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懷素到了杜老夫人的屋中便見到兩個不認識的婦人正坐在一旁,看眉眼竟然還有些相似,她心中生疑,還是不動聲色地對老夫人蹲身行禮,這才笑着站了起來,“懷素來給外祖母拜壽了,祝外祖母福如東海,壽比南山!”說着對坐在一旁的杜延玉眨了眨眼。
杜延玉會過意來,立馬下了羅漢牀與蕭懷素比肩而站,脆生生地道:“祖母,我與表妹合送了您一份禮物,您可不許笑話咱們!”
“喔,還有這事?”
杜老夫人顯見得有些吃驚,不過今日她心情還好,穿着一身寶藍色萬壽團福子禮袍端正地坐在那裡,一看就有壽星的架式。
蕭懷素便笑着讓秋靈將蓋着一方紅色絲絹的物什給抱了上來,香菱快步上前倆人一左一右地擡着。
蕭懷素與杜延玉對視一眼,一起將絲絹給揭了開來。
這赫然是一幅松鶴延年的插屏,兩隻白鶴停靠在松柏上,互相依偎,天邊一輪紅日,日正當中,照得松柏上的銀針根根挺立纖毫畢現。
這繡工尚顯得生疏了些,可畫卻是極其生動,特別是配色上紅綠相彰,倒是充滿了一派喜氣。
“兩位小姐真是心靈手巧,我都羨慕老夫人有這樣可愛的孫女呢!”
那個着一身水藍色繡白玉蘭撒花衣的婦人當先便笑了起來,她身下一條絹紗金絲長裙靜靜鋪陣在兩側,鴉青色的發挽成芙蓉歸雲髻,髻上斜插着兩股金鳳珠釵,與杜老夫人那一身寶藍色正服的華麗相比,她卻是多了幾分柔美婉約。
另一位婦人神情間便要顯得嚴肅了幾分,她着一襲薑黃色蔓羅蜀錦衣裙,對襟與袖緣繡着牡丹花瓣,神情有些孤傲,端莊的瑤臺髻上插一支三尾掛珠金鳳釵,鳳尾採用鏤空雕飾,繞了幾股青絲在內,倒是有些別出心裁的高調。
杜老夫人讓香菱將插屏放在羅漢牀上的酸枝梨木小方几上,還來不及細細欣賞,便又指了蕭懷素道:“還不快見過景國公夫人與安陸侯夫人!”
蕭懷素目光一閃,心中疑惑頓解,這兩位是姐妹來着怪不得如此相像,又趕忙上前來蹲身行禮,“懷素見過兩位夫人!”
景國公夫人便是穿那一身水藍色衣裙的婦人,她笑着拉了蕭懷素起身,見小姑娘衣着打扮在素淨中又不乏喜色,倒是貼合帶孝的身份,又沒有衝撞了壽星的忌諱,心中便不禁暗暗點頭。
怪不得顧清揚將她誇上了天,雖然年紀尚小,但確實是個懂事的。
“常聽清揚提起你,”景國公夫人拍了拍蕭懷素的手,笑容親切,“今日一見,果真是個聰慧乖巧的孩子!”說話之間便從身後丫環手中取過了一個繡着墨碟穿花的銀紅色荷包塞到了她的手中,“家裡打的小金魚,你湊和着玩!”
“謝過國公夫人,倒是顧二哥謬讚了。”
蕭懷素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眉眼,一副害羞的模樣。
景國公夫人表示了,安陸侯夫人自然不好什麼也不做,隨意誇讚了蕭懷素兩句,便給了她一個豆青色繡着喜鵲登梅的荷包。
蕭懷素接過後一一道了謝,轉身便交到了秋靈手中讓她收着,這才站回了杜老夫人身邊,與杜延玉一左一右地站着仿若兩個玉雕娃娃似的。
杜老夫人左右看了看,忍不住脣角就笑開了,“兩個孩子聽話懂事又有孝心,我老婆子心裡高興,回頭都有賞!”
蕭懷素與杜延玉相視一笑,都笑咪咪地向杜老夫人道謝。
景國公夫人在一旁不無羨慕地道:“咱們家就只有幾個猴小子,婆母還經常在我跟前唸叨着,若是有老夫人這般好福氣,她是睡着都要笑醒了!”
杜老夫人端然地笑着,想來景國公夫人這話聽來很是受用,不免又回誇了幾句,“世子爺與顧五公子不也是一表人才,國公夫人也是好福氣!”
景國公夫人眉角一揚,眸中都多了幾分神采,“您可別誇他們,這兩小子就是經不住誇,前些日子聽說閣老大人教導了清揚幾句,這小子回府後都規矩了許多,我還沒向他老人家道謝呢!”
杜老夫人目光一閃,倒是不以爲意地擺了擺手。
景國公夫人便瞄了安陸侯夫人一眼,暗惱她是個悶葫蘆,還擺出這份高傲的模樣給誰看?!
如今的杜家何等清貴,自有人上趕着巴結,雖然沒有功勳名頭,但比起他們這些人家,在皇上跟前可是更有臉面。
可安陸侯夫人不說話她又不好硬逼着,只得自己圓了話說,“前些日子見到了你們家二小姐,那模樣可真是標緻,人美嘴也甜,我就說杜家的家教可是別人家比不上的,說起教養閨女,這在汴京城裡可是頭一份!”
好話誰不愛聽,杜老夫人雖然對安陸侯夫人有些不喜,但對上景國公夫人的笑臉自然也就順勢點了點頭,“我倒不是誇獎自家孫女,雲姐兒確實是個懂事的,如今已經跟着她母親學着管家,做起事來也是有模有樣的。”
“那可不是?!”
景國公夫人笑了笑,又說起前段日子杜家人到大相國寺上香,安陸侯世子石瑞琪差點衝撞了杜家幾位小姐的事,不由歉然道:“瑞琪確實有些皮了,我也與他母親說過,早知道那時候就把他與清揚一同送回舅舅家,也好磨礪磨礪性子,到底是汴京城裡長大的,着實嬌慣了……”
安陸侯夫人面上繃不住了,漲紅了臉道:“是我教子無方,老夫人莫怪!”說罷又暗暗瞪了景國公夫人一眼,她只是不想就此服軟罷了,沒想到嫡姐卻是下了套子讓她往裡鑽。
“不過是小孩子不懂事罷了,侯爺夫人也別放在心上!”
杜老夫人大氣地一笑而過,安陸侯夫人的面色倒是繃得更緊了,連垂在膝上的手指都無意識地收緊了一些。
蕭懷素看在眼裡,心中不由暗暗發笑。
她也明白今日這陣仗了,只怕景國公夫人說來看她是假,藉着這個由頭拉了安陸侯夫人一同來道個歉纔是真的。
只是安陸侯夫人爲人高傲了些,要她低頭還當真不容易,眼下這般,只怕兩姐妹回去後又有好一番說道了。