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在給傅涼沁做了全面的檢查之後,纔對外面圍着的人說:“病人沒有什麼大礙,只是長時間的不進食,以及長時間的心情抑鬱才導致暈倒的,你們病人家屬不用過於緊張了。”
傅涼沁還沒有醒來,臉色甚至比她以前生病的時候還要蒼白,但是醫生還在旁邊補充了一句:“但是我覺得病人的求生意識,好像已經很薄弱了。”
在給傅涼沁做檢查的途中,他甚至可以感覺到這個女孩有可能還有些半分意識,但是她的意識不是想活着,想恢復,而是想要放棄,把某些東西全部都放棄掉。
這種想法極其危險。
醫生走了之後,傅母支持不住,眼淚就已經下來了。
雖然這段時間一直在用這種方式跟傅涼沁僵持着,但是說到底,這也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她怎麼可能捨得一直這麼對她呢?
傅母撫摸着傅涼沁沉睡的臉:“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呢?你要是跟媽媽認個錯,不就什麼事情都沒有了麼?你怎麼就這麼不聽話呢?那個男人有什麼好的,讓你連命都不想要了麼?”
傅涼旭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媽,但是你也知道,涼沁這個性格,不可能認錯的。”
傅母回過頭,纔看到他帶着薛芷夏一起走了進來,兩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很嚴肅,都看着傅涼沁。
“這個事情解決不了,這是她的心結,也是我們的心結。”
傅涼旭把自己的母親扶到了椅子上,“我們再這麼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只是對我們自己的折磨罷了,換一種辦法吧。”
“還有什麼辦法?”
剛纔一直沒有發話的傅父出聲了,之前他聽說傅涼沁暈倒的時候,才知道自己的女兒,對於那個人的感情,竟然已經到了這種地步。
所有的人都把眼光放到了薛芷夏身上。
平心而論,現在能夠好好跟傅涼沁交談的人不多了,而薛芷夏又是傅涼沁在冷戰期間唯一一個被放進她房間的人,現在只能夠從她身上入手。
“現在,只能夠暫時穩定住涼沁的情緒。”
薛芷夏也沒有其他辦法,現在的情況是,兩邊都不願意退讓,一定要有一個確定的結果來,所以才讓傅涼沁變成了這樣,這纔是問題。如今只能夠暫時讓傅涼沁淡化這種矛盾的存在,讓她暫時把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
如果在這個過程中能夠完成這一點,估計其他的事情也可以得到一些大概的解決了吧,大家都好。
正說着話,傅涼沁就醒過來了,只是戒備地盯着薛芷夏以外的其他人,聲音雖然沙啞,但還是能夠準確地表達她的意思:“我不同意,不管是什麼,我都不同意。”
傅母聽到自己的女兒一醒來就說這種話,本來是想立刻生氣,大發雷霆,但是不知道爲什麼,心疼的情緒明顯已經佔了上風:“你先別說話,先養好身體,有什麼事情我們之後說。”
傅母現在想給自己兩耳光,就因爲女兒喜歡上一個不應該喜歡的人,自己就完全忘記了她的身體情況,看到傅涼沁現在這麼蒼白虛弱的樣子,更是覺得自己之前做的一切都好像錯了。
他想,自己是不是應該放棄了。
“不管是什麼事情,我都不會改變我的想法,這就是我的態度。”
傅涼沁強撐着說了這麼大一段話,然後閉上了眼睛,“你們都出去吧,我想自己一個人靜一會兒,不要再過來了。”
傅母還想說什麼,但是被傅父拉住了,他帶着她走出了病房。
既然女兒想要一個安靜的環境,那麼就先滿足她吧,也沒有其他可以滿足她的事情了,但是傅涼沁的聲音還沒有結束:“芷夏姐,你留下來陪陪我好吧?”
她閉着眼睛。
好像有些什麼東西滲出來了,也好像看到了薛芷夏準備退出病房的腳步。這個人是她唯一的支持了,她希望她能夠留下來陪自己。
傅涼沁想到了薛芷夏給自己帶回來的那個冰激凌,她吃得乾乾淨淨,這個女人既然已經把這個東西帶到了自己身邊,想必也是能夠繼續幫助自己安慰自己的吧。
薛芷夏只能夠轉過身,順手又把病房的門帶上,把傅父傅母和傅涼旭跟這個病房隔絕開來,然後坐在病牀旁邊的小凳子上:“你睡吧,我就在你旁邊守着你,你放心吧,這次我不會走了。”
“我睡不着。”
傅涼沁睜開了眼睛,淚光閃爍,“我一閉上眼睛,就是那個人的臉了。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夢到他,所以我不能夠睡着,只能夠閉上眼睛之後,才能確定我看到了他。”
因爲沒有辦法見到這個人,只能夠通過這種方式來安慰自己。
在上一世的日日夜夜裡,有時候薛芷夏也是這麼做的,閉上眼睛,好像就能夠感受到那個人在自己身邊真切地存在。
“先別想了,你好好睡一覺啊,這一次,夢裡一定可以看見他的,相信我好麼?”薛芷夏幫她掖了掖被子。
“你先好好睡覺,有什麼事情,等你醒了再說,這樣對我們大家都好。”
傅涼沁聽話地點了點頭,然後閉上了眼睛。
或許是緊繃了很久的思想一下子放鬆,她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薛芷夏這才起身,然後打開了門,看着一直站在門外的傅涼旭,嘆着氣。
“如果說涼沁愛上他是一種錯誤,但是演變到現在這個程度,已經不知道到底什麼纔是錯誤了。”
薛芷夏的眼睛也有些溼潤了:“我是真的覺得,現在的涼沁,很像當時的那個我啊。”
傅涼旭看了她很久,才重新伸手,把自己的女人抱進懷中。
看着她這段時間跟這些人的僵持,他早就想這麼做了,但是立場的不一樣,又讓他停止了伸手的動作,直到今天才完成。
他其實是知道她的心情的,因爲傅涼沁聯想到當年那個卑微追求愛情的自己,但是這更是傅涼旭心頭的一道疤,他之前對薛芷夏所做的一切,至今都是他不願意再回想的一切東西。
可是這個人已經完完全全地屬於自己了不是麼?
