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懷素住在了太后的“景福宮”裡安然養胎,但蕭懷秀卻讓她放心不下,便又求了太后將蕭懷秀給一併接進了宮中暫住。
端儀公主與寧淵他們一家子她倒是不擔心的,若想進宮在靜妃娘娘身邊隨時都可以,只是眼下是緊張時期,若是動作太大難免引人猜測。
端儀公主也知道這一點所以並沒有在意,再說到時候真有什麼突發的情況她也能應變得了。
杜家在朝中更是勢大,想必就算哪一方得勢,也萬敢就此動了杜家人。
如此一想蕭懷素稍稍放下心來。
蕭懷秀雖說是大明公主的外孫女,又是高邑縣主的女兒,卻是第一次進得宮裡來住,自然什麼都稀奇得緊,若不是蕭懷素拘着她,這小丫頭能將宮裡跑遍。
“白大哥每日也在這裡當差,時不時還能見着他呢!”
談起自己的未婚夫婿,蕭懷秀便笑得一臉甜蜜,又倚在蕭懷素肩頭撒嬌,“姐姐走遍了這皇宮沒有,真是大啊!”
蕭懷素笑着點了點蕭懷秀的額頭,“那麼大哪裡走得完,我也不過就在皇后娘娘與太后宮裡走動一下,或是到靜妃那裡坐坐,其他地方也不能隨便走的。”
蕭懷秀這才“喔”了一聲,又小聲地問道:“姐姐,我經過淑妃宮外時,只覺得那裡靜悄悄的,卻又讓人有種心寒的感覺,不知道是爲了什麼?”
“你往那裡去了?”
蕭懷素斂了面色緩緩坐直了,脣角一抿,道:“今後不要往那邊去,”又見蕭懷秀似懂非懂地點頭,不由一撫額頭,嘆聲道:“如今是多事之秋,這段日子哪裡都不要去了,就陪在我身邊。”
“是,姐姐。”
對蕭懷素的話蕭懷秀還是很信服的,蕭懷素這樣說她自然就聽進去了,再說確實宮裡的氣氛有些緊張,皇上出殯,新帝未立,大家眼下都瞄着那個寶座呢!
“不過離皇上出殯已經十日有餘了,姐夫他們還沒到皇陵嗎?”
蕭懷秀有些擔心地扯了扯蕭懷素的衣袖,仰起巴掌大的小臉問道:“就算沒到,也該有消息傳來纔是,當真是讓人心焦呢!”
“我相信你姐夫吉人自有天相。”
蕭懷素放平了心境,知道她如今擔心也是於事無補,只能相信寧湛,相信他能夠戰勝一切困難排除一切險阻,最終活着回到她的身邊。
倆姐妹正說着話,那頭便有宮女進了殿來,腳步飛快地走到蕭懷素跟前行了一禮,“太后請郡主過去。”
“可是有什麼事?”
蕭懷素轉頭看向宮女,又扶着蕭懷秀的手緩緩站了起來。
“這個奴婢也不知道。”
宮女搖了搖頭,蕭懷素便也不再多問,低頭看了自己這一身妝扮也不算失儀,就與蕭懷秀一道去了太后那裡。
太后此刻正坐在軟榻上,目光低垂,反覆地看着手中一張信箋,直到英姑提醒她蕭懷素姐妹已到,太后這才擡起了頭來。
蕭懷素的目光從那張信箋上一轉而過,眸中閃着疑惑,太后的表情並沒有什麼起伏,只是眉頭微微皺起,讓她也些猜不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太后!”
蕭懷素喚了太后一聲,這才見她目光轉了過來,眸中閃過一絲憐惜之情,“懷素,原本這事不該告訴你的,可又怕你心頭惦記着……”說罷將信箋遞了過來,“你自己看看吧!”
“是。”
蕭懷素聽後心中已是一滯,此刻更是帶着疑惑和忐忑地接過了信箋,一目十行地看着那上面所寫的字跡,還未看完這面色已經變得蒼白了起來。
蕭懷秀在一旁瞅着也是分外好奇,略微湊上前來一掃,頓時面色大變,失聲道:“姐夫他們被圍困了?”
“目前是這樣。”
太后緩緩點了點頭,掃了蕭懷秀一眼,“學學你姐姐的樣,別這樣大驚小怪的。”
蕭懷秀咬了咬脣,眼眶緩緩泛紅,只拉着蕭懷素的衣袖輕聲道:“姐姐,姐夫一定會沒事的!”
