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了?
正當裴颺爲見到自己的喪禮而驚駭時,忽然聽到靈堂外面有說話聲。
他連忙跑出去,驚喜的發現那是他媳婦。
媳婦!
可任憑他怎麼大喊,對方都聽不見,反而神情悲傷的和一個男人說着什麼。
他認識那個男人,是之前送她媳婦搭順風車的嚴屹。
就當他想過去聽聽兩人都說了些什麼時,他忽然看到嚴屹張臂摟住了他媳婦。
放開她!
裴颺如暴怒的獅子衝過去,朝着嚴屹又叫又吼,左右揮拳,想要將嚴屹給打開,可都無濟於事。
他只能眼睜睜看着他媳婦靠在對方懷裡,嗚咽哭泣,他聽到嚴屹低聲安慰他媳婦:別怕,有我,以後我會照顧你們母子。
你給老子滾開!老子的媳婦用不着你照顧!!
裴颺氣得拼命揮拳,可他揮出的每一記拳頭都直直穿透了嚴屹的身體,對嚴屹造不成任何傷害和威脅。
爸爸!
忽然,他聽到了兒子的聲音。
他驚喜的轉過身,就看到兒子邁着小短腿朝他跑來。
他高興的張開雙臂準備抱住兒子。
然而兒子卻直直穿過了他的身體,奔到了嚴屹身邊,一把抱住嚴屹的腿,仰着漂亮的小臉喊嚴屹爸爸。
裴颺氣懵了。
他就像一隻無頭蒼蠅圍着嚴屹,嘰裡呱啦破口大罵,然而嚴屹卻絲毫不受影響,一邊左擁右抱他的媳婦和兒子,一邊看着他的遺像,面帶微笑的說:謝謝你把這麼好的媳婦和兒子讓給我,我會好好照顧她們母子,你安息吧。
我去年買了個表!
裴颺暴跳如雷,活生生氣醒了。
守着他的船員看他驀然睜開眼睛,眼裡一片猩紅,眼神如野獸般的憤怒,被嚇得一個激靈。
“裴隊長,你,你做惡夢了?”
裴颺盯着船員看了好一會,驀然鬆了口氣。
對,只是惡夢,不是真的。
可那股讓他眼前發黑的虛弱感卻讓他清晰的意識到,如果救援再不到,夢裡的一切或許就會變成真的。
他會死,他的媳婦和兒子會變成別的人。
“聯絡上救援了嗎?”他嘶啞着嗓子問。
船員沮喪的搖頭。
裴颺閉了閉眼,壓下虛弱和發燒帶來的眩暈感,“食物和飲水還有多少?”
“不多了,副隊長已經把每個人的量縮減到了最低,也勉強只夠再吃一天。另外……”
船員望着他,眼神流露出悲傷,“船上的藥已經用完了。”
聞言,裴颺感覺眼前又黑了一些。
他這條命,全靠船上爲數不多的急救藥品吊着,如今沒了藥,又等不來救援,他的生命算是進入了倒計時。
“咳咳!”
悲從心起的裴颺忍不住劇烈咳嗽起來。
船員端了一點水給他,拳頭大小的塘瓷杯子,水只剛剛覆蓋住杯底。
可就這麼一口飲水,在眼下的情況,也是彌足的珍貴。
裴颺仰着脖子,將杯底的水一滴不剩的喝乾後纔將杯子遞還給船員。
然而對於一個重度高燒的傷者而言,這點水如同滴入火海的水滴,不冒一絲煙氣就蒸發掉了。
盯着舷窗外一望無際的蔚藍海面看了不知道多久後,裴颺舔了舔乾裂的嘴脣,轉過頭,讓照顧他的船員給他拿紙和筆。
許是預感到他要做什麼,船員眼眶猛然變紅,然而極度的缺水讓船員連眼淚都流不出來,只能悲傷而絕望的找來紙和筆。
幸好他傷的是左手,不耽誤右手寫字。
被船員攙扶着從牀上坐起時,裴颺自嘲的想道。
他太虛弱了,平時能輕鬆扛起百餘斤重貨物的強健身軀,如今連細細的鋼筆都握不穩。
他用盡全身的力氣,顫抖着,在紙上一筆一劃寫下:明珠,見字如晤,展信舒顏,如果有來生,我希望我們可以早一點遇見……
——
“沈小姐,這是您申請的五千塊現金貸款,請收好。還款日期和方式我已經在合同上特意標明,您按照合同按期歸還就行,如果到時需要延期,您提前一個月和我聯繫。”
“太感謝你了,何主任!”
沈明珠把五捆嶄新的鈔票和貸款合同放到包裡,向專員真誠的表示感謝後,猶豫了下,問出了心裡的疑惑。
“何主任,我想冒昧問一下,你們銀行對個體戶的貸款政策都這麼寬鬆嗎?”
何主任微微一笑,“當然不是。”
“那爲什麼你們直接把貸款批給了我呢?”
“是鍾小姐,鍾小姐是我們行的黑金卡貴賓,有她擔保,您別說是貸五千,就是貸五萬十萬都沒問題。”
沈明珠心裡縈繞多日的困惑得到了解答,卻又添了別的困惑。
她跟鍾箐都不認識,對方爲什麼幫她呢?
若說鍾箐別有用心,可對方甚至都沒告訴她一聲,完全一副隨手而爲不足掛齒的雲淡風輕。
沈明珠不是鑽牛角尖的人,想不通就不想了。
反正錢已經拿到手,合同上也寫明瞭兩年的使用期限,她不需要擔心對方利用貸款來作弄她。
有了資金,接下來就是找場地。
這段時間沈明珠跑了不少地方,看了好幾個不錯的位置,就差沒最終敲定。
兩天後,經過多番考察和商談,沈明珠以一千五的年租金租下了一間廢棄食堂。
食堂整體面積有三百平方左右,它有現成後廚、鍋爐竈、倉儲間,這些她的作坊都正好需要,因此,哪怕它的租金比其他幾個場地貴了二三百,她也堅持選了這裡。
租好了場地,還需要打掃,找人做水電改造、牆面翻新、做防水防火設施等等。
租好場地的第三天,沈朝北兩口子便拖家帶口的搬了過來。
沈明珠事先爲兩口子在距離食堂幾百米開外的筒子樓裡租了一室一廳做落腳點。
兩口子都是勤快麻利的人,半天功夫就把新住處收拾得乾乾淨淨,當晚就在兩口子的新住處吃暖鍋飯。
吃過飯,沈朝北收拾碗筷,裴子珩和大丫各自看書玩耍,沈明珠則同杜娟聊作坊的事。
聊着聊着,杜娟起身從帆布包裡拿出一隻花布袋子。
袋子打開,裡面是厚厚幾捆鈔票,有一元兩元五元的舊鈔,也有十元的新鈔。
杜娟把一袋子錢放到沈明珠面前,“明珠,這是我和朝北今年攢下的全部積蓄,一共一千二百塊,算是我和朝北入股金。”
沈明珠看着錢,臉上難掩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