傅涼旭在擁抱着薛芷夏的時候,才能夠感覺到她的無奈和疲憊,這就更讓他想要把她抱得更緊:“等涼沁醒來,我們再好好談談吧。”
傅母有些驚訝地擡頭,似乎是沒有想到一向強硬的兒子能夠說出這種話。
她以爲在傅家的所有人之中,傅涼旭會是最後一個轉變自己態度的人,自己的兒子一直都是這種果斷性格。
但是傅涼旭已經提出了,可以彼此之間好好聊一聊。
雖然事情可能不能很快得到有效解決,但是至少能夠讓他們之間的隔閡減少一些,這樣一來,對所有的人都是沒有壞處的事情。
傅母慢慢平靜了下來,重新問薛芷夏:“芷夏,你老老實實地告訴我,在你的瞭解和認識中,顧城這個人,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除卻他的身份,你就告訴我,他是一個怎樣的人。”
作爲母親,沒有辦法不好奇這個事情。
自己的女兒喜歡上了一個到底是怎樣的人,如果不是因爲顧城的這種特殊身份,她是一定要好好了解一下的,但是一想到他開槍的樣子,她就害怕。這樣的人,這樣手上沾滿了鮮血的人,怎麼能夠擁抱自己純白無瑕的女兒呢?
但是現在,好像她是需要加深一下對顧城的瞭解了。
這個男人到底是怎麼樣的,能夠讓自己的女兒這樣。
“顧城這個人,做事情很果斷。”
薛芷夏從傅涼旭的懷裡直起身來,對着傅母語氣認真,“雖然有時候摸不清他的脾氣,但是我能夠很清楚的一點是,他對涼沁是完完全全真心的。”
把心給她,把命給她,甚至可以把一切都給她。雖然傅母難以理解,但是顧城對於傅涼沁就是這樣的感情,對傅涼沁,他是絕對認真的,可以說,在他世界裡重要的東西不多,傅涼沁是其中一個。
“但是他們是怎麼認識的?是你們在牽線搭橋麼?不然涼沁哪裡來的機會和顧城這種人認識。”
傅父問出了一個他早就想問出來的事情,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責任肯定就在這兩個身上,這個事情還需要他們兩個人來解決。
薛芷夏苦笑着搖了搖頭:“他們兩個第一次遇見的時候,我們誰也不知道,甚至顧城都不願意透露半個字,我只知道,他們兩個人好像很久以前就已經見過面了,只是涼沁不知道。”
從顧城之前簡短的描述中,他們兩個的初見應該是在很久之前,而且只有顧城一個人記住了,可能傅涼沁已經記不清楚了。
但是就是那一次相遇,才讓他們能夠有交集,印象深刻。
傅父也沒轍了,只能夠對薛芷夏說:“芷夏,可能這段時間要讓你忙碌一下了,你也知道,涼沁這邊應該是離不開你的,我知道你在籌備發佈會,如果需要的話我也可以來幫下忙。”
薛芷夏趕緊回絕了:“爸,我這邊可以自己處理的,基本的問題基本上都已經能夠解決了,涼沁這邊我也會好好照顧着,不會出什麼太大的問題的,你們就放心吧。”
傅涼旭也主動把手放在她肩膀上,算是一種示好:“反正兩邊我也都有參與,我也可以幫她分擔一點,今天就先這樣吧,爸媽,你們就先回去吧,注意休息,有什麼消息,我們再通知你們好麼?”
對於薛芷夏來說,她馬上就要開啓兩頭忙碌的生活了,如果能夠讓這些人好好地解決一下問題,那自己這麼辛苦也沒有什麼。
但是如果事情的解決沒有一點兒進展,那又該怎麼做。
薛芷夏覺得,好像有什麼上一世完全沒有意料到的事情,頻繁地出現在她的生命裡了,這到底是一種考驗,還是上天的一種交換。
一定要解決這些事情,才能讓讓自己重獲新生。
但是如果一定要以傅涼沁爲代價,她似乎也有一些不忍心的。
這是她命數的變化,爲什麼也要影響到其他人的生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