“我知道,如今只是暫時被困罷了。”
蕭懷素深吸了一口氣,逼回了眼中幾欲落下的淚水,蒼白的面色稍稍恢復了幾分血色,只對太后行了禮,“多謝太后將這一切告訴我,不管怎麼樣我心裡好歹是有了準備。”藏在袖中的拳頭已然深深握緊,腦中思緒卻又在不斷翻轉。
她不是不擔心寧湛的安危,只是她根本幫不了他什麼,就算寧湛被困住了,她也要相信他能夠脫困!
她的夫君並不是那等無能之輩!
想着想着,蕭懷素漸漸平靜了下來,又向太后問道:“可知道圍困住秦王殿下的是哪一路兵馬?”
“山西大元帥季行風!”
太后翹了翹脣角,輕哂道:“這個老傢伙還沒死,哀家都以爲他不行了呢,沒想到竟被一個小娃兒給請動了,也不知道許了他什麼好處?!”
“齊王還沒有出現嗎?”
蕭懷素又追問了一句,若是齊王都沒有出現,也許這還不是最後的結果,觀如今的局勢,似乎雙方都留有後招。
若是齊王出現,相信秦王也會亮出最後的殺手鐗,而不是坐以待斃成全了這個困局。
“齊王到如今都還沒現身。”太后聞言不禁讚賞地看向蕭懷素,“倒是個聰明的丫頭,一點就透。”
“太后,姐姐,你們說的是什麼意思,我怎麼不明白呢?”
蕭懷秀在一旁乾着急,卻不能明白蕭懷素與太后隱藏在話中的深意。
“你先聽着就是。”
蕭懷素轉頭安撫地拍了拍蕭懷秀的手,又看向太后道:“秦王殿下不可能束手就擒的,他們如今被困的消息傳出,或許有些人就該蠢蠢欲動了,若以此來引出齊王,也不失爲一個良策。”說罷脣角也升起一抹笑來。
把話說透了其實也沒那麼複雜,蕭懷素不相信寧湛會被困束手無策,也不相信秦王是一個沒有智謀韜略的人,如今的境況或許是他們故意布出的假局,就是爲了誘敵。
太后點頭笑道:“哀家想允兒也不是個蠢蛋!”秦王之名便是一個允字。
“太后說得是。”
蕭懷素輕輕頷首,她原本以爲太后並不看好秦王,沒想到這最後關頭卻是看出了太后心之所向,這一場奪嫡之爭太后也是不希望齊王佔了鰲頭。
如此又過了五日,這一天清晨蕭懷素剛起身穿衣便聽殿外響起一陣喧譁,接着便是鑼鼓敲響,似乎有人不停地奔跑走動着,想來是出了大事。
“石娟,你去看看到底是怎麼了。”
蕭懷素吩咐了石娟後,轉身又對另一名侍候的宮女道:“你去將我妹妹接來這裡。”只留了代兒在身邊侍候着。
“少奶奶,不會真出了什麼事吧?”
代兒也有些擔心,只將蕭懷素扶到了梳妝檯前,爲她梳頭上妝。
“若真有異動,那也定是淑妃娘娘!”
蕭懷素握緊了手中的黃楊木梳,那細密的齒子颳着她的掌心有些微微的刺痛,她不由放開手來,掌心裡已然見着一排紅印。
“淑妃?”
代兒只覺得心驚肉跳,不由揣測道:“難道她是想要……”
“多半!”
蕭懷素星眸半眯,緩緩地點頭,“如今秦王殿下已被圍困,若是淑妃以爲殿下已是甕中之鱉,這聲勢自然就高漲了起來,再也不用窩在她那深宮裡隱忍度日了。”說罷脣角泛起一抹譏諷的笑意,淑妃該不會以爲這宮裡就以她爲尊了吧,還有皇后與太后呢,她倒是不擔心。
淑妃想要在這後宮裡一手遮天,眼下恐怕還爲時過早。
蕭懷秀一會便先趕來了,一進門就顯出了幾分慌亂,往蕭懷素跟前一站,已是飛快地說道:“姐姐,大事不好了!”
“先用了早膳再說。”
蕭懷素卻是不慌不忙地坐到了桌旁,又拉了蕭懷秀一同落坐,笑着道:“你還沒吃吧?”
“哪有心情吃啊!”
蕭懷秀一擺手將桌上的碗碟推了開去,只認真地對蕭懷素道:“姐姐,起初我過來的時候已經見着宮女們四處奔忙,說是有人將‘景福宮’給圍了起來,如今你還有心思用早膳?”
