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蛇龍混雜,吵鬧聲卻不曾停歇,皺眉聽了一會兒,似乎又漸行漸遠。
許華濃一直坐在轎子裡,片刻,才微微掀開簾子去看了一眼,外面的丫鬟似乎在說些什麼,又逐漸沒了聲音。
但是許華濃看到了。
她們的馬車行駛過了之後,有一些蛇羣衝着她們身後的地方奔過去,逼停了後面的馬車,也有不少侍衛衝撞上去,收拾那些冒出來的蛇羣。
一切都顯得有些古怪。
但是不管有多古怪,左右她們的馬車已經過去了,便是天大的事情都不可能落到他們的頭上了。
馬車裡的氣氛很古怪也很沉默,片刻功夫,許華濃瞥了一眼香囊,微微笑道:“爲何張家妹妹,斷定這香囊裡面有些古怪?”
張家姑娘抿脣不言。
剛纔那般環境之下,她若是再不出手,那些蛇就會爬到馬車裡來,到時候就連馬車上半昏迷的王家姑娘的傷勢也會被牽扯出來,諸多煩惱,註定叫人不能安心。
“左右也是猜測的,妹妹素來運氣好罷了。”
張家姑娘只是笑着搖了搖頭,姿態有些冷清,多餘的話也懶得說出口。
她當然知道,自己說的話容夫人是不會信的,那不管她扯什麼樣的言論,容夫人都不會信,乾脆也就不浪費那麼多時間去解釋,左右都是這麼一點心思,就算她不說,也是有人知道的。
況且,這位容家夫人聰明的緊,就算自己不說,她也有自個兒的心思。
馬車裡的氣氛越發詭異,也沒個人說話的,因的後頭耽誤了一點時間,馬車行駛速度也不算快,來來回回折騰到晚上,纔到了地方。
而一路上,馬車裡氣氛都僵硬的說不出話。
一直到馬車緩慢地停下來的時候,王家姑娘纔有了動靜。
她恍恍惚惚折騰了這麼久,現在終於有力氣擡起眼眸來,左右一掃,就瞧見許華濃和張家姑娘的臉色都有些不對,奈何她渾身無力,說不出話來。
不過,幸好這狩獵的地方甚是雜亂,很多東西都說不清,有些時候一旦慌亂起來,也很麻煩。
所以許華濃扶着王家姑娘下來的時候,四周也沒有人多看一眼,如果有人多看,就會發現王家姑娘身上的傷勢。
幸好,張家姑娘早早的就做了準備,喚了個小丫鬟來,一路直奔着早就準備好的廂房過去。
後頭還是有些亂,不少丫鬟和嬤嬤上去迎人,有的姑娘老早就安排了丫鬟了,卻因爲後頭的那一次慌亂而找不到人,一時之間場面慌得緊。
待到許華濃將王家姑娘安排好了的時候,張家姑娘早都是早早地走了,不僅如此,還一直都不曾露面來。
估計是真的覺得有些不敢面對許華濃吧?
只不過,這個時候顯然沒有那麼多心思去想了。
“王家妹妹,一會兒是有一點痛,你忍一下。”
許華濃彼時將王家姑娘身上的衣衫除下來,臉色發白。
在王家妹妹的身上,已經滲出鮮血來了,傷口猙獰而又血肉模糊,遲疑了一下,許華濃咬着牙,早早地拿出了已經準備好了的東西。
王家姑娘咬着牙說了些什麼,無外乎便是叫許華濃下手便是。
“王家妹妹高義。”
許華濃咬牙,倒也不是怎的手軟,這些傷若是落到她身上,她都不一定覺着難受的,只是落到別人身上,反而叫她來動手,便有覺得下不去手。
被燭火燒灼的匕首在王家姑娘的身上轉了一圈,將已經發黑腐爛的腐肉割下來。
這些事情王家姑娘大抵都是沒有知覺的,因爲現在這些腐肉已經開始爛了。
可是許華濃每割下去一刀,手都跟着顫。
黑色的血或者是紅色的血涌到了她的手上,片刻,許華濃終於做好,臉上一片慘白,手上鮮血淋漓,卻來不及動作,轉身拿了一些膏藥,全都塗抹到她的後背上去。
“許家姐姐,可是好了?”
王家姑娘聲線沙啞的問了一句。
“大抵是快了。”
許華濃模棱兩可的回了一句,卻有些壓抑:“今兒你想了點法子,去尋了那大皇子吧,現如今你的傷勢不好不壞,但是到底也不是我能做的了。”
許華濃仗着自個兒會了一點醫術,又是膽量過人,纔敢給這王家姑娘動手,可是現在多看一眼都覺得頭皮發麻的。
左右一想,有時候都有些不相信,這手段竟然是自個兒出的。
“姐姐的意思是,叫我去叫大皇子給妹妹出頭麼?”
