。以後別在我面前提焦逸揚這三個字,算我求你。”
她的聲音不斷顫抖,多少讓裴井然於心不忍,他嘆了口氣,撫了撫她的肩頭:“外面太冷,快進去吧。”
“嗯。”她小雞啄米般地點點頭,拎着包包,一路小跑進了醫院。
充滿消毒水的空氣不斷充斥着她的腦海,一位護士帶着她上了電梯,走進了徐靜所在的病房。
因爲秦家人平日忙於各種工作,基本沒時間照顧徐靜,白天,她便被送進醫院,晚上,由秦父專門將她接出醫院,他說不能讓妻子天天聞着消毒水,要多聞聞家的味道,多看看家人,也許能讓她恢復得更快一些。
走到病房門口,她的腳步有些遲緩,這是繼那次事件以後第一次看望徐靜,雖然對她墜樓的那件事也是有些慚愧,因爲她無法把
真相說出來,還徐靜一個明白。
只是幾秒的停頓後,她邁步走了進去。
陽光斜斜地從窗戶外映射進屋,透過纖細的窗簾,在潔白乾淨的牀鋪上落下一片漂亮的光暈。
“媽……徐阿姨,我來了。”佟伊墨走到病牀前,黯淡無光的眸內映射着徐靜那張慘淡的臉龐,她漆黑的長髮被攏在耳後,睡得寂靜安詳,像極了一位從書畫中走出來的女子,淡雅,靜謐,安詳。
“您睡着了嗎?也好,我來是想告訴您一聲,我和秦莫離婚了,今天早上才離的。您別傷心,都是你情我願的事,我也已經看開了,佟小米肚裡的孩子不能沒有個爸爸。阿姨,離婚以後我會過好自己的生活,你也不用多擔心我,我會經常來看您的,您放心,就算我和秦莫切斷關係了,但您對我的恩情我是不會忘記的。”佟伊墨坐下身,輕輕握起徐靜的手,臉上帶着溫潤的笑意。
“您在這裡受罪都是因爲我的一己之私,對不起,媽,遲早有一天,我會給您個公道的,只是現在還不行。”她的聲音越來越低,直到最後沒有一點底氣。
心還在不斷地自責,導致徐靜躺在牀上不省人事,也有她的一份責任。
“媽,對不起。我不能久留,說不定這個時候,秦莫正帶着佟小米一同趕過來呢,我得先走了。以後我還會來看您的,再見了。”雖然知道她聽不見,但佟伊墨又刻意多叮囑了幾句後才拎包離開。
房門關攏後,躺在病牀上的女人慢慢睜開眼睛,一縷青絲落在眸前,遮住她哀傷的眸光,乾枯的脣瓣輕喃:伊墨,對不起……
佟伊墨漫無目的地走在空蕩的走廊內,高跟鞋與地板接觸,發出空曠的啪嗒啪嗒聲。
她偶然擡起頭,一道黑影從她面前閃過,在寂靜的醫院走廊裡顯得有些嚇人,她不禁向後退了一步,警惕地環顧着四周:“誰?”
拐角處,走出一個高大的身影,佟伊墨緊盯着那抹身影,立刻鬆懈下來,嘴角卻掛着嘲諷的笑意:“焦總什麼時候學會東躲西藏了?”
焦逸揚緩步接近她,黝黑的目光在昏暗的走廊裡顯得深邃而迷人,佟伊墨望着他深如幽潭的雙眸,一遍遍地在心裡警告自己一切都是假的。
現在不論他說什麼,她都不會再相信了。
“沒事的話,我走了。”佟伊墨冷漠地收回目光,攏了攏掛在肩頭的西裝服,側身想從他身旁繞過去,無奈焦逸揚卻隨着她的方向挪了一步,擋住她的去路。
“焦逸揚,你到底想怎麼樣?”佟伊墨沒好氣地瞪他一眼,眸內染上一層不耐煩。
焦逸揚不語,不動聲色地一把扯開她身上的西裝,隨手丟到一旁的垃圾桶內,隨後,不及她反應過來,他將自己的西裝外套脫下,自然地披在她肩頭,臉上終於才露出一絲笑意:“才和他離婚,怎麼不來和我慶祝一下?”
“慶祝?”佟伊墨嘲諷一笑,“是啊,是該好好慶祝一下,我總算是看清楚焦總的真面目了。”
焦逸揚
臉色微變,好像琢磨透了什麼:“秦莫和你說了?”
“秦莫不和我,你是不是也準備騙我一輩子?焦逸揚,你知不知道我此生最討厭的就是欺騙,你這個騙子,把你的衣服拿走,我寧願穿在垃圾桶裡待過的衣服,也不想觸碰一個騙子的東西!”她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目光裡滿是激憤,很顯然,焦逸揚的欺騙對於她來說無疑是個巨大的打擊。
“騙子?我什麼時候騙過你了?”見她把衣服脫下,準備從垃圾桶裡撿來裴井然的衣服,他連忙上前擋住她,陰冷的聲音緩緩響起,“你有證據嗎?憑什麼誣陷我?”
“你……”佟伊墨瞪着他,卻一時接不上話來,她也不想再與一個騙子爭論下去,“你不走,我走。我不想再看見你出現在我視線裡,騙子!”
“把話說清楚。”焦逸揚拉住她的手臂,將她整個人穩穩地拽入懷裡。
一時間,空氣裡滿是專屬於他的味道,佟伊墨靠在他柔軟的懷抱裡,鼻子竟莫名地一酸,有種想哭的感覺。
“你騙我……”她低低哽咽道,眼淚已經止不住在眼眶內打轉。
焦逸揚擁緊她,眼底閃過一抹溫柔:“之前是有因爲和秦莫合作的原因,可是之後,接近你,完全是出自心底的意願。伊墨,打官司前一天我說過的話,都是真的。”
他的聲音醇厚而磁性,一點點撫順她不安的心情,不知爲什麼,她竟相信了,彷彿只要是他說的話,都是如此讓她安心。
“真的?”她擡起滿是淚水的眼眶盯着他,一副可愛乖巧的模樣把他逗笑了:“真的。”
“沒騙我?”她仍抱有懷疑地追問道。
“沒有。”焦逸揚的臉上沒有一絲戲謔之情,那股嚴肅感,是隻有他在面對生意場上纔會露出的。
“我還是不相信。如果你沒騙我,如果你真的喜歡我,就抱着我走出醫院,在衆目睽睽之下走回家。”佟伊墨不依不饒。
“沒問題!”她沒想到焦逸揚竟然爽快地答應了,她還未反應得及,整個人已經一個騰空,被他穩穩地攔腰抱在懷裡。
“走咯。”焦逸揚輕聲朗笑着,呼出的熱氣拂過她嬌柔的面龐。
佟伊墨的雙手不禁勾上他的脖頸,毛茸茸的腦袋輕靠在他胸口,聽着那觸人心絃的心跳聲。
她覺得自己太沒用了,焦逸揚隨便一句哄話,隨便一個擁抱就讓她沒了轍。
可是,她也不後悔,因爲,她也不想與他決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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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醫院大廳門口,來往的病患和家屬以怪異而有些驚豔的目光盯着兩人,焦逸揚卻不以爲然地向前走着,反而讓佟伊墨有些不好意思了:“喂,你是公衆人物,這樣真的沒關係嗎?”
焦逸揚掀脣一笑:“你在擔心我?”
“沒正經的,誰擔心你了!”佟伊墨嗔笑一聲,輕輕捶打他的胸膛。
焦逸揚也好心情地朗笑一聲,邁步走向充滿光明的醫院門口。
“焦逸揚,我們在一起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