“就算我不吃,肚子裡的孩子也要吃的。”
蕭懷素不以爲意地一笑,又接過代兒盛來的小米粥,夾了些酸黃瓜小口地吃了起來。
蕭懷秀沒有辦法,見蕭懷素這般便也端起碗來用了起來,只是不時地向門口張望,就怕有人突然闖了進來,這心就沒踏實過。
中途石娟也返回,稟報的情況倒是與蕭懷秀所說無異,卻也證實了蕭懷素的猜測,這率人來圍困“景福宮”的正是淑妃。
蕭懷素一邊聽着一邊不慌不忙地吃完了早膳,這才站起身來對蕭懷秀道:“走吧,既然你如此着急,咱們就去前殿看看!”
前殿倒是一如往昔的安靜,只是這種安靜的背後卻夾雜着一股劍拔弩張氣氛,兩排身着鎧甲的御林軍筆直地站立着,似乎一言不和這裡便將會是另一個場景。
蕭懷素臉色微微一變,卻又不動聲色地攜着蕭懷秀上前地給太后見了禮,這才轉向一旁的淑妃,“沒想到淑妃娘娘竟是來了。”
“你沒想到的事情多着呢!”
淑妃輕哼一聲,目光倒是在蕭懷素的身上多打量了幾眼,心中卻是在暗暗嘔氣。
她原本已經答應了晉王,事成後許了顧清揚與敏福郡主的親事,卻沒想到她這個侄兒還另有主意,讓他一定要留着蕭懷素。
可如今的蕭懷素已經懷了寧湛的骨肉,若是留她在,豈不是以後還要與自己爲難?
不過,就算她私心裡想要結果了蕭懷素,眼下太后卻還要保着她呢!
“姐姐!”
蕭懷秀悄悄地扯了扯蕭懷素的衣袖,對淑妃陡然變得強盛的氣餡心頭也生了幾分忐忑和不安,更不用說那殿下站立着的御林軍,她看着心裡直髮悚,可反觀坐在上位的太后依然是氣定神閒,那份閒適的模樣幾乎與先前的蕭懷素如出一轍,想了想她也漸漸平靜了下來。
再怎麼說她也算是宗室之女,即使如今沒有什麼封號,可這氣勢也不能被淑妃打壓了下去,遂挺了挺胸口堅定地與蕭懷素站在了一起。
“該想的自然是想到了,不該想的我也沒娘娘這般多思多勞。”蕭懷素勾了勾脣角,“娘娘沉寂了那麼些時日,終究還是坐不住了?”
“什麼沉寂?本宮不過是韜光養晦,由着你們小人得志罷了,如今勝負已然就要分曉,你識趣的話也該安生做人了。”
淑妃說罷目光一掃,隱隱已是帶了幾分威嚴之感。
太后在上座冷眼旁觀着,此刻不由嗤笑一聲,“淑妃,哀家勸你收斂一些,真到了那一天你再來‘景福宮’炫耀不遲,眼下就想坐上哀家這個位置,只怕爲時過早了。”
淑妃笑容婉轉,並未生氣,“太后,臣妾一向敬重您老,可您如今卻是看不清形勢,想必已是有些老眼昏花了。”
“大膽!竟然敢對太后不敬?!”
英姑面色一變,已是當先踏出高喝一聲,一雙眼睛瞪得有如銅鈴一般。
淑妃卻是不以爲意地拂了拂衣袖,起身道:“臣妾到底敢不敢,太后應該是明白的。”說罷便對身後的一干侍衛吩咐道:“好生看着‘景福宮’,一切不相干的人等一律不許出入,須得到本宮的懿旨才能行事,違令者,殺無赦!”
“太后!”
英姑有些急了,他們“景福宮”的人怎麼能被淑妃就這樣給禁足了?
“無妨,由着她!”
太后扯了扯脣角,眸中卻全無笑意,究竟誰是小人得志,她眼下才算是看清楚了。
原本以爲淑還能沉住氣到最後,沒想到眼下勝負還沒有個最終定論淑妃便提前發難,以爲就憑這些御林軍能夠製得住她?
當真是可笑!
若是她想要脫困有的是辦法,只是眼下……太后的目光與蕭懷素交匯,倆人目光都是一閃,似乎自有一番心神交流,便聽得蕭懷素轉身面向正要離去的淑妃,開口問了一句,“敢問淑妃娘娘,皇后娘娘與靜妃娘娘眼下如何了?”
“她們?”
淑妃腳步微頓,頭也沒轉地回道:“她們自然在她們該呆的地方,你眼下還是操心操心自己的將來吧,還有這閒情管別人的事?”說罷輕哼一聲,已是施施然地帶着一衆手下大步離去。
而自淑妃離開“景福宮”後,這裡果然便被御林軍團團圍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