咬牙,王家姑娘此刻才感覺到後背上一陣火燒火燎的疼。
“大抵就是這麼個意思了。”
許華濃蹙眉:“你這個傷勢撐不下去了,如果再不招來專門的醫師,怕是你這輩子都要完了。”
王家姑娘沉默了片刻,卻沒有再說話。
許華濃也是果真沒有力氣哄了,轉身去洗漱了一下,將自己收拾的妥當,然後擡腳就出了門。
順手還沒忘關了窗——王家姑娘現在,可是經不起風吹的。
在關門的瞬間,許華濃其實有些猶豫,她這樣摻和進來,可能早就和以往的事情不一樣了,如果這王家姑娘得了大皇子的喜愛還是好的,若是沒有的話——怕是自己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想了想,許華濃覺得惱,乾脆就搖頭,也不去想,轉身出門,想要尋了個小丫鬟問問,哪裡能尋到容瑾來。
但是沒想到,這一出門,卻瞧見了個人兒來。
這人兒分外眼熟,左右一瞧,可不是那個拓跋將軍麼?
上一次可是在皇家宴會的時候瞧見過,還喚了她去問一些關於楊大姑娘的臉的事情。
許華濃心裡顫了一下,下意識的退了一步,然後悄無聲息的躲避開來。
但是哪有那麼如意的事情?
“容夫人!”
身後的人喚了一聲,然後腳步聲就往前冒出來。
許華濃的腳步頓在原地,沒有再走,轉身微微笑了一下,附身見禮:“妾身見過將軍。”
拓拔將軍離她有些許距離,微微一笑:“早年一別,沒想到後來許家姑娘已經變成了夫人了,倒是在下唐突。”
若是知道唐突,方纔又爲何要叫人?
許華濃只是笑,倒也沒有拆穿這些,卻也不順應他,只是等着他說話。
大抵是早就知道了許華濃這樣的手段,那拓拔將軍也不覺得怠慢,只是微微搖了搖頭,臉上帶了幾分笑意來:“不知容夫人可知道,柳家姑娘去了哪兒了?”
柳家姑娘?
許華濃覺這古怪,只是微微皺眉:“將軍怎的是這麼問?”
她怎麼會知道那柳家姑娘在哪兒?可是這將軍既然已經上門來問,那顯然便是以爲她知道。
但是她卻是什麼都不知道。
“今兒柳家姑娘不見了,也不只是怎麼回事,柳家姑娘是自個兒一個馬車的,也不曾瞧見柳家姑娘下來,不過卻是鬧的很慌,有個丫鬟都哭暈過去了。”
拓拔將軍輕聲笑到:“倒也有人說了一嘴,說是瞧見今天柳家姑娘和容夫人說了兩句話,所以便來問問。”
許華濃心生警惕,卻也只是笑着搖頭:“妾身倒是不知道這些個事兒的,今兒柳家姑娘與我們說話,也沒瞧出來什麼特別的,若是妾身想起來什麼,便是會去尋了拓拔將軍的。”
拓拔將軍聞言,點頭笑了笑,卻渾然沒有問別的,轉身就告辭。
彼時,這院兒裡不斷地有人進進出出,有人在意到這個場面,卻也沒有人問。
畢竟皇宮內院,水深着呢,誰願意多說一句,給自己添麻煩?
倒是夜晚來得很快。
到底是開了春,又是要狩獵,自然是不同,外頭早早地就染了火堆,有不少少年郎圍着,還有一些人坐在一邊喝酒。
這些人大多都是行軍之人,動作豪放也渾然不懼。
倒是也有姑娘出來湊熱鬧,但大抵都是姑娘,沒有那麼多個心思,也不敢往男人堆裡面湊過去,只是三五成羣的走過。
這個時候,卻傳出來一陣尖叫來。
“啊!不好啦,死人啦——柳家姑娘死啦!”
一個小丫鬟拖着裙襬從不遠處跑過來,額頭上帶着汗水,在暗夜之中打着燈籠,跑的慌亂而又不安,燈籠都跟着灑了,砸在地上,然後熄滅掉。
彼時,許華濃正站在一棵樹下,跟幾個夫人寒暄,偶爾說些什麼話,彼此之間相處的一片和平。
這一點和平,卻是被這個消息所打破。
許華濃的心跳越來越快,有些好事兒的就去問那個小丫鬟,說是什麼人死了?那小丫鬟彼時嚇的驚慌失措,攥着手裡的手帕,額頭上都帶着汗。
“柳家姑娘死了!奴婢方纔去外頭小解,突然聞到一股血腥氣,奴婢心下好奇,就跟着湊過去,然後就瞧見個人兒匍匐在地上,奴婢當時還好奇呢,過去這麼一瞧,卻發現時柳家姑娘,死相分外悽慘!”
那小丫鬟一邊說,臉上一邊滲出汗來,整個人都幾乎要死了的樣子,幾乎都哭暈過去,旁邊的人連忙問了地點,就有人把這個小丫鬟帶過去。
“容夫人,容夫人?”
旁邊的夫人喚了許華濃兩聲,許華濃如夢初醒,就瞧見旁邊的夫人笑:“容夫人這是怎的了?瞧這一張小臉慘白,可不是被嚇到了?”
許華濃好似是沒聽出來那夫人語句裡的探尋,只是微微搖頭:“倒也不是,只是覺着古怪,那柳姑娘雖說囂張跋扈,卻也不至於死了去。”
頓了頓,許華濃似乎是嘆氣:“昨兒個瞧見,還是生龍活虎的樣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